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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后渤海日出

第二章 第四回 學徒

山后渤海日出 可旁 11440 2019-12-17 11:14:15

  牧場草色開始泛黃,楚浩雇人整修柵欄和倉庫,買了粟草、麥麩儲備過冬。

  賽馬改成五天一次,楚浩有時間參加的并不多。好在賽馬場距離騾馬市不遠,楚浩一有機會,還要去騾馬市尋找目標。

  這天,先生留了科目寫文章,放學早,楚浩騎馬出城門,在中午閉市前趕到。

  逛了不一會兒,遠遠看到一匹黑白相間的馬很是出眾,走近一看果然不錯:整體很勻稱,頭部和身體的比例比其它馬匹略小,胸部深,胸廓縱深長;膝蓋、球節(jié)、蹄在一條直線正向前方,骨骼軸線挺直,大腿內(nèi)側肌肉發(fā)達,飛節(jié)和馬蹄略向外翻。

  楚浩一向喜歡純色馬,但是這匹花馬,白色的皮毛上,黑色的小斑點像雨點灑落在全身,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非常上眼。

  楚浩想這馬一定很貴,就站在一旁看有沒有人要買。偏偏有一個人也看中了,拉出來遛,腿居然是瘸的!

  那人搖搖頭,惋惜地放手了。馬販子趕緊拉住那位降價出售。

  楚浩知道機會來了,趁他們討價還價,他偷偷地觀察那匹馬,發(fā)現(xiàn)不是腿的事兒,而是前蹄底下開裂了。

  賣家那邊出價說:“五十兩您牽走,五十兩您可沒地兒找這價格,老兄!”

  主顧把馬又拉出來遛了一下,還是放棄走了。

  楚浩裝作不經(jīng)心地過去問:“我遛遛看行嗎?”

  馬販子還想追那個主顧,但是主顧逃也似的躲進人群不見了,馬販子很是生氣,轉(zhuǎn)身看到楚浩,氣鼓鼓地問:“你給多少?”

  “二十兩。”楚浩只管盯著馬的前腿,不去看賣家。

  “小爺,你耍我呢吧,二十兩還不如讓剛才那位牽走呢?!?p>  “可人家不是不要嗎?”

  賣家剛要罵人,楚浩走近他,趴在他耳邊耳語幾句。

  那賣家果然大聲跟楚浩討價還價,引來周圍不少目光,跟著往這家攤位走過來看熱鬧,最后賣家說:“二十兩就二十兩,牽走吧??上Я?,這么好的馬,就是腿瘸了!”

  “賣家人不錯,瘸了就是瘸了,實在!是可以長打交道的主。”楚浩大聲夸贊著。

  經(jīng)過這一嚷嚷,楚浩付錢時,圍過來不少人,看看這匹,摸摸那匹不停詢問價格。

  賣家招攬來了主顧,楚浩買到他想要的馬,兩下各取所需,愉快而散。

  東北角是這個市場上最大的馬廄所在,楚浩來得次數(shù)多,也買了兩匹馬,跟老板和伙計都很熟。

  吳老板一看到楚浩就迫不及待把他拉到一匹馬旁邊:“公子,不瞞您說,好幾撥人來看過了,我都沒出手。這可真是匹好馬,您看毛色、骨架、牙口,本來我指望它賣個好價格呢,可誰知道他突然邁不開步子,后背也弓起來了,整天呆立在那兒。”

  “找人看了嗎?”

  “幾個獸醫(yī)來瞧過,沒看出毛病。只是不管按他什么地方,他都要驚了一樣,使勁兒搖晃,還要咬人?!?p>  楚浩看看那匹馬,果然是出眾:一身栗色毛,油光發(fā)亮,強壯而傾斜的肩部,優(yōu)雅的頸部,完美的頭部,肚圍很深,四肢精煉,關節(jié)大而平,膝關節(jié)以下的骨圍也要六寸以上;小腿并不是越粗越好,但是在他魁梧的身高下,四肢的比例剛剛好;它不光大腿肌肉發(fā)達,就連臀部肌肉都非常有力。

  楚浩對此類馬很有感覺,只要一眼他就能感覺到它的速度與耐力。

  這種馬在長安極少見,自從戰(zhàn)勝西突厥以來,偶爾能在騾馬市的馬群里看到,但是買家并不看好,所以價格也不高。

  之前楚浩已經(jīng)用兩匹醫(yī)治好的母馬換了一匹這個品種的公馬,不過眼前的這匹對他的誘惑憑什么也擋不住。他煞有介事地說:

  “能把它牽出來看看嗎?”

  “哎呀公子,我剛才不是跟您說了嘛,不能動它,會咬人的,動哪兒都不行?!?p>  “你們究竟怎么著它了?”

  “您也知道西域商路貫通,好馬一下子運進來,種類也多種多樣。這匹馬打西邊買進來的時候可比其他馬匹貴,可惜買家們都不識貨,說之前的大夏馬就是這樣,個子太大,吃的多,跑不快,一般人都不愿意要,就囤在手里了。”

  “聽人說起過?!?p>  “大夏馬早年我也賣過,跟這馬完全兩回事兒。我那兩個兒子前幾天來了,覺得這匹也很出眾,想騎上試試,可是這馬性子烈,他們被摔了幾次就惱了,把馬交給手下放滿了讓它跑,好讓它筋疲力盡之后馴服它。誰想到,它跑了一天,勁兒頭還在,就讓它繼續(xù)跑,他們回家休息了,轉(zhuǎn)天再看,這馬就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p>  “病了吧?”

  “病肯定是沒有,休息個幾天估計就緩過來了。”

  “到現(xiàn)在幾天了?”

  “三,三天了”老板猶豫了一下答道。

  楚浩知道他想撒謊,但是又怕楚浩識破后不買他的馬,勉強見了實話。

  “三天還沒有歇過來,那就沒救了?!?p>  “上次那匹馬已經(jīng)成了那個樣子,兩三個月的光景看公子不是也養(yǎng)回來了嗎?公子肯定有辦法的?!?p>  要是楊衛(wèi)州或是范簽在,楚浩有個人商量,確保他們大概有個把握能醫(yī)好再買,可這次只有他一個人。如果是母馬也沒什么大不了,腿瘸了治不好還能生小馬,可這公馬治不好就砸在手里了。

  他心不在焉地隨口問一句:“多少錢?”

  老板一聽楚浩問價錢,覺得有門兒,趕忙回答:“八十兩,比我的進價已經(jīng)少了兩倍啦,這大老遠的,運費也不老少啊。”

  “我沒帶那么多錢,再說這不是平常受傷、拉肚子的毛病,能不能活都兩說。我得回去跟楊子商量商量?!?p>  “公子帶了多少?”如果是平常的毛病,老板就想辦法賣給別人,就因為這毛病才只有楚浩會駐足看一看,所以他要抓住這個機會。

  “三十兩。”

  “三十兩?一頭牛的價格!”

  “那就等我下次多帶些錢再說吧。”

  “別,別啊,下次集市還有五六天。這樣,馬您先牽走,下次來把錢補齊不就行了?!?p>  “老板,三十兩今天我能不能牽走還兩說呢。這馬連牽出來遛一下都不能了,您讓我牽走,怎么牽???”

  老板咬咬牙“三十兩就三十兩,弄走吧,省得我看著心煩。”

  “這是十兩定金,我回頭來牽?!?p>  “定金,您不是直接牽走嗎?”

  “拜托,吳老板,它都沒辦法動,我怎么牽?”

  “那您打算怎么辦?!?p>  “您是怎么弄到這兒來的?!?p>  “我用車拉過來的。”

  “您用車拉過來,我也要用車拉走啊?!?p>  “可,可您哪兒有車啊?”

  “這您老就甭?lián)牧恕!背普f完給了老板定金,吊兒郎當轉(zhuǎn)身走了。

  在集市的盡頭,孩子們當中稍大的楊一山正在那兒擺攤,兩個小男孩大正和二正幫忙收拾雜活,李林剛好從賽馬場趕來收賬。

  羊毛、羊皮、羊肉、羊雜等等兩個大馬車的貨即將賣完。

  楊一山不光切肉準,而且非常能招攬生意,他嗓門大,說話非常開朗、周到,引來大批回頭客。

  而李林算賬、清點貨物是一把好手,不管牧場的賬目還是集市上的生意,他都計算的清清楚楚,幾個人把買賣做得像模像樣。

  他們身后的馬廄最近被楚浩買了下來,新集市逐漸向西移動到了丘陵下的小溪邊,這片廢棄的馬廄是以前老集市所在的位置。

  這里是去往馬市的必經(jīng)之地,雖然破敗,但是在楚浩看來地方大,位置好,是做生意的最佳場所。

  楚浩覺得現(xiàn)在市面上的馬具都不是太稱手,也不夠精致。

  匠人們都是按照師傅的傳授,或是按照器具原來的樣子做,讓他們改進都困難,所以楚浩想在這里開一間專門賣馬具的店,依據(jù)自己在養(yǎng)馬和賽馬實踐中積累的經(jīng)驗,設計馬具和車具。

  他先讓楚博和楚曠把自己的想法畫成圖紙,再找工匠定制,做出來的用具輕便、省材料,而且質(zhì)量比市面上的好,還很實用。

  李林遠遠看到楚浩空著手走過來,問道:“怎么,沒有合適的?”

  “不是,兩匹,需要用車?!?p>  “用車?不能走路,都不能走路?”李林不敢想象楚浩買了什么樣的馬。

  “嗯,反正比較嚴重?!?p>  “那花了多少錢?”

  “喏,還有二十兩?!?p>  “就剩二十兩?這二十兩入賬嗎?”

  “你也太敢想了,我攏共拿了幾十兩銀子,兩匹馬,買馬肉都不夠?!?p>  “呵呵,我以為這二十兩?;貋砹四兀可洗文悴皇侨齼删唾I了一匹回來?!?p>  李林當家管賬,牧場上一大家子需要從他手里支取開銷,他最知道其中的艱難,一個銅板都看得很重,只要看到錢就想趕緊入庫。

  “那是出力拉車的馬,再說當時瘦的就剩下一把骨頭,老板想賣肉都不行,哈哈?!背奇倚χ杞饫盍值木o張情緒,不然從他手里拿錢可不容易。

  “后來還不是被咱們養(yǎng)的壯壯的,拉車可帶勁兒了??申P鍵是得能走路啊。”

  “不用擔心,回去它們就會走路了?!?p>  楊一山聽楚浩要用車,大聲吆喝著把車上最后一些貨賣完,然后邊準備裝馬車的工具,邊問楚浩:“大哥,眼看快入冬了,羊毛和羊皮賣得可好了,自己場上的羊都不夠賣,咱們是不是收一些羊回來?”

  “嗯,買吧,暫時先應急。我想再多養(yǎng)些羊,反正咱們有的是地方和人手?!?p>  “那也行啊,自己做的羊毛和皮子精細,所以才緊俏。范簽他們在跑馬場前面的烤肉攤,一天也賣不少肉呢。我就是不能去那個地方,如果我去了,肯定賣得更多。要我說也不用怕他,讓那個姓趙的看到又怎么樣呢,他敢怎么著?”

  “還是先躲一躲吧,畢竟不知道他的底細。魏公子讓咱們在那邊擺攤是賣了面子的,別給人家惹麻煩。再說咱們的生意這么紅火,不在乎一朝一夕?!?p>  李林也高興地說:“浩,你想的主意真好,拿著竹簽把肉串起來烤,方便攜帶,肉塊大小合適,容易入味,容易熟,吃起來美味!有些人就是不看賽馬,也專門趕來吃呢?!?p>  楊一山大嗓門也歡快的應和著:“是啊,是啊,這招太妙了。”

  楚浩趕緊示意他小聲些,“這不是我的發(fā)明,是我大哥教我的,行軍途中有時候沒有鍋,就想了很多方法,說是跟西域那邊學來的。有次我在勝業(yè)坊也見過?!?p>  說完楚浩轉(zhuǎn)身吩咐李林:“想辦法再撥兩三個人到這里來,按照跑馬場那邊的路子,也在這里賣烤肉和茶湯,給那些老板們送到門口。中午散市的時候他們手里有錢,來吃個烤肉正合適。我看馬廄旁邊有幾口井,回頭收拾收拾,存放肉很方便?!?p>  “這個破馬廄,就是地方大,可這收拾起來麻煩的很,開支也不小呢。”只要花錢李林就免不了嘮叨幾句。

  楚浩也由著他去:“放心,我找人來幫忙,不用精細裝飾,干凈就行,很快能收拾好。旁邊弄間烤肉店,也能給馬具店帶來不少生意。”

  他們邊商量邊準備好馬車,去拉那兩匹馬。

  沒成想這活兒可是讓人費了牛勁兒,花白斑點的母馬綁在馬車上走路不順當,還不停地踢咬。

  那匹棗紅色公馬根本不能碰,楚浩他們用繩子把他四蹄和頭固定,然后連籠子帶底兒一起掀起來,底下放上滾木,馬車車幫放倒,整個推上車。

  裝上車的那一刻楚浩總算松一口氣,可沒走多遠,那匹母馬又開始踢咬。楚浩心想回家一定要特制幾輛馬車專門運輸馬匹,放在店里或租或賣,肯定賺錢。

  馬車上裝個大籠子走起來非常吃力,搖搖晃晃出了集市。楚浩抬頭處看到一個老者,身上的衣物有些破爛,前面擺了一個筐子,那老頭熱情地招呼人。

  他想‘集市幾乎已經(jīng)散去了,老人還有沒賣掉的貨物,估計是小羊羔之類的吧’。經(jīng)不住老者招呼,楚浩下馬去看看。

  掀開筐里的小棉被,里面是三只可愛的小狗,圓圓的腦袋,烏黑的眼睛,柔軟的、淺棕色的毛,嫩的要滴水一樣的小鼻子,楚浩一看喜愛的不得了。

  “老人家,多少錢?。俊?p>  “你要是喜歡,看著給吧,這是自己家狗下的,看羊好使?!?p>  “那您請等一下”

  楚浩轉(zhuǎn)身回去找李林支錢,李林問多少。

  “十文?!?p>  “十文?”李林瞪大眼睛“就三只小狗?”

  “十文。”楚浩很堅定。李林很不情愿的拿出十文錢。

  老者見那么多銅板,趕忙說:“孩子,不值這么多錢,三文都用不了?!笨闯埔膊皇谴┙鸫縻y的富家公子,老人善意勸道。

  “您拿著吧,不是讓我看著給嗎,我覺得它們值這個價錢。”

  “哎,我一個人照顧不了它們,要不還真舍不得賣。你要喜歡,三文你連筐子都拿走吧。”

  “拿著吧,老人家,聽您的意思您是放羊的?!?p>  “嗯,吃口飯不是?!?p>  “大概有多少只?”

  “怎么,你要買羊?”老者雖然對眼前這個黑黑壯壯、看著很憨厚的小伙子沒有警惕,只是有些疑惑,像楚浩這樣的小年輕可沒有幾個要買羊的。

  “對,羊毛、羊皮、整羊和羊羔都可以?!?p>  “這樣啊,那好,我就住在前面的石頭莊,姓耿,外號羊耿頭,去那兒找我就行了?!?p>  “石頭莊?那離這兒十幾里呢!”

  “是啊,我歲數(shù)大了,來賣羊不太方便。你們要是去收,我也省得來回跑。莊上有些坡地,兩條狗幫著看,我也養(yǎng)了百十多只?!?p>  “那好,回頭我就派人去收,價錢您來定?!?p>  “好商量,好商量,呵呵”

  楚浩把小狗抱上車,李林那邊嘮嘮叨叨,楊一山笑道:“得,又一樁生意,不是說在咱們自己場里多養(yǎng)些羊嗎?怎么又要買了?”

  “你小子,別凈想著賺錢,老人獨自一人生活,多有不便,幫個忙能死??!”

  三只小狗“哼哼”著小聲叫喚,不知怎么地,那母馬忽然停止了踢鬧,安靜下來,從鼻子里發(fā)出低聲的嘶鳴,好像在哄那小狗一樣。

  幾個人不禁驚訝的瞪大雙眼,沒想到小狗還有這作用,他們之前還真擔心那母馬把馬車踢爛了,傷著自己。

  到了牧場,楊衛(wèi)州看了看那匹母馬的蹄子說:“修修,扎上可以長好,只是不能再在硬地上跑,容易再開裂?!?p>  “這倒是沒事兒,來年生馬駒吧?!背戚p松道。

  那匹公馬卸下來,幾個人從后面用力把它從籠子里推出來,它受驚似的跑跳了幾下,又開始后背上弓,僵硬挺直。

  楊衛(wèi)州看了搖搖頭:“哥,這沒得治,以前在馬球場我見過一匹馬得了這個毛病,跑前訓練太多,隔夜就成這樣。沒人能治,屠戶來直接一刀解決,拉走了事兒?!?p>  “得,這下只能吃高價馬肉了?!崩盍肿プ∫磺袡C會提到省錢的事情。

  楚浩不甘心,那樣一匹好馬,那么肥壯,不可能就這么完了。他讓別人都吃飯去,自己坐在那匹一驚一乍、哆哆嗦嗦的馬旁邊發(fā)呆。

  三十兩銀子是小事兒,關鍵是你明明看它可以一日千里,它卻只能在那里發(fā)抖,它不該有這樣的下場,更不該讓屠夫一刀解決了。

  馮伯吃完晚飯走過來,看了楚浩一眼進屋去了。過了一會兒,出來見楚浩還在那兒發(fā)呆,他讓楊衛(wèi)州找出一根紡花碇那么粗的尖錐子,在火上燒紅放在托盤里拿出來。

  楊衛(wèi)州也沒見過這架勢,這是要干嘛,隨著就跟了出來。

  范簽看了也跟過來,見楚浩還在,范簽急道:“哥,不要命了,怎么還沒回家?你父親見到可不得了?!?p>  楚浩也不說話,還跟那兒發(fā)呆。

  馮伯讓楊衛(wèi)州牽住那匹馬,他伸手極快,“噗噗”幾下,尖錐子不知道是在馬脖子、胸口還是肚子結結實實扎下去,從屋里透過來的燭光也能看到,馬身上被扎過的地方頓時血流如注。

  楚浩一下子跳起來:“啊,為什么要殺死它?它能好的!”

  “我若要殺他,就直接用刀了?!?p>  “可是,他會失血而死的?!?p>  “放心吧,不會。”馮伯氣定神閑。

  不一會兒,馬身上的血漸漸不流了,馮伯讓楊衛(wèi)州準備好草藥混在水里,把馬身上的傷口和血洗干凈,然后說:

  “牽進南間吧,把地上也打掃干凈,不然會把狼招來的?!?p>  楚浩有些遲疑地去牽那匹馬,沒想到它居然能走動了,跟著他“噠噠噠”進了南間。這讓楚浩很是佩服,沒想到馮伯還有這么厲害的一手。

  范簽跑過來,小聲說:“馮伯一直不讓我們告訴大哥,大哥從集市買回來的傷病馬都是馮伯醫(yī)治的,他開的方子特別靈?!?p>  楚浩這才明白,他還以為只要孩子們精心照顧,馬就好起來了呢。他站在那里思量很久,看看周圍,他第一次開始覺得馮伯似乎是有來歷的,會不會他之前就是這里養(yǎng)馬的頭頭呢?

  第二天楚浩傍晚來的時候,那匹馬已經(jīng)可以小步跑著遛圈了,它栗色的毛大部分都泛著光,楚浩給他起名“陸離”,那匹母馬前蹄和小腿標上硬板,捆個結結實實,楚浩給它起名“花扎”。

  ***

  楚瀚沒有像往年那樣感覺到秋天的涼意,在后院熱火朝天鑄刀,堅韌的性格讓他有足夠的耐心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努力重來。

  這天阿吉麗跑來報告喜訊:“打聽到了,鑄刀的那家店就在南城!”

  “南城,我們就在南城???”

  “是的,就在興盛巷!”

  “這里,通善坊的興盛巷?”

  “是的!”

  “怎么可能,這里有鑄劍的作坊?怎么沒有打鐵的聲音呢?”楚瀚不敢相信。

  “因為東坊門經(jīng)常不開,我們都是往西或往南走,其實出門往東,走興盛巷子往北走一段,轉(zhuǎn)過小過道,就是那家作坊!”

  楚瀚扔下手里的東西,跟著阿吉麗來到興盛巷。

  往北繞過自家房子,再路過兩戶人家,左拐一個小過道,里面果然藏著一個鐵匠鋪子。

  只見門口匾額上寫著“九住”,旁邊兩塊木板上刻著:一錘一煉一修行,一刀一鋒一真功。

  鐵匠能有這種境界,真是和之前在東郊見到的千爐萬煉的繁忙景象大相徑庭。楚瀚認定鑄劍的高人他找到了,而且恰巧就在他家旁邊,這真是天意??!

  阿吉麗指著木板說:“我數(shù)了數(shù),明明是六個一,應該叫六住啊,為什么叫‘九住’呢?”

  “呵呵,這個數(shù)字不是讓你數(shù)的,‘九住’是一種禪境?!?p>  “什么是禪境?”

  “禪境就是……哎,我回去給你解釋,先說眼前的事兒吧?!?p>  阿吉麗想都沒想就讓阿嬤過去敲門,楚瀚攔住她:“慢,我已經(jīng)知道地方了,事情就由我來安排吧?!?p>  “為什么?”

  “反正今天別去了,改天再來吧。咱們先回去我慢慢給你講?!背逯⒓惢厝チ?,他想既然去拜師學藝,就應該放低身份,而不能讓人家覺得好像要用公主“脅迫”一樣。

  一連十多天,楚瀚都守在那家作坊的門口,之前出門少,這會兒走出院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家的房子跟四周的環(huán)境真的是有些格格不入---嶄新、寬大、俗氣。

  這里住得大多是農(nóng)戶,東北角還算是聚集了幾戶人家,高高矮矮的房屋,大多破舊,墻上不時能看到文人們留下的詩句,水平也如住房一樣參差。

  偶爾出來一個穿著不像務農(nóng)的人,必定會手拿酒囊,嘴里念念有詞,要么就哼唱一些不知名的歌。

  楚瀚徘徊在那兒,多少有些突兀,所以見到人,就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怕人家看到;有時候索性回家,躊躇一會兒再來。

  沒有阿吉麗,他自己又怎么能叩開學藝的大門呢?

  這天居然來了兩輛馬車停在‘九住’門口,車上滿是黑呼呼的渣子末。

  不多會兒門里面出來一瘦一胖兩個伙計,和車夫一起把馬車上的東西倒到木箱里,再用木棍和繩索把木箱抬過門檻。

  楚瀚的心突突跳,他先佯裝經(jīng)過,看到幾個人費力搬箱子,就自然地搭把手。

  健壯的大個子喘著粗氣道:“我說兄弟,就您這身子骨,就別添亂了,謝謝啦!您一邊歇會兒吧。”

  “人家伸手幫忙,你還嫌棄,什么道理?”那個精瘦的小伙子,遞給楚瀚一根繩子:“小兄弟來抻著這根繩,別上它絆著門檻?!?p>  “好的。我其實有力氣?!?p>  楚瀚嘴上說著,可是繩子里面加了鐵絲還是什么,拿在手里又沉又扎手。

  他咬牙吃力把繩子拽起來,那幾人開始喊著號子把箱子抬起來,搬過門檻。楚瀚一路牽著繩子,送到里面院子里,來到一個很大的爐子旁邊。

  爐子是用新泥砌起來的,足有一間房那么大,晾干后的白霜浮云一樣飄在爐壁上,長方形的爐膛里面幾乎填滿了煤炭干柴。

  眾人把這個大箱子抬到甬道邊放下,胖子拿過楚瀚手里的繩子,穿過去一個鐵棍,把箱子拉上一個斜坡,拽到高臺上,然后把箱子里面的東西倒進一個更大鐵皮箱里。

  傾倒時有些遺灑,楚瀚拿起旁邊的簸箕和掃把,把灑在地上的掃起來。

  大家又去抬第二箱,楚瀚一樣熱情地幫忙,直到把馬車上的粉末都卸下來,他還沒有走。

  他們不時問楚瀚問題,楚瀚也試探著邊聊邊問:“如今活兒真是不好找,走了幾家都不用人。這活兒雖然累,可我還真是羨慕你們呢,起碼每月都有進項。不知道這里還需不需要人幫忙呢?”

  “原來你是出來找活干的,我們這里正好缺人手,你愿意來嗎?不過是燒火的苦差事,我怕你這小身板不行?!边@一會兒,健壯的小伙子就對勤快的楚瀚有了好感。

  那個瘦子卻說:“這得等見過師傅才能決定,今天師傅閉關,你明天來吧。”說完瞪了那個健壯的家伙一眼,嫌他多嘴。

  楚瀚聽了很高興,連聲道謝,回到家激動地睡不著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讓秦姨幫他準備好粗布短衫,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去到鐵匠家。

  開門的就是昨天那個瘦子,瘦子說:“你還真來了?進來吧,我?guī)闳ヒ妿煾??!?p>  楚瀚跟在瘦子后面進到院子里,悄聲問:“我叫楚瀚,請問您尊姓大名?”

  “我叫林學明。”

  “那請問師傅貴姓啊?!?p>  “姓羅,你別太著急問這么多,師傅還沒收你呢?!笔葑硬荒蜔┑?。

  楚瀚不敢吭聲了。

  進到后院,一排屋子比前院的精致起來。門口有三級臺階,那個林學明在第三級臺階上把鞋子脫了,開門進去。

  楚瀚也脫了鞋跟上,里面是個堂屋,窗明幾凈。穿過堂屋,再開門進入里屋。

  林學明走到屋中間鞠躬道:“師傅,應征打雜的伙計來了。”

  等了片刻,套間的推拉門打開,出來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者。

  老者目光有神,花白胡須遮住了大部分的臉,頭發(fā)大半都白了,在頭頂上用白色布條系成一個素發(fā)髻,白色的衣服,白色布襪,只有面部和手漏在外面,紅色的皮膚很顯眼。

  楚瀚不敢細看,趕忙上前行禮。

  老者揮揮手,讓林學明退下,問楚瀚說:“匠人的伙計都要經(jīng)人推薦擔保,你怎么一人跑出來找活兒???”

  “我是投奔姑姑來的,姑姑也是人家家里的丫鬟,所以只能自己出來?!背f出昨晚編好的理由。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老者抓起楚瀚的手看看:“嗯,最近倒是干了些活?!?p>  “是,別看我瘦,還是有力氣的?!?p>  “你為什么要煉鐵???”

  楚瀚驚問:“師傅怎么知道?”

  “看到你虎口的繭子了嗎?只有煉過鐵的人才有這樣的繭子,更不用說你發(fā)絲里面的味道了?!?p>  楚瀚嘆服之余,嚇得“噗通”跪在地上,老實交代說:“我,我是想學鑄刀,所以……”

  “你既然是要學本領的,一來就對師傅撒謊,師傅怎么能信任你呢?你還是回去吧!”說著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楚瀚情急之下抓住老者的衣袖:“師傅,我不是刻意隱瞞,只是怕說出真實身份,師傅不收我做伙計?!?p>  “你小小年紀卻心有所圖,日后定會窺探我鑄刀的秘密,這樣的伙計我怎么能收?”

  “師傅,請恕楚瀚欺瞞,就像師傅說的,我是有所圖的,我就是想要學到鑄劍的絕技?!?p>  “那為什么不光明磊落拜師學藝?”

  “師傅,不光您這里我要掩蓋身份,家里我也是要瞞著的。能不能給我機會讓我慢慢把話說完?!?p>  老者看他懇切,坐下來聽他講述緣由。

  “我家就在南邊兩個院子前面,父親叫楚濤,是位武將。父親若知道我來學鑄刀,一定不會答應,我偷偷跑來的,所以不敢告知師傅實情?!?p>  “看來匠人的地位你是知道的?”

  “是。我自小喜歡讀古書里有關神劍的故事,便生向往,立志要鑄成軒轅、湛盧、赤霄、太阿、七星龍淵、純鈞、承影那樣的神劍,只是苦于找不到門路,今年就在自家后院支起爐灶摸索,所以手上才有老繭?!?p>  “這么說匠人的苦你也知道?”

  “是?!?p>  沉默一會兒,老者竟然開口說:“嗯,那你就去前院燒火吧。”

  “師傅,師傅肯收我了?!背拥匮劾镩W著淚花。

  “我對新搬來的鄰居還是略知一二,你一個公子哥架起爐灶打鐵可見是橫了心的。那些推薦來的伙計沒有你這個心氣兒,所以他們只覺得活又累又苦。其實師傅更愿意收你這樣的學徒,重要的是你自己心里想要做什么,而不是別人硬要你做什么?!?p>  “謝師傅!”

  “你叫什么名字?”

  “楚瀚?!?p>  “學徒要吃住在我這里的,你能做到嗎?”

  “我不能住,不過我家這么近,不會耽誤上工的?!?p>  “也好,你先試著做段時間吧,能不能吃得了這個苦還不好說呢?!闭f完老者揚聲叫到:“瑩兒”。

  “來了?!?p>  套間里面走出來一個機靈可愛的女孩子,十三四歲的樣子,大眼睛忽閃忽閃,會說話一樣。眼角有個一寸長的疤,雖然不是太明顯,但是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卻無處循形。

  “爺爺,什么事兒?”

  “這是新來的學徒楚瀚。你帶他到后院,找件前衫和套袖給他,讓他幫著燒火。”

  “好的。那你隨我來?!?p>  瑩兒帶著楚瀚到了前院那個大爐子旁邊,三個伙計正在干活。那個健壯的說:“小子,行啊,師傅收你啦?”

  “你們別欺負他!”瑩兒嚷道,然后轉(zhuǎn)頭對楚瀚說:“他叫詹寧,那個瘦的叫林學明,胖子叫三寶。詹寧和三寶就愛說嘴,你別理他們。來穿上這個,省得弄臟衣服。有什么事兒盡管來找我?!?p>  瑩兒遞給楚瀚前衫和套袖,仔細安排、指點他都需要干些什么。

  大爐子還沒有點燃,要做的只是前期準備工作。

  從沒干過活的人,猛一下做起事情來,有股子軸勁兒。楚瀚就是這樣,柴的大小都要分得詳細,煤炭非要整理成圓堆,引火的柴火都要用麻繩扎成捆。

  其他三人在給墻根底下的大缸加滿水,看到他這樣干活,“嗤嗤”笑他。

  詹寧拿他逗趣:“我說小子,照你這個干法,光這堆柴火就夠你忙到正月了,其他的活還干不干了?”

  “哦,那我快點兒!”

  “快點兒,怎么快?你都快要跟那柴火磕頭了?!比龑毿Φ?。

  林學明走來解圍:“你們別笑話他,把自己的活干好吧!來,楚瀚,你跟我一塊截木頭?!?p>  他給楚瀚找了個小板凳坐下,讓他把大的木柴用斧頭分段砍開。

  這是非常費體力的活,一上午干下來,楚瀚真有些吃不消,沒到中午他就有些餓了,可是要吃飯的時候,卻累得吃不下,一個人去打掃地上的木屑。

  瑩兒路過這里,指著楚瀚說:“叫你們不要欺負新人,怎么你們吃飯,讓小師弟去干活?!?p>  “天大的冤枉啊,人家不吃,要現(xiàn)一把,怎么能賴我們呢,不信你去問他!”三寶撇嘴道。

  瑩兒走過來叫楚瀚,楚瀚答應著把東西收拾成他想要的樣子,才去扒了兩口剩飯。

  一連二十天,作坊里都在做準備,木柴、煤炭堆滿了前院,只是始終不見爐子燒起來,更別說什么煉鐵、鑄打之類。

  楚瀚心里直犯嘀咕,他已經(jīng)把院子都收拾了一個遍,犄角旮旯的雜草都被他清理得干干凈凈,覺得自己別的沒見什么長進,倒是飯量一天比一天大。

  一開始,他累得吃不下,等身體逐漸適應,就胃口大開了。

  大病初愈的人難免貪食,他聽說過,所以略有節(jié)制,但是肚子跟無底洞一樣填不飽,作坊里數(shù)他吃得最多。

  晚上回到家,秦姨都要另外為他備些食物,坐下來看他津津有味的吃完,也不問他去干什么,這似乎是夫人、秦姨和孩子們的默契。

  作坊上工特別早,一家人都還沒有起床,楚瀚就洗漱完畢出門了。

  深秋,樹上和地上蒙了一層白霜,沒有一絲風,整個世界就像凝結了一樣,天還不亮,秦銘打著燈籠把他送到作坊門口。

  楚瀚剛推門進去,林學明就把他叫到后院的一間屋里。

  里面已經(jīng)擺好供桌,擺著太上老君的神位。

  屋里來了兩個陌生人,一個個頭不高卻很壯碩的漢子,四十多歲,滿臉胡須;旁邊一個身材略胖的婦人,慈眉善目。瑩兒就站在她身后,一看面相就知道兩人是瑩兒的父母。

  師傅秉燭從供桌后面走出來,把燭臺鄭重放到供桌正中,燭光閃耀出他一臉的莊嚴。大家都不約而同,跟著師傅鞠躬、磕頭參拜老君。

  儀式完畢,師傅帶眾人到前院點火開燒大爐。爐子上的火苗竄出三尺多高,柴火不斷添加。

  師傅圍著爐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到了火候讓人把大鐵皮箱里的黑色粉末,一鍬接一鍬慢慢撒到火上。

  晚上該下工的時候,師傅吩咐楚瀚回去。

  楚瀚說:“爐子火還沒有熄,大家都忙著,我怎么能回去呢?”

  “回去吧,要燒上個三天三夜呢,小孩子正在長身體,不能熬夜?!?p>  楚瀚想留下,但是又怕父親回來看不到他,問出原由,只好回去了。

  第二天他起得比往常更早,到了前院看見師傅守在爐子旁邊,仔細觀察爐子里流出來的紅漿。

  楚瀚也湊近觀察,卻也看不出什么門道。

  師傅聽著爐子里“噼噼啪啪”的聲音,就知道柴該加在什么地方、旁邊巨大的鼓風匣子該快該慢,仿佛有什么信號似的。

  然后師傅在爐子周圍轉(zhuǎn)一圈,通過爐子兩側底部的十幾個小洞,分辨火床的顏色,一切就了然于心。

  楚瀚邊干活,邊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之前多日的準備,都凝聚在這三天三夜,師傅滿頭大汗,伙計們都筋疲力盡。

  第三個夜晚過后,東方露出一絲明亮時,終于停止了加柴。

  更重的活還在后面,伙計們把大爐周圍的柴和雜物清理干凈,然后用鐵勾、耙子搗碎大爐的外壁。

  大爐被扒開,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赤紅的火炭里面露出一個巨大的、冒著泡的火紅鐵餅。先用鐵棍把這塊鐵餅翹起來,再用鐵耙子把它從火塘里勾出來。

  師傅看看鐵餅的成色,滿意地點點頭。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瑩兒和母親做好了飯,大家吃完飯都去休息,只有楚瀚和林學明負責清理爐壁的廢渣和木炭灰。

  午飯后瑩兒的父母拿著隨身的行李跟大家招呼過后離開了。

  楚瀚問林學明:“他們怎么走了?”

  “他們在西市有自己的店鋪需要照顧,這兩天只是來幫忙的?!?p>  “鋪子,什么鋪子?師傅就這么一個兒子嗎?”

  “是的,就這么一個兒子?!?p>  “師傅的兒子怎么沒跟師傅學鑄刀的手藝???”

  “要是有他在這兒學,師傅還會收你這個笨徒弟嗎?別問那么多了,快干活吧。”

  鐵餅退去溫度后,滿是蜂窩,疙疙瘩瘩的有些丑,而師傅、師兄卻叫它“玉鋼”。

  修整了兩天,大家把晾在院子里的玉鋼搬到后院的一個空屋子里,用一個四方鐵墊起來。最壯的詹寧掄起大錘順著玉鋼上凹進去的紋理,把它敲成拳頭大小的鐵塊。

  楚瀚則拿著一個片刀,把長條的木炭剁成小段兒,送到里面的鍛打間。

  鐵餅和木炭處理好后,師傅仔細挑選那些被砸成拳頭大小的塊鐵,符合要求的抬進里屋,剩下的大部分,等瑩兒的父親派人來拉走出售。

  鍛打間很開闊,房頂比普通的屋子高出一半,一排排整齊地掛放著各種不同的火鉗、夾子、鐵條和大小十幾只鐵錘。

  里角一個鼓風匣,鼓風匣挨著一個半高墻護著的爐臺,爐臺上砌起一個長的溝槽。

  溝槽內(nèi)堂半尺多寬,三尺多長,前邊距離房屋的墻面三尺多遠,上方五尺高的地方罩著一個大鐵皮蓋,蓋子向上收縮成圓煙筒通過窗戶頂部伸出窗外。

  這個爐子跟其他鐵匠鋪子的圓塘火都不一樣,這引起楚瀚很大的興趣,只要有空總不由自主在爐子邊轉(zhuǎn)一圈。

  過不幾天,讓楚瀚研究的不能再研究的火爐也終于點起來了。

  師傅把塊鐵放進去,燒紅取出來后,放在鐵墩上,詹寧、三寶和林學明掄起重錘,砸成鐵片。

  整整一筐的鐵片再經(jīng)過挑選,碼放在一個扁平的鐵棍上,封上師傅寫著字符的一張紙,澆上泥漿,蘸上草灰,放進火里,燒紅出來再鍛打,反反復復很多遍。

  楚瀚邊添木炭,邊默默在心里記著程序和遍數(shù),好回家做記錄。

  那個火塘甚是好用,木炭加上去,木匣鼓風,火苗立馬竄上來;鐵塊取出后,把上面的炭火被推到里面的空地兒,這邊錘打時,炭火不熄;回頭再燒,只要把炭火扒回來,再加木炭,火立即就可以旺起來。

  楚瀚回家也把爐子的結構圖都畫下來,讓秦銘在后院照著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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