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倫完全有資格也有理由鄙視眼前這個小胖子,他名校畢業(yè),有過留學(xué)經(jīng)歷,年輕帥氣,才華橫溢,現(xiàn)今從事翻譯這個很有前途的工作。
反觀對面站著的小胖子,頭上扣著個破草帽子,穿著個小背心,土得都掉渣了,根本就屬于兩個世界的人。所以他一點都沒有客氣,把湯普森博士的話完整地翻譯出來。
事實上,他覺得博士完全有理由憤怒,不要說國際知名的醫(yī)學(xué)博士了,就連他,下車之后,也覺得渾身難受,這是人呆的地方嗎?
田小胖也瞅瞅這個頭發(fā)油光锃亮、像剛被牛犢子舔過的高翻譯,他最煩的就是這種人,喝點洋墨水就把自個都灌蒙了,不知道姓啥了。
再瞧瞧那邊怒火滔滔的老外,田小胖知道自己上去說啥也沒用,索性直接來到何教授跟前:“教授,您的這位伙伴好像有點激動過頭了。我們這的條件就是這樣,如果他不喜歡的話,可以走嘛,又不是俺們上趕子請他來的?!?p> 何教授也多少顯得有點尷尬,這老外就是太耿直,啥事都不藏著掖著點。不過,這個黑瞎子屯好像確實是落后了一些,不行,我要先上一趟洗手間。
“洗手間啊,還沒建好呢,那邊有個茅樓?!碧镄∨纸o他指引一下,何教授就快步走了過去,然后就好半天沒回來。田小胖不放心,過去招呼一聲,里面?zhèn)鞒龊谓淌跓o奈的聲音:“小田啊,你有手紙嗎?”
等何教授出來之后,蹲得走路都快邁不開步了。田小胖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農(nóng)村的廁所都這樣,自備手紙。
扶著何教授回來,發(fā)現(xiàn)那個老外已經(jīng)不叫喚了,看來這家伙是屬炮仗的,放完就拉倒。要是這樣還不錯,總比憋著蔫屁準(zhǔn)備熏人好。
然后就是安排住所了,按照村里的意思,就是分散到各家,跟游客一樣招待,不過呢,何教授他們的救護車里面還拉來了許多設(shè)備,最好還是能騰幾間空房子比較好。
空房子村里倒是有,不過大多一兩年甚至好幾年沒住人了,得重新拾掇,這里里外外的,沒有三五天時間搞不定,沒法子,只有現(xiàn)在村民家對付幾天吧。
好在村里有接待游客的經(jīng)驗,很快就把這幾十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小患者和家屬基本都在一戶人家住著,這樣也方便。剩下的醫(yī)療組的人盡量集中住宿,方便開展工作。最后就是那些散亂雜人,就隨便安排了。
忙活完之后,也一點多了,那邊的飯菜也都做好了,有接待任務(wù)的人家各自取回飯菜。因為也沒什么準(zhǔn)備,所以就簡簡單單弄了四菜一湯:木耳炒雞蛋,咸臘肉燉豆角,醬拌大豆腐,還有一盤咸鴨蛋,最后是一盆雞蛋西紅柿湯。至于主食,則是苞米茬子水飯大饅頭。
除此之外,還有點水果:一盤切好的大西瓜,一盤雜山果的拼盤。
“小田啊,這個飯菜是不是太簡單了一些?”劉副主任當(dāng)然不能立刻就回去,他已經(jīng)做好打算,在這陪同幾天,這也是縣里的決定。畢竟對方的名頭太大,回去之后,要是不滿意的話,隨便歪歪嘴說兩句壞話,他們這個小小的林泉縣就吃不了兜著走啊。
田小胖先遞過去一片西瓜:“劉主任,你看你忙活得一頭汗,先吃塊西瓜解解渴——四菜一湯,這也算達標(biāo)了。劉主任,其實這伙人跟咱們是平等的合作關(guān)系,說的不好聽點,他們還得求著咱們呢,不用太在意的,就當(dāng)是普通客人那么正常接待就成?!?p> 理兒是這個理兒,可是你當(dāng)然不怕,你是大隊書記,最低一級的干部,想要降職,下邊都沒有兜底的——劉副主任也只能苦笑,他又何嘗不知道,小胖子說的有道理,可是,縣領(lǐng)導(dǎo)誰敢這么去做??!
用紙巾擦抹一下腦門的汗水,然后咬了一口西瓜,立刻滿口甜香,就覺得一陣清涼從口腔一路向下,盡掃煩躁之氣。劉副主任也不由贊了一聲:“好瓜!”
與此同時,那位居住在包大明白家里的湯普森博士,也拿著西瓜贊了一聲“好吃”,不過,想到這個國家的食品衛(wèi)生安全問題,博士還是暫且忍住吃瓜的欲望,抬手叫過來助手:“把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檢驗一下。”
要不說人家是專業(yè)的呢,很快,他的助手就拿著一大摞紙單子跑回來,除了桌上的水果之外,就連小園子里的蔬菜都順手給檢驗一番。
博士翻了幾頁,然后就把探尋的目光投向助手:“那些儀器,是不是在來的路上出現(xiàn)問題?”畢竟,下了公路之后,這道路實在有點顛簸。
助手搖搖頭,儀器是好好的,可是他也納悶,這些水果蔬菜的檢驗結(jié)果實在太嚇人,就是在他們本國的超市里,那些價格最昂貴的有機蔬菜,和這些蔬菜水果一比,統(tǒng)統(tǒng)都是垃圾。
看過檢驗單之后,博士醫(yī)療小組的那些成員,明顯提升了吃菜的速度,漸漸有了開搶的架勢。
博士畢竟是有身份的人,掃了一眼那些手下:有點出息好不好,別像沒吃過什么東西似的——呃,好像在本國真沒吃過,關(guān)鍵是這些手下的收入比他低了一大截,真吃不起啊。
“或許是這個該死的地方太落后,所以才會一點污染也沒有。約翰,這幾天你先不用做別的工作,把這里的空氣、土壤、水源等等方面,進行一次全方位的檢測?!辈┦糠峙赏耆蝿?wù),這才取出自帶的刀叉,美滋滋地吃起餐前水果。
雖然嘴里這么說,可是湯普森博士的專業(yè)水平絕對毋庸置疑,他也知道,就算是沒有任何污染,也不會生長出品質(zhì)這么高的瓜果蔬菜,所以,才叫助手先從環(huán)境入手。
這也令他的心里有了一個模糊的思路:難道是這里的環(huán)境空氣特異,有利于自閉癥患者恢復(fù)?
別看湯普森博士的脾氣不大好,但是專業(yè)素養(yǎng)還是過硬的。
很快,就看到高博倫氣急敗壞地進屋,作為一名翻譯,當(dāng)然也主要是為湯普森博士服務(wù),所以也就一起住在這里。剛才他出去準(zhǔn)備沖個澡,來路上出了一身汗。
一聽說他要洗澡,村里一個叫小巴拉的孩子就很熱心地帶路,周圍呼呼啦啦的,還圍著好幾個小娃子。
一直走出村,來到一個大湖邊上,小娃子們便都把背心褲衩一脫,跟黑泥鰍似的,光溜溜的全都下水了。小巴拉還朝高博倫招手呢:“叔叔,快點下來洗啊,水里可熱乎了——”
我尼瑪——望著這個天然大澡堂子,高博倫只好氣鼓鼓地回來了。進屋準(zhǔn)備洗手吃飯,找熱水器是自然沒有的,明白嬸子從外面曬水的大缸里面舀了一瓢水,熱情地招呼:“小伙子,快洗手吃飯吧,一會兒多吃點,咱們屯的伙食還是不錯滴——”要不怎么是兩口子呢,說話也受了包大明白的傳染。
“誰知道你這水里長沒長跟斗蟲——”高博倫厭惡地嘟囔一聲,然后拿出一包濕巾擦擦手,搞得明白嬸心里也挺難受:這是嫌俺們臟了咋滴?
高博倫坐到桌前,用紙仔仔細細把碗筷都擦抹一番,這才動筷,一邊挑挑揀揀,還一邊發(fā)牢騷:“這雞蛋顏色這么黃,不會是喂了什么色素吧——還有這西瓜,也甜得太過分,肯定用藥了——博士,這些東西還是少吃為妙?!?p> 他是看到湯普森博士呼嚕呼嚕緊著往嘴里胡嚕,所以就忍不住勸了一句。
博士瞟了他一眼,繼續(xù)埋頭大吃:就算是他的身份,在本國的時候,也不可能頓頓都吃這么高級的水果和蔬菜,再說了,關(guān)鍵是你有錢不一定能買到??!
“這咸鴨蛋的蛋黃都變成紅顏色,肯定加了蘇丹紅吧!”高博倫可不知道人家都已經(jīng)事先進行過檢驗,還以為博士是餓壞了呢,拿起盤子里最后一半兒咸鴨蛋,然后又開始質(zhì)疑。
“高,你不吃的話,可以給我?!睖丈┦可焓职严跳喌爸苯幽昧诉^去,在他飯碗旁邊,已經(jīng)摞了好幾個鴨蛋殼,其他人也大多如此,也不怕齁著。
再瞧瞧桌上其他幾位外籍工作人員,都悶頭吃菜,也不管什么分餐不分餐的了,都朝盤子里的菜下家伙,不大一會,就都剩盤子底兒的湯湯水水了。
明白嬸本來還想告訴一聲:這飯菜都是管吃管添的;不過看到幾個老外都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看樣子是吃飽了,就剩下高博倫端著一碗苞米茬子在那發(fā)呆。明白嬸覺得那些老外都比這個油頭粉面的同胞順眼,索性去碗架子里取了半碗大醬,從菜板子上拿一根大蔥,懟到高博倫面前的桌子上:愛吃不吃,就這個。
高博倫一賭氣,摔下筷子到外邊去了。反倒是湯普森博士笑瞇瞇地掐了一根蔥葉,使勁在醬碗里戳了一下,蔥葉里面都灌上大醬,然后塞進嘴里,嚼得有滋有味,連明白嬸都替他齁得慌:這老外別是燕巴虎變的吧?
“這個沙拉醬味道很好,就是有些咸?!辈┦孔炖镞€夸呢,雖然他一開始很反感來到這個地方,但是吃了一頓美餐之后,竟然覺得這里好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當(dāng)然,要是真的能對那些自閉癥兒童有效的話,簡直就更美妙了。
田小胖倒是心安理得地吃了個肚圓,正所謂無欲則無求嘛。倒是劉副主任心不在焉地對付了一口飯,然后就拉著田源,趕緊到各家轉(zhuǎn)轉(zhuǎn)。
情況呢,肯定是一大堆,吃喝拉撒的,大多是生活習(xí)慣不同所帶來的,以黑瞎子屯現(xiàn)有的情況也解決不了,把劉副主任給愁的啊,感覺發(fā)際線又上升不少。
最后來到包大明白家,結(jié)果撲了個空,問問明白嬸,原來這些老外都帶著不少儀器,出去干活了。就連田小胖心里也佩服:這大晌午頭的,還真夠敬業(yè)。
他哪知道,人家湯普森博士,這個脾氣暴躁的小老頭,一頓飯就被徹底收買了。
如蓮如玉
哦,不知不覺一百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