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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國之燕歌

第九章?刀無好壞,人有善惡

戰(zhàn)國之燕歌 鯤鵬翼 3369 2019-12-23 07:47:50

  他沒有辦法指揮自己的腿,沒有辦法指揮自己的腰,更沒辦法提起自己的手,唯一能動的便是自己的嘴巴了。

  他的聲音有些倉皇,有些驚懼,有些不甘,也有些顫抖。

  “不要,不要殺我···不要殺···我?!?p>  燕蠻兒停在絡腮漢子的身邊,俯身望著他,低聲道:“我只問一遍,我母親的事情你都知道什么?”

  他就像一個俯視眾生的遠古殺神,雖然手未動,刀未拔,但那迎面撲來的殺戮之氣卻讓見慣了鮮血的漢子為之一窒。

  燕蠻兒所說的母親自然就是絡腮漢子嘴里的帕娜兒,這個名字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經(jīng)死掉了。十七年前,帕娜兒是草原上的一顆明珠,是整個山戎部落的驕傲。

  他美麗。

  有詩為證。

  你是山上的雪蓮,

  你是水中的扇貝。

  你是那邈邈夜空中的閃亮星滴。

  似月的美人啊,

  請收起你那冷若冰霜的臉吧,

  請接受我這火熱的愛慕,

  請收下我這永遠的情話吧。

  似雪的美人啊,

  請收起你那狂風驟雨般的脾氣吧,

  請賜予我你的溫柔吧,

  請接受我這顆干凈無塵的心吧。

  我的心,有了你,就連那巍峨的燕然山都裝不下了。

  我的心,有了你,就連那綿長的興安嶺都無法填滿了。

  這是十幾年前,東胡一個貴族在帕娜兒的帳篷外唱的情歌,只是,這么美得情歌卻沒有喚醒那個冰雪美人的心。東胡貴族在帕娜兒的營帳外唱了一夜,卻無攻而返。

  那時候,草原口耳相傳,誰若得了帕娜兒,不下于登上興安嶺下的單于王座。

  不過,后來聽說帕娜兒卻和一個燕國人相戀了,兩人還私奔了。

  真是可笑!

  草原上人人欲得而不能得的明珠,卻白白便宜了南蠻子。

  絡腮大漢說著,仿佛再講一個遙遠的故事,只是說到后來,嘴里就只剩下那首美麗的歌了。

  燕蠻兒眉頭一皺,他轉過身,問秦無衣道:“我看看你的傷口?!?p>  卻沒想到秦無衣也剛抓住燕蠻兒的手,問道:“我看看你的傷口。”

  兩人一愣,都有些不自在,都轉過臉去。

  燕蠻兒蹲下身,從絡腮大漢腰間撤下一塊木質的腰牌,起身,說道:“我們得離開這里了,估計你在這里的消息已經(jīng)傳出去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p>  秦無衣罕見的沒有反駁,低著頭,頗為乖巧的說道:“好?!?p>  燕蠻兒從地上拔起彎刀,收刀入鞘,系在自己的腰間,將水壺拿起來,也綁在自己身上。秦無衣的傷口還在流血,燕蠻兒盯著她的眼睛,然后說道:“得罪了?!闭f罷,將秦無衣一把拉在自己的懷里,然后一只手攬著她的腰,另一只手快速的幫秦無衣解開已經(jīng)被鮮血染透的上衣,然后不顧秦無衣的驚呼,替她重新上了藥,重新包扎了傷口。

  秦無衣想要掙脫秦開的束縛,可是他的臂膀便如同一道緊箍,緊緊地把她圈住,她越是掙扎,反而發(fā)現(xiàn)自己被秦開抱得越緊。

  秦開知道若是自己問她,她肯定不同意自己給她治傷,還不如一上來就強行換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她的肩膀。

  主要還是因為害怕耽擱久了,會留下疤痕。

  秦無衣掙了幾下沒掙脫,氣上心來,一口就咬在秦開的胸膛上。

  “吸······”

  秦開倒抽一口涼氣。

  “你······”秦開將她的衣服拉好,然后盯著眼前這個女子,本來還想說她忘恩負義的,可是一看到她有些微紅的眼圈,這句狠話竟是怎么也說不下去了。

  秦無衣置氣一般的扭過頭去,不看秦開。

  秦開搖搖頭,說道:“這傷不能耽擱,你要怪就怪我吧?!闭f罷,轉過身,準備離開洞口。

  到洞口的時候,燕蠻兒回頭望了絡腮大漢一眼,大漢似乎還沉浸在那首美麗的歌謠中,嘴里哼著不倫不類的調子。

  他知道,他要死了。

  燕蠻兒眼眸微動,沒有說話,徑直離開了。

  天色漸晚,夜幕漸臨,天氣也變得漸漸清冷起來。燕蠻兒在山洞外的樹林中,也不知道施了什么魔法,只是捏著鼻子朝著樹林里叫了一聲,樹林里居然跑出來三匹雜色的馬,估計是山洞里三個馬匪的坐騎,馬種算不上好,但有馬總比步行好的多。馬背上還有三張弓,幾筒箭,燕蠻兒拿起其中的一張,拉著試了試,搖搖頭,算不上好,可有總比沒有強。

  燕蠻兒將三支弓全部掛在了其中的一匹黑色的馬背上,將三匹馬背上的箭集中起來,裝了滿滿兩箭筒,也掛在黑馬背上。

  在草原上遇敵,沒有什么比良弓利箭更能先發(fā)制人的武器了。

  秦無衣倒也沒在耍脾氣,悄悄的跟在秦開的身后。

  看著他仔細的將每根箭都裝在箭筒里,細心的簡直讓人有些不敢相信。抽了抽鼻子,心里暗暗地想,這樣子真像一個搶東西的強盜。倒是將秦開剛才“非禮”她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

  燕蠻兒將弓箭收拾好,牽著其中的兩匹馬走過來,低聲道:“我知道你心中怨我,可我們要活命,我只能這么做。”

  秦開的眼睛盯在秦無衣的脖子上,剛才秦開的眼睛一心在她的肩膀上,倒忽略了她的脖子也受了傷。

  秦無衣感受到他的目光,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唯恐他又像剛才一樣沖上來,強行為自己治傷。

  忙道:“我沒事,只是劃破點皮,無大礙的?!敝皇窃趺绰犝Z氣中都飽含著緊張。

  燕蠻兒上前一步,從懷里掏出一塊長巾,比較輕柔,似乎不是草原之物。猛地向前一步,近距離的站在秦無衣的面前,俯身就要給她系在脖子上。

  火熱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濃烈的男子氣味也開始在鼻子間縈繞,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只是,秦無衣看到他手上的鮮血,本來要再退一步的腳卻終究沒有邁出去。那是因為她受的傷?。?p>  很意外,秦無衣并不覺得難聞,這要是換做以前,早就捂著鼻子逃掉了,哪里受得了這么血腥味道的刺激。

  她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想離燕蠻兒遠一些,只是一只大手忽然擋在他的后腦勺。燕蠻兒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實在有些想不懂,這燕國女子哪里來的那么多講究。

  像草原兒女,拉著手圍著篝火唱歌跳舞都正常無比,男女共乘一騎也無傷大雅,怪不得達曼說南人的女子扭扭捏捏,沒有草原女子豪爽呢,達曼此言不虛。

  “命重要還是你想的這些規(guī)矩重要?”既然好好說她不聽,那就只能霸道些了,由著這女孩兒的性子,那怎么行?

  燕蠻兒欺上前去,左手按住她的后腦勺,右手將長巾纏在她的脖子上,幫她系上。

  秦無衣瞪大了眼珠,只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被他兇巴巴的說了一句,居然沒有反駁的勇氣。或許他說的對,在這個時刻,命比面子更重要。

  而燕蠻兒,更在乎怎么樣活著。幫她系好之后,燕蠻兒道:“今天是我不好,是我大意了,你心里別留什么壞記憶,這三個人是草原上臭名昭著的慣匪,殺死他們是我們每一個草原男兒份內的事。”

  秦無衣好奇的盯著燕蠻兒,看著他滿是血跡的左手在微微顫抖,一旁握刀的右手也下意識的輕顫了一下。

  于是悠悠的問道:“今日你是第一次殺人吧。”秦無衣的聲音很輕,也很柔。但是卻讓燕蠻兒不禁的退后了一步。兩人拉開了些許距離。

  燕蠻兒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秦無衣,他下意識的將雙手藏在了背后,將那沾滿血跡的手放在背后。

  仿佛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殺了人!

  自己在草原上成長十七年,練了十多年的刀,練了十多年的箭,也練了十多年的殺人術,卻從未殺過人。

  也從未想過會在今天殺人。

  他母親將他保護的太好,乃至于他都忘了自己還有殺人的本事。

  他忽然想起來,似乎自己從未自己選擇去做一件事情。他四歲練刀,六歲練箭,不是因為他喜歡,而是母親讓他練,他便練。身邊的伙伴讓他練,他便練。

  練了便是練了,僅此而已。也不會去想練他們做什么。反正草原上的兒郎都是這么做的,他們做的,他便做。

  沒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秦無衣看著原本氣勢十足的燕蠻兒忽然整張臉都變得陰暗起來,就像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般。

  她向前走一步,燕蠻兒便往后退一步。

  “你跑什么?”秦無衣有些羞惱,前一陣還霸氣十足的訓斥她,抱她,這會倒成了逃兵了。

  自己有那么可怕嗎?

  “你離我遠點,會···沾上血的?!毖嘈U兒又退一步,看著眼前那張傾國傾城的白皙臉蛋說道。

  她太美麗,太干凈了。

  而他,身上有血,心中有殺氣。

  這樣的兩個人是不應該站在一起的。

  秦無衣突然猛地向前一步,像極了之前燕蠻兒,一把抓過他的手,手上的血跡未干,整個手掌都被割爛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痕那樣的刺眼。

  那是為了救自己才受的傷啊,秦無衣忽然想哭。

  為什么,為什么,到底為什么嘛?

  她抓起他的手,拿出自己的手巾,塞在他手里,淡淡香味從手巾上散發(fā)出來。

  邊替他包扎,邊說道:“我聽父親曾經(jīng)說過,刀是殺人刀,刀術是殺人術,但是刀得握在人手里才有用。刀無關好壞,只是握刀的人,有善惡罷了?!彼室鈱⒆詈髢删湓捳f的很重,就是希望他明白。

  在這個你死我活的亂世當中,你如果不殺人,便只有被殺的份,誰又能逃得過去。

  說著用她細小的柔夷抓住了燕蠻兒的大手,秦無衣的手很細,細的如初出水的芙蓉一般。她的手很嬌嫩,嫩的如草原上的新發(fā)的柳枝一樣;她的手很白,白的似羊脂一般。

  燕蠻兒的手很長很大,甚至手掌上還生著厚厚的繭子,這是長年累月練刀射箭的結果。

  這樣的兩只手應該是碰不到一起的,可秦無衣卻緊緊地將那只手抓在自己手里,仿佛他會抽掉。

  “謝謝你,今天救了我,你不在的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想死??伤麄冏ブ业母觳?,我連死的機會都沒有。若你沒趕回來,我都不知道今天會經(jīng)歷什么。所以,燕蠻兒,我想鄭重的向你說一句,謝謝你,謝謝你拔刀相助!謝謝你舍命救我!”

  秦無衣的聲音柔軟的像一陣風拂過燕蠻兒的臉龐,也撫過了他的心。

  他忽然覺得,或許她說的對,刀無關好壞,握刀的人卻分善惡。為惡殺人,天下不齒;為善殺人,雖千萬人又有何懼!

  原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此時倒是一股腦解了。他不再想那殘忍的場面,不再想那三個人死前的驚懼,不再想很多很多,心里唯一想的便是他救下一個人。

  救下了一個無辜的人。

  救下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燕蠻兒對上秦無衣的純凈目光,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心障已除,他的全身變得輕松無比。就在這時,他腦海里那個世界又開始浮現(xiàn),有另一個人的記憶似乎想要掙扎著占據(jù)燕蠻兒的腦海。

  忽的,他抬起頭,迎著秦無衣深深地目光,夕陽照在他有些俊雅的臉龐上,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fā)出一種祥和的光芒,他的眼神中有清澈的光在流動,有干凈純粹的氣息在流散。

  腦海中那個記憶似乎也被秦無衣那純凈的眼眸俘獲了,慢慢的安靜下來。他總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個世界上的人,若果真如此,那他又來自哪里。

  他望著秦無衣,將手握緊,手里的手巾被他的鮮血染紅,然后淡淡一笑,說了一句:“你懂得真多!”

  秦無衣聽了他的話,微微一頓,兩個人就那樣在夕陽下,相視而笑。

  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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