車子在顧家別墅門口?？繒r，時間已近晚上十點(diǎn)。
朱慕禮熄了火，隨手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喝了兩口，將視線落在別墅稍顯暗黑的庭院。那里明明繁花似錦，卻總有盤根錯節(jié)，陰森幽沉之感，想想今天聽到的種種內(nèi)幕，他忍不住低聲提醒：“顧小姐，回去后，不要做沖動的事，而別墅里面吃的喝的東西，不要碰?！?p> “嗯?！鳖欝蠠煹瓚?yīng)了一聲，貼近副駕駛窗邊靠著，懶懶不想動。
人為了利益而做出的種種舉動，讓她身心疲憊。
“在想什么？”見她沒有下車的意思，他隨口問了句，盡管他知道，她想什么跟自己無關(guān)。
“我在想，我媽媽如果泉下有知，知道自己被所愛的人害到這個地步，會不會悔不當(dāng)初。”她的唇角勾起濃濃的嘲諷，“她還以為自己的愛情多么沖破世俗的束縛，殊不知，人家只是假意離婚，謀財害命而已，待到我也一命嗚呼了，估計盛陽關(guān)就可以洋洋得意接回他的前妻，一家三口，共享榮華富貴了?！?p>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朱慕禮深邃視線落在前窗外的路燈旁，五彩斑斕，更讓人看不清他眉目間的神情。
“想什么？”她懶懶搭了話。
“我在想，當(dāng)初盛陽關(guān)不過是銷售部一個小主管而已，是哪里來的膽子敢勾引總裁夫人?！?p> 換句話，他覺得事情遠(yuǎn)遠(yuǎn)沒有這么簡單。
顧笙煙凝眉，看向朱慕禮的眼神沉了下去。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朱慕禮捏捏眉心，“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問題是把你治好，不然一切都沒意義?！彼蜷_手機(jī)，一邊將自己與于溯凌之間的對話翻給顧笙煙看，一邊說，“我已經(jīng)將你的情況跟我朋友說了，他說你中毒的時間太長，昏闕可能是因?yàn)槟承┥眢w機(jī)能退化得太厲害，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你能進(jìn)行手術(shù)治療?？伤舱f，現(xiàn)在醫(yī)治Y病毒的技術(shù)還不夠成熟，副作用很大，所以他明天想親自跟你溝通一下風(fēng)險?！?p> 顧笙煙能從朱慕禮的話里聽出無奈。
不治療，她死路一條，可是治了，又有太多未知數(shù)。
“如果治不好的話，我最多還可以活多久？”
朱慕禮皺眉：“我朋友是醫(yī)生，當(dāng)然會客觀地把醫(yī)療現(xiàn)狀告訴你，可他怎么說也是醫(yī)學(xué)界的名人，沒有一點(diǎn)把握，他不會讓我?guī)闳サ?，你自己先別亂想，好嗎？”
聞聲，顧笙煙抿唇笑了，彎彎的眉眼很好看。
“你還是第一次對我的事情這么上心?！彼瓜骂^，眼底波光氤氳。
朱慕禮挑眉：“難道之前我趕走夏際中和劉睿，幫你建立自己團(tuán)隊(duì)的時候不上心？”
“那個時候你是為了分成才那么做的，但這次，”她抿抿唇，笑容有些蒼白，“我活著，對你有什么好處？”
朱慕禮嘴唇微張，卻沒找到話。
活著對他有什么好處？
這是什么問題！
“對你沒好處嗎？”顧笙煙看出他的不悅，但卻裝作不知地繼續(xù)笑問，“如果我是生是死對你沒意義的話，你何必費(fèi)這么多周折，讓我活下來？”
男人的眉凝得更深了：“所以說，我應(yīng)該讓一條鮮活的生命在我面前消失，才是正常的？”
“這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彼χ?，語氣有點(diǎn)冷。
有點(diǎn)莫名的煩竄上朱慕禮胸口，他拿起礦泉水，讓微涼的液體順著食道緩緩滑入胃中。抬手擦去性感嘴角殘余的水珠，他沉聲問：“你想說什么？”
她想聽他說，在他的世界里，她這個平凡的生命還沒有那么微乎其微，她的生死，于他而言，還是有些舉足輕重的。
但她知道，那不過是自己的奢望。她從高中起就喜歡他，但他從沒好好看過自己一眼。
淡漠的笑滑過她干澀的唇：“沒什么，你說不出口?！?p> 朱慕禮喝水的動作一頓，側(cè)頭看看顧笙煙，未置一詞，又繼續(xù)將瓶中的水喝得一干二凈。
他是何其聰明的人，怎么會猜不透她的心思，他是真的不想說違心的話，才會保持沉默吧。
顧笙煙唇間漾起一點(diǎn)如月光般的冷。
“其實(shí)，也不至于說不出口。”出乎她意料，他低低開口了。
她側(cè)頭看他，目光微涼。
他將礦泉水瓶扔到一邊，聲線有點(diǎn)啞：“就像你說的，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但是顧小姐于我來說，不能只算是人海茫茫中的一張熟面孔。”他看著她，眸底的光難得有點(diǎn)親切，“畢竟，在我最失意落魄的時候，你慷慨地給我提供了不帶任何附加條件的幫助，我不是一個冷漠無情，不知感恩的人，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就這么死去?！?p> 說到底，他是感念她的恩。
顧笙煙輕笑：“就算不是我，你也一樣找得到能幫你脫離困境的人，你能力卓絕，怎會找不到伯樂?！?p> 他對她單純的回報，其實(shí)她并不需要。
“嗯。”他簡單應(yīng)了下，又微微笑著，“不過，你還是剛好出現(xiàn)了啊。”
她半怔，不明的微光在雙眼流動，末了，她竟失笑：“朱先生，你還真是會講話?！?p> 可他不管怎么講，都不是她想聽的那一句。
笑著笑著，覺得心里有點(diǎn)酸，于是蔥白手指趕緊搭上把手，早點(diǎn)下車才不至于失態(tài)。
連道別也免了，顧笙煙雙腳落地，反手帶上車門。
經(jīng)過駕駛座時，車窗突然緩緩落下。
“顧小姐?！?p> 她停住腳步。
“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地度過這一關(guān)。”
臉上蕩漾的依舊是淡漠的笑，她回頭：“謝謝，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