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旬，場間又恢復(fù)了種種熱鬧，眾人似乎已將剛才的事拋諸腦后。
席間的走動也多了起來，各處都在互相敬酒。
四方臺上，音舞戲仍在不斷上演，下人們也一直忙著往返于各個席桌，不停地上傳好酒和好菜。
小潤子一直不動聲色地看著，有一筷沒一筷地夾著菜吃。
突然，坐在二樓中間的張揚(yáng)起身了。
很快，簾王也跟著起身了。
看著簾王轉(zhuǎn)身離去，在他身后的徐小沫忍不住問：“王爺，需要小人一同過去煮酒嗎？”
“不必，你留在這里，本王很快就回來?！?p> 經(jīng)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小潤子站起身來行禮，已經(jīng)走到樓梯口的簾王停了下來，特意又走到小潤子面前，掩嘴小聲說道，“不怕小潤公公笑話，本王雖極為愛好喝酒，可是實在是不勝酒力，現(xiàn)在忍不住要去……方便一下?！?p> “哪里的話，王爺真是好酒風(fēng)?！?p> 簾王下了樓梯，走到院子外面，看見張揚(yáng)已經(jīng)背著手在那等候。
他快走了幾步，一路往前，直到二人走上了廊橋，才停下腳步。
這廊橋大多是河國南方地區(qū)的作派，而錢東城地處北方，其實并不流行。
但簾王特別鐘情于南方水山，便命人也在府中建起了一座。
這條廊橋從王府花園一條小河上架起，上有屋檐遮風(fēng)避雨，但此時四周空曠，連一只鳥都瞧不見。
“不便離席太久，就請張大人在此欣賞一下本府后院的夜景吧?！?p> “不便離席太久，可是與犬子割席，王爺?shù)故峭纯?。?p> 簾王笑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小張大人一事，你我二人又怎么能夠大大方方地在此相會呢？”
“如此說來，老夫還要感謝王爺不成？”
“這奉茶處雖然官級不高，可是每日都在宮中辦公，又深蒙圣寵，想本王堂堂一個王爺，也不是每日都方便入宮的，一個普通的奉茶官對宮中各事，都比本王知曉得更快。”
“那又如何？”
“如此得天獨(dú)厚的位置，敢問張大人，自小張大人上任之后，可曾有過任何收獲？”
沒料到簾王說話竟如此直白，張揚(yáng)也就不打算兜圈子了。
“犬子不才，但是心思單純，如果他有半分深謀遠(yuǎn)略，也不至于此了。那么，依照王爺之意，接下來是要安排王爺?shù)娜巳シ畈杼幜?？?p> 看得出來，這老張大人依然心有怨氣。
“正因為奉茶處如此關(guān)鍵，眼紅的人實在太多，所以今后萬一出了什么天大的事，那么先前小張大人被撤職一事，究竟是禍還是福，相信張大人自有判斷了吧?！?p> “王爺這是先摑一巴掌，再賞一顆甜棗?！?p> “哈哈哈，巴掌也好，甜棗也罷，前提是我們得離得很近，你說呢，張大人？”
看張揚(yáng)沒有說話，簾王拍了拍廊橋上的扶手，“聽著前院傳來的這曲目，看來很快就要到酒會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了，想必大家都頗為期待，張大人不如，我們先回吧?！?p> 回去這一路上，張揚(yáng)都沉默無語，心里已經(jīng)甚是震驚。
他驚的不是簾王果真給了他一個交待，也不是簾王會如何籌謀，而是……簾王他，為何要在自己面前野心畢露？
今日這趟酒會，自己是否真的來對了？
……
回到了酒會院子，目送張揚(yáng)先行上樓過后，簾王又把劉大福招呼到了身邊。
“剛才我不在的時候，那個小潤公公可有離開過？”
“回王爺，小人一直都在暗中盯著他，他一直坐在席桌前，連一下都沒離開過，但是他沒有喝酒，叫了三種果子露?！?p> “那他，可與人有交流？”
劉大福用手指了指樓上，“先前都沒有，但就在剛剛，府尹朱大人上前去攀談了?！?p> 就一會兒的功夫，朱喬拎著一個酒壺，已經(jīng)一路敬酒從一樓上到了二樓。
此人雖然貴為府尹大人，本可以在錢東城內(nèi)呼風(fēng)喚雨，可他平日倒是完全沒有架子。
這錢東城里的士農(nóng)工商，凡是有事牽扯到的，朱喬也都愿意聽他們說個話。
更何況，今日王府酒會中人，個個都是非官即富。他自認(rèn)為官府尹，管的都是錢東城里的事，那認(rèn)識的人便是越多越好。
花了點(diǎn)時間才走完樓梯，上到二樓，朱喬停在了小潤子席桌旁邊，“這位小爺，看著很是面生呢！”
突然聽著這聲音，小潤子立馬轉(zhuǎn)過身。他以為，今夜全場除了簾王之外，應(yīng)該沒有人會認(rèn)識自己了。
反復(fù)看過，面前這個已經(jīng)喝得臉紅撲撲的人，自己確實不認(rèn)識，但他也確實是在和自己說話。
“在下朱喬，錢東城府尹，有禮了?！?p> “見過朱大人，在下方潤琴?！?p> 朱喬一直用直勾勾的眼神看著他，似乎他臉上也畫滿了臺上那些美人一般，“你……很不一樣！你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一樣?！?p> 朱喬雖然已經(jīng)喝得搖搖晃晃，可是這話卻讓小潤子嚇了一跳。
自己今日這身份，還是不可招搖。
“朱大人說笑了，小人是來參加酒會的，和在場眾人，并無不同。”
朱喬又喝了一口酒，湊到他面前，“剛才我就注意到了，簾王進(jìn)院的時候，你就站在他身邊，剛才他離席了，最后一個和他說話的也是你。”
還沒等他回話，一個聲音突然從樓梯傳來，“朱大人，真是好眼力！”
小潤子轉(zhuǎn)過頭，原來是簾王回來了。
看見簾王回來，朱喬十分努力地想站直身體，但依然是歪歪扭扭，
“小人給王爺請安了，小人斗膽上樓來，就是要敬王爺一杯?！?p> “好啊，那便隨本王而來吧。”
說完，他便領(lǐng)著那位醉醺醺的朱大人，去往自己的座位。
走之前，簾王還突然轉(zhuǎn)過頭眨了眨眼，小潤子也笑著回了一禮，當(dāng)作謝過。
重新坐下來，他又朝那邊望了過去，張揚(yáng)已經(jīng)先簾王一步回了席。
不過，這位老張大人的臉看起來，似乎要比剛才更鐵青了一些。
“果然門口那大石頭，只是個幌子?！?p> 他在心里這樣想著，轉(zhuǎn)身向侍女要了第四種果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