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五年之城
自陳雪寒闖入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一年多。
就在他肝腸寸斷的當天,終于得以憑借自身的天分由外入內,成為了一名初入內家的武者。
而返回北陵道宗的大門,也似乎在冥冥中打開了一條縫隙!
青山綠水,和風拂面。
柳州城外的一處青青矮山之上,有一襲黑衣,一座孤墳。
“裴月白,我來帶你回家?!?p> 墳前香灰燃盡,一罐蜜桃酒摔破在地,漫漫酒香鋪滿山崗。
陳雪寒一手扶碑,一腳蹬地。
石碑輕輕晃動,翹起一道縫隙。
趁這功夫,陳雪寒一手探入碑底,取出一個二尺來長的油布包裹。
重新固定好石碑,陳雪寒將包裹打開,里面有裴月白曾經隨身的半袋銀錢,一把她平時很寶貝的梳子,還有那柄她一直想要而陳雪寒拒不肯給的月白劍。
梳子揣進錢袋,錢袋揣入懷中。
陳雪寒用那純白短棍與左臂上的臂鎧碰了碰,然后將其橫插在后腰。
“月白,我們又一起并肩殺敵了。”
在墳前一直待到傍晚,陳雪寒終于起身,尋了個與來柳州之前不同的路重新趕赴幽州。
……
行近半年,一路或風餐露宿,或客居驛館,陳雪寒所到之處,青蓮教全數灰飛煙滅。
而臨近幽州之時,卻在沒有了進入幽州的可能。
數百萬的軍隊將整個幽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三路反王的軍隊都在,勢必要將整個幽州城納入囊中。
陳雪寒遠遠站在一座高山之上,望著數十里之外的幽州,曾經與那人一起戰(zhàn)斗搏殺過的地方如今滿是叛軍的營帳,連綿百里而無斷絕。
“這種形勢,我們是進不去的?!?p>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陳雪寒的身后響起,一襲白衣飄然而至。
“師傅?!?p> 陳雪寒轉身行禮,恭謹得體。
來人正是陳雪寒的師傅,木易先生。
從陳雪寒離開柳州不久,木易先生便找到了他。
裴月白身死的消息根本不用陳雪寒帶回幽州,青蓮教和叛軍早已將這個消息散布整個沐雨國,而散布的重點自然便是幽州。
裴將軍之女,傾城之姿享譽全國,先前陳雪寒不識只不過是因為他對于這個世界從不了解。
全國有名的美人,竟然陪著自己一起走南闖北,風餐露宿,任誰也都會多出一些不真實之感。
而幽州守將的掌上明珠死了,還是死在了叛軍手中,這對于幽州城中每一個百姓或者兵卒來說都是莫大的沖擊!
自己的女兒都守不住,幽州守將裴將軍真的能守住幽州城百萬民眾嗎?
各種引起恐慌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座幽州城都人心惶惶。
“雪寒?!?p> 木易先生的聲音依舊柔和,但卻無形中多了一分凝重。
“我們得去京都,找到你的父親,讓他想辦法找出援軍,來解幽州之圍?!?p> 亂世當道,光陰流逝,鋒利如刀。
此次的三王叛亂,顯然比整個沐雨國朝廷想象的更加浩大,各地都有無數的民眾加入到叛軍之中,那叫做青蓮的教派在浩如煙海的民眾之中有著太大影響力,以至于一段時間以內三王的軍隊總量擴大了兩倍之多!
整個沐雨國甚至有半數江山都落于叛亂的三王手中,同時青蓮教的發(fā)展也空前壯大了起來。
幽州城深陷與叛軍的重重包圍之下,獨自支撐成為一座真正的孤城。
“陛下!幽州城已然支撐了五月之久,城池固若金湯,裴家軍忠誠驍勇,此城為朝廷平叛的重要基點!我們定不可失去此堅城!”
幽州城被圍得消息傳到朝堂,身為當朝重臣的陳升如此上諫。
實時陳雪寒初次臨京,只待了半日便再次離開,同行的是先生木易。
“如今幽州尚且堅固,城中百姓軍卒盡皆戰(zhàn)意昂揚,縱然已經被困一年,但幽州屯糧豐厚足以再撐一年之久!”
“此時幽州圍城之軍已撤五成!之所以沒能沖殺敵軍是因為幽州已然陷入叛軍領地圍困之中!此時如興軍直入,幽州軍定然馳援!屆時首尾相連我大軍相當于直插入了叛軍腹地!借幽州之利定然可以收復大片山河!”
“進也不進退也不退!你們這般猶豫不絕,可想過被叛軍占領肆虐的無辜百姓!可想過那青蓮魔教對民眾的身心摧殘???”
幽州被困一年,大片領土落于叛軍之手,陳升慨然陳詞與眾多大臣激辯于朝堂之上。
時年陳雪寒二度入京,一身武藝純熟如渾然天成,隨父親面圣得了個校尉的虛爵,三天后又再次離開。
“陛下,幽州已然獨撐三年,犬子回報,幽州城池破損嚴重,城墻缺口繁多,但如今幽州城百姓仍忠朝廷,忠于陛下!整個幽州已然滿城皆兵,少年披甲,婦孺引弓,請陛下下令發(fā)兵強攻叛軍城池,已解幽州之難!”
“陛下,微臣絕非是因為老父家眷皆在幽州,而頻頻上奏幽州之急……”
“三年來,幽州一座孤城拖住了叛軍百萬之眾!使得朝廷大軍能夠在正面戰(zhàn)場上擁有軍力的巨大優(yōu)勢,如此重要之城,怎容它輕易陷落!”
幽州圍城三年,陳升哀求皇帝于皇宮內寢,卻最終落魄而歸。
同年,陳雪寒三次入京,一身修為已然初具宗師氣象,抬手間真氣噴薄,揮劍時鋒漲三尺。
“雪寒,從今往后,重點斬殺這些地點的叛軍邪教,還有隨機刺殺這名單上的人?!?p> 一張薄薄的信紙遞到陳雪寒面前。
“為官不易,若要解幽州之圍,一些事情即便不想做不得不做?!?p> 陳雪寒接過陳升手中的信紙,點頭離去。
這一年當朝有名的諫官,皇帝的忠實心腹,開始了從清官到權臣的轉變。
沐雨國內,狼煙四起,叛軍攻勢驟然猛增,朝廷原本堅持的戰(zhàn)線連續(xù)收縮千里,半數江山數月間被叛軍占領。
“陛下,幽州破了!”
“什么!幽州破了???裴家軍呢!他們已然堅守了五年,怎么說破就破了?。俊?p> 朝堂之上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陳升,所有人都知道,陳升的家眷盡在幽州。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曾經數次諫言救援幽州的陳升卻是一臉平靜淡漠,似乎這個消息已經掀不起他心中的半絲波瀾。
陳雪寒再沒去過京城,也再沒見過陳升,那個自己說不上有多熟悉,但卻一定愛護著自己的父親。
傳到陳雪寒手中的,只有一張張寫滿姓名的名單,陳雪寒在四處斬殺青蓮教眾之時,也隨時尋找著機會將那名單上的名字一個個劃去。
有當朝高官,有尋常雜役,有偏遠地區(qū)的獄卒,有豪華大院的員外。
陳雪寒并不在意這些人都是誰,只知道他們每一個人,都要為幽州城中每一位百姓每一位士兵的死亡負責。
幽州作為一座孤城,于百萬大軍圍困之中生生支撐了五年,就連陳雪寒最后見到的也只是幽州城被困三年時的景象,在那之后,便再也望不見幽州半分。
通過陳升信上所說,通過流亡百姓軍卒的言語,陳雪寒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幽州城破當日,三路叛軍將領同時下令屠城。
五天五夜,幽州城血流千里,溝渠成血河,婦孺老幼無一幸免。
守城將領的府邸被攻破,幽州所有將官的頭顱并成一排被懸掛在城頭之上,其中包括兩名須發(fā)皆白的老人。
而主持推動這場屠城的,卻是一名身著金蓮華袍的秀美女子,有叛軍潰兵說,那女子將三路反王都迷得神魂顛倒。
如果三路叛軍最終合為一路,那么一定是這女子最終歸屬的那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