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聲從胸腔里發(fā)出的悶哼響起,一道身影立即就如破木偶般被遠遠撞飛開去,還能看清大量血污拋灑而出。
然而,這人并非吳杳。
吳杳仍舊站在原地,沒有移動分毫,連手中的銀劍都還保持著防衛(wèi)的姿態(tài)。
被撞飛的人不是她,出手的也不是她,而是舍老!
“砰!”
半空中的人影撞擊到了一面山墻上,巨大的沖擊力竟令堅硬的山石都被撞出了一個大洞,掀起煙塵無數(shù)。
就在隱隱的煙霧中還閃爍著一些光芒,但并不如一開始那般的強盛,反倒顯得油盡燈枯了一般,昭示承載著夢元之力的軀體已然不能存活,很可能就將在不久之后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究竟是什么力量阻擋了張遠山的自爆?
吳杳的這個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方才突然從左側(cè)沖了出來,將張遠山整個人撞飛的舍老,此時就站在吳杳面前。
最令人震驚的是,論術(shù)法足可以排到整個織夢淵前十的舍老此時竟然也受了傷。
那,長敬又該如何了?
吳杳緊張地搜尋著長敬的身影,結(jié)果連他的一片衣角也沒找到。整座山頭忽然都籠罩在了一片昏暗之中。
先前還在一邊兀自挖礦的黑衣人也全都不見了蹤影,放眼望去,竟只能看到滿山頭的禿樹杈,好不陰森凄涼。
可是,他們來時還是一片艷陽天,怎么突然就變了天?
只有一種可能可以解釋。
有人開啟了范圍極廣的幻夢。
廣到肉眼所見的所有事物都在夢境的籠罩界限內(nèi),沒有人可以幸免。
但這夢境又是誰開啟的呢?
吳杳再次橫劍相向,這一次的目標就真的成了舍老。
就在她和長敬來的路上,他們就商量好了,此戰(zhàn)不可硬拼,只可智斗。
在沒有新增外援的情況下,雖然他們在人數(shù)上并不處于劣勢,但在控夢術(shù)的綜合實力上他們幾乎沒有勝算。
無論是二對二的局面,還是一對一單打獨斗,他們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但考慮到張遠山性格孤傲,且與舍老從前并無隸屬關(guān)系,其率先出手的可能性更大。而舍老成名多年,更是枕月舍的掌權(quán)人,其絕不會輕易出手。
如此,留給他們的機會,就只有設計逐個擊破。
而長敬和吳杳最大的依仗也就是尚且沒有任何人得知的新技能。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即他們的戰(zhàn)術(shù)首則。
吳杳故意在舍老出言嘲諷時作出被激怒的模樣,當即拔劍相向,看似目標在舍老,但實則她的目標正是勢必會出招攔截的張遠山。
這位舍老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見他使用過什么兵器,若吳杳與他對上,十有八九是會被拖入控夢術(shù)的對決。
但是,哪怕吳杳再有天賦,也無法彌補經(jīng)驗不足的缺陷,正如一根冒著星星之火的木柴遇上了熊熊燃燒著的火把,只有被對方吞噬的可能。
相反的,張遠山的風云鏢她早已見識過,也熟知張遠山的攻擊模式,必然是會首先以風云鏢抑制她的攻守端,再抓準時機以陰陽鐘徹底把握戰(zhàn)斗節(jié)奏,一舉將吳杳拖入死亡戰(zhàn)局,任其擺控。
唯一的突破口,也就在張遠山祭出陰陽鐘的瞬間,只要她把握了這關(guān)鍵一擊,突破張遠山的操縱防線,她的機會就來了!
張遠山對她的了解僅局限于她師父傳承給她的星靈劍法,以及部分織夢術(shù)的天賦顯露,他定是極為自信能限制住吳杳的攻擊端,并不給吳杳留有一絲施展幻術(shù)的機會。
但他絕不會想到,她手中的星靈劍早不可同日而語,勢如破竹的劍法與一擊必中的能量攻擊,就是她送給張遠山的復仇大禮!
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聚集于她左臂中的夢元之力能釋放出如此巨大的力量,不僅將張遠山的風云鏢粉碎地一干二凈,更是直接鎖定了目標,以常人無法想象的致命壓迫束縛得張遠山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這才讓她最終得以廢其臂膀,斷其后路。
而長敬,他對付更強的舍老,所耗費的心力還要遠勝于吳杳。
他要玩的,依舊是心理戰(zhàn)。
論控夢術(shù),長敬恐怕是連舍老的一半都比不上;但論破夢,他有自信能突破絕大多數(shù)的夢境。
別問為什么,問就是金瞳靈眸給的勇氣。
長敬從獲得金瞳靈眸開始,便覺得自己的雙眼似乎并不是得到了外力加成,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自如感,仿佛這項技能早就存在于他的身體之中,只不過是需要等到他的身體足以承受其威力時才能顯現(xiàn)出來,他的綜合能力也因此迸發(fā)升級了!
從前那些飄忽不定的“直覺”通通都成了無比篤定的信念,為他撥開夢境的迷霧,指引前路,避開所有危機。
敵人的攻擊皆如小兒的棍棒游戲,緩慢而幼稚,輕而易舉間即可化解。
不僅如此,他甚至可以提前預測對手的下一步舉動,從而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對策。
譬如舍老先前藏匿在幻夢中的挖心一擊,他便已提前預料到,這也是為什么他故意先出了“不痛不癢”的一拳,再等舍老瞬放了幻夢后他才慢人一步地以幻夢術(shù)“硬碰硬”。
等待舍老的就是連他都騙過了的虛體。
看似是以卵擊石,實則是早已洞悉對手攻擊手段的萬全之策。
從舍老落空的一擊開始,長敬就開始了漫長的誘導布局,一步步將對手引入自己的節(jié)奏之中。
長敬先是示敵以強,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擅長幻夢術(shù)的微操,引對方不斷施展幻夢術(shù)來控制他。
但,即使是舍老精心編制過的幻夢長敬也不怕,不過是破夢需要多耗費些時間罷了。
他要的就是長時間的對戰(zhàn),時間越長,對方心中的疑慮就會越盛,他就容易鉆空子,以己之強戰(zhàn)敵之弱。
接下來,他面對的夢境五花八門,生死四門妖魔鬼怪皆有之,甚至比他在虛魔幻境中看到的景象還要多,如若不是他的金瞳靈眸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危機,并找到夢眼所在之處,他恐怕真就要折里邊了。
好在,此時的他是孤軍作戰(zhàn),無需顧慮更多,只需要將這場戲演好就行。他每次都故意挑在生死一瞬之際,才堪堪突破攻擊,勉強保住一命,引舍老立即釋放下一個幻夢術(shù),好將他徹底困死在其中。
如此,一來一往,一困一脫,竟交手了七八場夢境,饒是長敬再心有成竹額間也冒出了層層薄汗。
舍老所布夢境雖不是什么震驚天下的大型幻夢陣法,既沒有荒途之境的兇險,也沒有虛魔幻境的詭變,但其自有一番能將你逼入死境的門道。
長敬暗自在心中嘆服舍老的手段,但他依舊在逃脫間緩慢布置著。
等到第九場夢境突圍而出,他的身上已是在他的刻意失誤下,產(chǎn)生了數(shù)道傷痕,鮮血橫流,雖看著極為可怖,但卻并不會危及性命。
他喘著氣,臉上顯出焦急來,仿佛已經(jīng)力竭,無法再戰(zhàn)。
是時候示敵以弱了。
舍老此時看長敬的目光早已發(fā)生了變化,能在他手下?lián)芜^三場夢境的人屈指可數(shù),更別說像長敬這般屢次“僥幸脫逃”,連布九場夢境都沒有將其徹底絞殺的。
夢境雖變幻無窮,但術(shù)者的精力卻是有限的,即使是如舍老這等大能,也禁不住接連不停歇的夢境操控。
可是,眼看著長敬就要“撐不住”了,他又豈能前功盡棄?
于是,他又聚力摒氣編織釋放出了第十場必殺夢境。
他就不信,這一次他還能逃脫!
長敬連氣都還沒喘上幾口,周邊的環(huán)境就又一次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片昏暗之中,他低著頭,隱藏著嘴角的笑意。
他的五感一直處于完全開啟的狀態(tài),吳杳和張遠山的打斗動靜可不小,他一直在分神關(guān)注著吳杳的反擊。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識星靈劍法與夢元之力的結(jié)合。
不得不說,如此威力,換做是他,即使能提前洞悉,恐怕也極難逃脫。
但吳杳接連得手后,張遠山卻不惜以自爆的方式,勢要將他們都拖下水陪葬。
長敬一沉眉,眼下的局面已經(jīng)不容許他再拖下去了,他必須速戰(zhàn)速決。
舍老同樣也注意到了張遠山的舉動,他冷哼了一聲,對其極為不屑。
在他看來,張遠山身為閣主之資,竟然會輸給一個還沒他一半大的小姑娘,說出去簡直就是在丟他們織夢淵的臉。而且還被逼到了要自爆的境地,非要扯個魚死網(wǎng)破是何其下等。
但還不等他作出更多評價呢,他就猛然覺得心頭一滯,一股氣血自下而上運轉(zhuǎn),輔之以夢境操控的力量突然遭到了反噬,在他體內(nèi)形成了強烈的對沖,逼他一口心頭血不得不吐了出來。
而他精心布置的夢境,竟然還不過數(shù)秒的時間,就被長敬破開了!
他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倒退數(shù)步,徑自撞向了身后的張遠山。
張遠山當時正如發(fā)了瘋一般地自取滅亡,他身上的夢元之力已然狂漲到了一觸即發(fā)的地步,若是他就這么毫無防備地撞上去,恐怕要被張遠山拖入地獄陪葬的就是他了!
生死攸關(guān)之時,舍老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管他張遠山是誰,他都必須攔下這一擊,先保住自己的命!
舍老提起全身氣血護住自身各處要害,手中更是在瞬息之間抽調(diào)出了剩余的全部夢元之力,以抵張遠山的自爆之威!
“砰??!”
張遠山猝不及防受到了舍老的反向?qū)_,本就處于枯竭狀態(tài)的身體完全無法相抗,立即就如紙片人一般倒飛出去,渾身浴血。
幻夢驟然散去,徒留部分殘余的夢元之力還兀自縈繞在天空之中,將整片山頭都籠罩得暗無天日。
但,長敬卻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