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北鴉南飛
寒默問道:“聽聞嘆氣聲,有異議就直接說出來,悶在心里嘆氣算怎么回事?”
張伯京說道:“是我太老了,天氣太寒冷,覺得胸口不舒適,所以深呼吸了一下,是臣失態(tài)?!?p> 寒默說道:“原來是這樣。天快亮了,我要準(zhǔn)備啟程了。你們也回去休息,都散了吧?!?p> 張伯京回到府里,內(nèi)衣都濕透了。
張伯京的兒子到張伯京身前,請了安,說道:“爹,主公寅夜見你,所為何事?”
張伯京表情有些木訥道:“先給我換身衣服吧。”
張伯京換過衣服,讓左右侍從全都出去,自己房中只留下前來請安的兒子,說道:“今夜實(shí)在蹊蹺,主公因?yàn)槟阄叶贾脑?,從未有過夜晚召見大臣的先例,今晚召見內(nèi)閣,主公有意無意的說了先王,說了他還沒做雨王,還是雨國王子的話。”
張伯京的兒子張雨庭說道:“這有什么不妥嗎?”
張伯京意味深長的看著兒子,說道:“主公稱王已經(jīng)很久,你可聽說過主公稱王那幾天,北鴉南飛嗎?”
“北鴉南飛?”張雨庭不解的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張伯京緊緊盯著張雨庭,低聲道:“主公稱王那幾天,雨城的尸體比北方邊塞的尸體還多,大匹的烏鴉順著死亡的氣息,從北方邊塞,南飛到雨城上空!這就是北鴉南飛!”
張雨庭愕然,過了一會(huì),問道:“那主公為什么要提他當(dāng)王子時(shí)候的事呢?這種事,按說主公是不會(huì)愿意提及的啊?!?p> 張伯京嘆道:“如果我知道,又何必被驚成剛才那副狼狽模樣?!?p> 張雨庭問道:“主公還說了些什么嗎?”
張伯京又道:“主公要將邊疆的魂草,一半遷到雨城,一半遷入邊塞城池。這才是我最憂心的?!?p> 張雨庭道:“主公此舉是有些不妥,魂草是邊疆所有為抵御外族侵略而犧牲的將士的歸宿。主公將魂草遷入雨城和邊塞城池,實(shí)在是不合適,皇室可能會(huì)覺得我們此舉是有不臣之心。五大諸侯也會(huì)覺得我們是在有意抬高自己。”
張伯京道:“我擔(dān)心的,比你所講的更嚴(yán)重。上一次魂草入雨城,還是北鴉南飛的時(shí)候。那時(shí)候主公剛稱王,雨城死了很多人。北鴉南飛到雨城,群鴉繞城數(shù)日。從邊塞來的烏鴉有些帶有疾病,邊塞的將士,該死的早起了,活著的,早都已經(jīng)不怕那些烏鴉的疾病了。雨城相較邊塞而言還是溫潤的,雨城的人相較邊塞將士而言,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細(xì)皮嫩肉,自然抵御不了烏鴉的疾病,再加上那時(shí)雨城死了那么多人,群鴉當(dāng)中的病鴉,給當(dāng)時(shí)的雨城帶來了一場瘟疫。那種病很奇怪,也很難治,很多人因?yàn)槟欠N病死掉了。雨城剛剛死了很多人,又爆發(fā)了瘟疫,禍不單行啊。后來一位從邊塞退下來的軍醫(yī)說,他在邊塞和這種疾病打過交道,這種病,只能用魂草醫(yī)治。就這樣,北鴉南飛之后,魂草進(jìn)雨城。清理了雨城的尸體,治好了瘟疫之后,因?yàn)榛瓴葜荒苤文欠N瘟疫,所以瘟疫過后,魂草也沒什么用了,雨城也就沒有了魂草的蹤跡。主公要將邊疆的魂草一半遷入雨城,我心中的恐懼,如五雷懸于頭頂。我年歲大,經(jīng)歷的事情多,有的大臣我不知道魂草入雨城意味著什么,我知道!”
張雨庭聽罷父親的話,目光呆滯的垂下眼睛,自語道:“主公到底想要干什么?!”
邊疆連年尸骨覆野,殺戮氣息濃重,荒草都難生長!邊塞烏鴉食尸肉,有的尸肉,烏鴉吃了都遭不??!有的烏鴉就是因此而得病,北鴉南飛,又給雨城帶來了瘟疫?;瓴菰獾米×餮?,所以能治病鴉與瘟疫?;瓴萆︻B強(qiáng),不懼死亡與殺戮,甚至死亡尤懼魂草,因此萬物草木難與魂草共存。靈魂永遠(yuǎn)不死,魂草生而孤獨(dú)。
寒默臨行前,突然讓虛杯城叫上次子寒厚晨,寒厚晨還在被窩里,誰都不敢叫,虛杯城硬生生的把寒厚晨從被窩里拎了出來。
寒厚晨穿好衣服,梳洗好,還是覺得很困,惺忪著眼睛問虛杯城道:“軍師,現(xiàn)在月亮還沒有落下吧,讓我這么早起來,干什么呢?就是讀書,也沒必要這么早啊。大冷的天?!?p> 虛杯城說道:“二王子,主公就要啟程去邊塞了,你要是再睡一會(huì),想再見你的父王,恐怕就要騎著快馬去追趕了?!?p> 寒厚晨身上的困意瞬間沒了,精精神神的睜著眼睛問虛杯城道:“軍師,父王怎么啟程的這么突然呢?”
虛杯城說道:“再不啟程,西戎鐵騎就要向我們進(jìn)攻了。那樣的話,我們還怎么主動(dòng)進(jìn)攻西戎鐵騎?”
寒厚晨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言之有理。軍師,帶我去見父王吧?!?p> 寒厚晨一邊問軍師一些事情,一邊往寒默的暖轎走,寒默坐在暖轎里,半瞇著眼睛,聽到寒厚晨在外邊的說話聲越來越近,便說道:“不用施禮了,直接進(jìn)來吧?!?p> 寒厚晨上了暖轎,寒默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帶你去邊塞嗎?”
寒厚晨道:“父王是為了磨練兒臣?!?p> 寒默看著寒厚晨,說道:“有的東西能磨練,有的東西卻不能磨練。有的人生來就可以駕馭千萬眾人,有的人到死都不能指使好一個(gè)人。我問你,最近有流言,可能你都聽到了?”
寒厚晨道:“君子不飲盜泉之水。這些流言蜚語,不能入我耳,當(dāng)然也不信。”
寒默把目光從寒厚晨身上移開,望著轎簾,馬車正對北方,仿佛他的目光可以穿過轎簾,直接看到邊塞。良久,寒默笑了出來說道:“雨國的王子,可不能像你這般柔弱,去邊塞,看看游牧民族的彪悍,你能從他們身上學(xué)到些什么的?!?p> “兒臣定會(huì)好好學(xué)。”
寒默閉上眼睛,不再作聲,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還蘊(yùn)含著欲言又止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