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位于自己左前方的袁恩泥,他正在按部就班地?zé)?,看來他的沒有問題,小潤子松了一口氣。
他又馬上檢查了整個碳火盒。
宮里用的碳火盒是雙層的,里面是一圈嵌著無數(shù)小洞的銅皮,用來裝置碳火,外面還加了一個褐色木盒,既能避免燙到又方便拎取。
貓膩就出在最上面的這個木盒蓋子,蓋子里面一摸,竟然是濕濕的,不停地往外滲水。
回想當(dāng)時,袁恩泥打開檢查的時候,只看到了放在盒中的碳木是完好的,并沒有注意到蓋子。
加上木盒顏色極深,即使?jié)B了水也不大能看出來。
也怪自己,因為時間倉促,沒仔細(xì)再看。
這一路提著走過來,加上又在門口等了一陣子,碳自然是滅了。
他又朝前看了看林水目,發(fā)現(xiàn)他也正回頭看自己。
林水目,反常地露齒一笑。
這時候,袁恩泥的水壺已經(jīng)架上了,準(zhǔn)備要離開桌面去挑茶具和茶葉,正好回頭看了小潤子一眼,發(fā)現(xiàn)他一直沒動,直接先跑過來問,“你怎么還不開始燒水?”
小潤子給他看了一眼碳火盒,袁恩泥大驚失色,“怎么回事?”
“可能是林水目,他剛才朝我笑了?!?p> “現(xiàn)在沒時間管這些了,這樣,你用我的碳和水。”
在開水間當(dāng)值這么久,小潤子一看就明白,這個碳火盒里的碳就只能燒一個銅水壺的量,第二壺放上去是燒不開的。
也就是說,這一盒碳就只能一個人用。
而如果現(xiàn)在再回去取碳,時間也來不及。
“絕對不行,你先燒你的?!毙欁泳芙^了。
明明沒有什么辦法,竟還如此倔強(qiáng),袁恩泥一時不知怎么辦好,只好大叫,“判官!判官!”
全場的目光也都朝這里看了過來。
判官趕了過來問道,“何事?”
袁恩泥拎起那個碳火盒,“方潤琴的碳火,剛才發(fā)現(xiàn)被人動了手腳,可否允許他回去再取,時間可否放寬一些。”
判官鐵著臉說道,“規(guī)則就是規(guī)則,要是出去了就別想著再進(jìn)來了?!?p> 袁恩泥向四周眾人行了一禮,肯切地問道,“諸位可有人愿意借出一點點碳火?如果人多,每人只要給一點點就夠了?!?p> 無人應(yīng)答。
“真的只要一點點,一定不會耽誤你們燒水的!”袁恩泥再次懇求
依舊無人應(yīng)答。
大家收回了目光,重新各自忙了起來,就好像沒有看見一般。
袁恩泥只好再問判官,“那我的水,可否讓給他用?”
“剛才我說了,中間過程不計,你要想給,就隨你?!?p> “小潤子,你用我的那壺水吧。”
盡管袁恩泥情真意切,但小潤子態(tài)度也十分堅決。
“你先去準(zhǔn)備你的,我自有辦法,你不是也說過,論雞賊也要輸給我的嘛。”
袁恩泥半信半疑地回去了,檢查了一下水壺情況,又匆忙去挑了茶具、茶葉。
今日斗茶的位置,是按照第一關(guān)名次而排,小潤子因為是最后一名,所以現(xiàn)在他的位置是在最后一排的最右邊角落。
從他眼里望出去,有的人在調(diào)整火候,有的人在挑茶具茶葉,還有動作快的已經(jīng)開始展示茶藝了。
過了一會兒,袁恩泥的銅水壺也開了,連忙喚了小潤子過來。
小潤子讓袁恩泥把需要的那一壺水滿滿地留出后,壺里就只剩下壺底一點點水量。
“就這么點,你怎么夠?。俊?p> 袁恩泥想要再多給點,小潤子硬是不肯。
“你趕緊展示你的茶藝,讓屏風(fēng)后面的人都看看你的本事,別丟了咱御膳房的臉?!?p> 把這只剩最后一點點水的銅水壺拿到自己桌上,小潤子才開始去挑茶具和茶葉。
這時候,其他人早就挑完,現(xiàn)在只有他一人,倒是方便。
走到右側(cè),他快速地看了一眼所有茶葉。
在看到其中一格綠茶時,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只是他不明白……怎么會呢?
來不及考慮了,反正現(xiàn)在就是你了。
接著他又跑到左側(cè),抱回了一款琉璃壺具。
看著自己的桌上,茶葉有了,茶壺和茶杯有了,水嘛……勉強(qiáng)也有了。
和第一次在御膳房斗茶時一樣,小潤子先把銅水壺的蓋子掀了。
然后他就一動不動地站著,順便欣賞了一下其他人的茶藝。
袁恩泥他果然是好樣的,看他外表雖是一個大塊頭,可經(jīng)歷剛才一事,現(xiàn)在依然能沉下心來,專注地放在茶道中,可以給個甲中成績。
還有那幾個穿著奉茶處官衣的人也不錯,也構(gòu)得上甲中水平。
林水目嘛,依然是那套沒新意的功夫茶,第一排武試成績好的幾乎都在上演功夫茶,就他的水平只能算乙中吧。
眼看場中所有人都在不停奔忙著,他現(xiàn)在竟然還有心思給別人打分?
此時,有一人率先舉手,向判官示意自己已經(jīng)完成。
這也引發(fā)了觀禮席上一片躁動,一名老臣頗為感嘆,“這魯依依真是厲害啊,不愧是太后身邊的宮人,我看她這功夫茶水平,在諸多同類中也是鶴立雞群。”
三年前第一屆大內(nèi)茶會的時候,魯依依正陪著太后在山里的行宮,恰好錯過。
將茶交給判官后,魯依依迅速拎起了銅水壺,向著后排走去。
一直走到了小潤子面前,“水,還要嗎?”她的聲音,如同雨滴落于湖上。
小潤子顯然沒有料到,連忙行禮,上前雙手接過了銅水壺,“多謝這位姐姐?!?p> 魯依依也沒有多余的話,回禮后走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小潤子的目光跟隨著她的背影而去,最后不禁有些心驚,原來剛剛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姑娘,竟是武試的頭名!
他把這把銅水壺里的水,往剛才的壺里稍稍倒了一些進(jìn)去,又繼續(xù)開始欣賞別人的茶藝。
袁恩泥在完成后,也跑了過來,“我說方大哥,都什么時候了,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我在等。”
“等什么,東西不都已經(jīng)齊全了嗎?”
“在等水完全冷掉。”
“什么?冷掉?你瘋了你瘋了?!?p> 此時,全場已經(jīng)有二十九人向判官示意,表示自己已經(jīng)完成了。
而他們桌前這些泡好的茶,內(nèi)官們開始陸續(xù)編號收走,依次送入屏風(fēng)后。
唯獨小潤子,他還是像剛才一樣,站在桌前一動不動。
可是,前面那個石碗里的水,已經(jīng)快見底了。
已經(jīng)有一名判官上前站到了石碗邊上,檢查最后的水流情況。
小潤子伸出了右手,把掌心朝下,放到了壺口上,“還差一點,還得再等等?!?p> 袁恩泥想不明白,但管不了這么多了,一個箭步?jīng)_到前面,也去盯著那個石碗,對著后排喊道,
“碗里已經(jīng)沒水了!現(xiàn)在是竹子上段還有水!”袁恩泥喊得極大聲,生怕后排聽不到。
小潤子依然是一動不動。
排在魯依依后面的一個宮女,看著這一幕,不解地問道,“魯姐姐,他這是什么路數(shù)?”
魯依依搖了搖頭,她也說不上來,但總感覺此人與他人不同,心里隱隱地為他著急。
“竹子上段也沒水了!現(xiàn)在是竹子下段還有水!”
現(xiàn)場眾人此刻都是一邊望著小潤子,一邊聽著袁恩泥報水的聲音。
小潤子又伸手摸了一下壺口,“快了快了!”
“下段的水,也不多了!”袁恩泥已經(jīng)急得滿頭是汗,可根本顧不上這些,雙眼仿佛要釘在那竹子上。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這個角落,不明白這個小內(nèi)官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真的只剩下最后一點點了!”
此時,袁恩泥已經(jīng)喊出了絕望。
小潤子又摸了一下壺口。
沒錯!就是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