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山鬼什么時候走的,五弦猜想,應(yīng)該是說完那句話后便沒了影,至于原因,這個……還用問?蒲山鬼是這種臉皮薄的人?五弦撇撇嘴,捏著書子的一腳,帶著一絲怒意,因為她這明顯是被蒲山鬼給戲耍了一番。
交易爾爾。
這四個字猶如石頭砸在五弦的腦門上,五弦“霍”地起身,將書子搓成了一團,朝墻角扔了去。
帝君點了點,紙團瞬間化成了灰燼,他冷笑道,“那天他一直強調(diào)自己是生意人,想來你并沒有聽進去?!?p> 五弦蹬了蹬腳,臉刷的紅了一塊,“我就是聽進去了才會被騙了?!?p> 帝君的食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他也沒說錯?!?p> “帝君~~~”五弦撅起嘴,趴在桌面,拖著魅惑的尾音,帝君冷不丁的打了寒顫。
帝君戳著五弦的腦袋,用力朝后推,“你是不是這里不太正常?”
五弦對帝君的毒舌一向免疫,倚在桌沿,望著屋外白雪皚皚的雪山,道,“你覺得誰殺了賭鬼王二?”
帝君搓著杯壁,淡淡的說道,“既然每次你都說本座是在馬后炮,本座今日便做一次先知。”
五弦生了興致,乖巧的坐在一旁,“愿聞其詳?!?p> “王家老大叫王惲,在鄺家做了孌寵,有榘鎮(zhèn)幾乎人人知情,他突然失蹤,鄺家第一時間便來上門鬧事,而后王家大娘和老二先后去世,三種可能性,第一,的確是鄺家要押他回去,親人的死只是意外,如官府所說,第二,鄺家為了引王惲出來,逼死了他們,但是這樣做太過明顯,第三,兩撥人,鄺家找人,另一撥人,是為了殺王惲。王惲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拿了什么,以至于他們愿意用這種手段逼迫王惲,要么王惲做事狠決,要么就是他根本回不來,你覺得是哪一種?”
五弦托著腮,烏黑的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那就蹲個預(yù)言家了!”
帝君疑惑的看向五弦,五弦只是輕輕聳了聳肩。
轉(zhuǎn)眼便到了陽春三月,滿地花開,春意拂面。帝君說要幫五弦重塑肉身,五弦既興奮又緊張,一路跟著帝君來到了傳說中的紫云架,紫云架是天底下靈氣最為充沛的地方,估計昆侖這些人上不去,就莫名其妙封了紫云架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也非是浪得虛名,至少帝君這個level的也花了好一份工夫,剛到山腳便踏入了一片密林,迷霧繚繞,根本無法辨清方向,轉(zhuǎn)了兩圈之后兩人終于發(fā)現(xiàn)回到了原點,五弦睜著無害的眼睛問道,“帝君,你為什么不能飛上去?”
帝君白了她一眼,“你太重了,帶著你,飛不動?!?p> 五弦的指甲掐了掐手心,沒事沒事,誰叫自己嘴賤呢?
而后又擺出諂媚的笑容,“帝君,遇到這種迷宮一樣的,其實直接站在頂端,就能看清?!?p> 帝君難得糊涂,也難得贊成她的想法,飛上去的時候倒沒花什么力氣,四周望了圈,一眼看到了盡頭,落回地面的時候,帝君愣了愣,因為五弦……不見了。
他在近處看了看,喚了幾聲都無任何應(yīng)答,他不覺得五弦會是那種毫無分寸的人,在未知之處,她不可能連招呼都不打便隨處亂跑,帝君凝神靜聽,充滿霧氣的樹林里只有鳥類的啼鳴,地上的蟲類飛速跑過的簌簌聲,再遠便有些聽不到了,好似受到了什么影響,只要朝那里探去,立刻就被彈了回來。龍族嗅覺靈敏,此時也好似發(fā)揮不了什么作用,再遠的地方也是探不著的,五弦這個人,如同一場幻影,消失的如此之快。
帝君不悅,在一棵略微粗壯的樹干上刻了幾道,而后點地而起,依舊是一片朦朧,等等,好像有什么奇特的聲音,“嗡嗡”的聲響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帝君蹙眉,遽然落回地面,又是一愣,很快他便反應(yīng)了過來,望著與剛才不太相似的樹木,帝君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想來好久未曾修煉,腦子已然快生了銹。如此簡單的障眼法,或者連障眼法都算不上,只是隔一會便變換,這一塊會換到那一塊,那一塊又切到這里來,具體何時變,這個還不清楚。
帝君捏了個決,忽然身邊多了無數(shù)個與其樣貌一致的人,得令后,數(shù)百個帝君倏地散去,朝著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路線,帝君本體安然的盤膝而坐,背靠著蒼郁虬髯的老樹,閉目養(yǎng)神。
帝君的眉頭輕跳,分身彼此之間撞見了,便會自動消失一個,眼下已然消失了幾個,人卻還是半點消息沒有。
盞茶過去,林間的寒氣一陣寒過一陣,三月的天,卻還是帶著冰冷的氣息,帝君始終蹙緊了眉,萬一人找到了,卻凍死了,這要找誰說理去?
他莫名的有些煩躁,目所能及之處只有樹木和霧,連稍微大點的活物都不曾見,周圍的寒氣更甚,帝君那淺色的眸子里好似泛起了一層氤氳,快要同這寒氣融為一體。
帝君的手指不自禁的動了兩下,倏地起身,朝西南方飛去,他其實是有些沒底的,畢竟不知道樹林何時再變換,所以他只能快些,再快些。
周圍清一色的樹木,帝君在一個喘息的當口,終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加快速度在她身旁落下,五弦抬起了眼簾。
她雙手一掬哈了口氣,然后撣撣身上的泥和碎葉,“帝君,我發(fā)現(xiàn)越來越冷了。”
她再一抬眼,將帝君衣袖沾著的片葉捏起,檢查了一遍,便隨手扔了,帝君的表情很怪異,凝著一層的冰霜。
“其實剛才我喊了,帝君聽不到而已?!?p> 帝君的眉頭這才放了下來,右手指在袖中劃了幾道,林中的所有分身一并消失,“我找到路了,抓緊我!”
“嗯?”五弦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左手便被帝君抓在手心,懸在半空中實在恐怖至極,“我我我……恐高!”
帝君不給她反應(yīng)的時間,“霍”地向東北方飛去,五弦嚇得面色蒼白,那種求天天不應(yīng),求地地不靈的感覺油然而生,右手亂抓,雙腳亂蹬,薄薄的霧氣不時穿過他們的身體,腳底下還傳來著“嗡嗡”的聲響。
帝君一咬牙,加了速,中途不可以落回地面,因為他也不知道又變換到了哪一塊,從西南到東北,本就是南轅北轍,花了他一些氣力不說,寒氣漸甚,他怕再耽擱一會,五弦會扛不住。
帝君剛想抓緊一點,忽地發(fā)現(xiàn)手中的人如同一坨爛泥被自己拖著,帝君心頭一沉,這是……嚇暈了?
帝君停在了半空中,一把將五弦拉近了懷里,將五弦打橫抱了起來,瞥了瞥那凝了幾滴水珠微顫的睫,輕嘆了一口氣,再次朝前飛去。
到達山腳的時候,帝君扶著五弦的腦袋,緩緩地將她放在樹旁靠著,食指輕觸著她的眉心,有一圈金色的光閃過,五弦猛地驚醒。
五弦拍著胸口,“帝君,我我我……”
這是……嚇結(jié)巴了?
帝君擰身就走,五弦慌忙起身跟上,“我居然嚇暈了!天啊,這真的不可思議,哇,你都不知道剛才有多高,我從來沒有……”
后面的話都聽不到了,因為五弦被禁言了。
五弦“嗚”了幾聲表達著抗議,帝君鼻翼翕動,嘴角輕輕提了提。
走了半個時辰的山路,五弦累的雙腿都在打顫,恨恨地一屁股歪在如人臉大的灰褐色的石頭上,錘著漸漸抽筋的小腿肚,暗自腹誹著。
帝君倒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回身遞給五弦一個眼神,五弦不但接了,還送了他一個白眼。
“快到了,再撐一會。”帝君的眉毛都快擰了個結(jié)。
五弦是發(fā)現(xiàn)了,只要跟她在一起,帝君就愁的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敢情他真的找了個女兒。
“方才不是帝君的錯,帝君無需自責。”咦?能說話了?
帝君別開眼神,淡淡的說道,“自作多情起來,你倒是不輸傍人?!?p> “好了,我休息夠了,繼續(xù)吧!”五弦“騰”的跳起,粲然一笑。
又走了好一會兒,五弦回身望去,來的山路曲曲折折,已然看不清了,這當口,應(yīng)該是快到山腰了,茂密的樹蔭下,留下一快快黑斑,不時有風拂過,帶著春日里特有的溫情,款款而來。
帝君忽地停住,五弦如同那低頭數(shù)著螞蟻的老黃牛,“哼哧哼哧”的噴著鼻,一下子沒注意到,撞上了帝君攔住她的手臂。
帝君攔住她的話頭,手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
樹叢中發(fā)出一陣簌簌聲,一只猴子踩著輕盈的步子,立在了路中間,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褊窄的山道忽地擠了數(shù)十只猴子,都睜圓了眼睛看著他倆,不時地發(fā)出“吱吱”的聲響。
“是狌狌,狀如猴而白耳,食之善走?!?p> 以為只有山道上會有,實則兩邊的草叢里都擠著大大小小的狌狌,黑黑的眼珠子不停的在眼眶里轉(zhuǎn)著。
五弦沒由來的朝帝君身后躲了躲,低聲道,“這也太多只了?!?p> 五弦覺著好笑,她有食猴這個本事,還擱這躲著?
“要不帝君用獸類的語言和它們聊兩句?”五弦好心的提醒道。
帝君放下右臂,難得沒頂回去。
“就說,借個道,待會請他們吃香蕉?!蔽逑也凰佬牡拇链恋劬?p> “閉嘴!”帝君沉聲來了句,“他們冒著被吃掉的危險靠近我們,到底是為何?”
要么有人指使,但沒聽過狌狌會受人圈養(yǎng),要么就是……只是單純的好奇。
帝君更加傾向第二種。
每只狌狌都十分純良無害,連一點殺意都沒有,帝君與幾十只狌狌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見兩方都無甚反應(yīng),五弦的情緒也稍微穩(wěn)了些。
“要不……咱們直接走?”五弦冷不防的來了句。
帝君搖了搖頭,向前挪了一步,它們竟也邁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五弦苦著臉,所以這么走下去,到底什么時候到山頂啊?一大群狌狌就跟引路蜂一樣,黑壓壓的把前面的路堵得看不清,生怕他們掉隊,走幾步就回頭等他們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結(jié)伴出游,三月踏青呢!
它們顯然只是生了興致,畢竟這座山里,來個活人的機會并不多,所以它們到底怕不怕被吃掉啊?。。?p> 五弦欲哭無淚,他倆被夾在一群狌狌中間,只能順著朝前走。其實帝君完全可以將它們一并掀翻,而后把領(lǐng)頭的幾只拖過來揍一頓,如果他們怒極反撲,直接宰了完事兒,但是帝君……不愿。
帝君什么都沒說,但是五弦能感覺得到,帝君的心情反倒……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