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宮變
趙王東巡本想帶著最疼愛的兒子趙勝，奈何趙勝議和完畢還在回京的路上，于是他讓二兒子趙政隨行。東巡之路只走了一半，便在景井這個地方，趙雍、趙獻的五萬人馬突然包圍圣駕。
事情發(fā)生的極其突然，原本趙雍、趙獻帶領(lǐng)人馬飛馳而來的時候，趙王還以為他們是來迎駕的。趙政久經(jīng)沙場，他對危險有一種直覺，眼見大軍就要到近前，他下意識將父親從馬車中拉出，與自己同乘了一騎。
果然，趙雍、趙獻見了王駕并未收住沖擊勢頭，趙政護著趙王一路突圍，才最終沒有讓趙雍、趙獻擒獲。等趙政與趙王奔逃到景井一處關(guān)隘前處停住，再清點人馬已不足兩萬。而趙雍、趙獻繼續(xù)追趕，把進退的道路統(tǒng)統(tǒng)截斷，如在夢中的趙王終于明白城下這兩個逆子哪里是來迎駕，分明是要謀反。但好在此處關(guān)隘地勢險峻，一時之間，趙雍、趙獻難以攻克，雙方只能暫且先耗著了。
這個關(guān)隘就是趙國東面最著名的險隘——凌云關(guān)?，F(xiàn)在趙雍、趙獻將趙王困在狹小守城里，通往腹地景井、安嶺、碣石的三條必經(jīng)要道全部堵死，城下三面都是叛軍，僅剩的一面是凌云峰絕壁。趙雍、趙獻不需用費力氣強攻，按照他們的預(yù)期只要連守大半個月，待到城中糧草耗盡城內(nèi)便會不攻自破。而城破后，趙王肯定不能留，這弒父的罪名自然是推到趙政頭上，然后他們順理成章殺了趙政然后正大光明坐上龍椅。
凌云關(guān)的消息已被秘密封死，趙國的都城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而朝臣和后宮大多數(shù)人都還以為趙王還在東巡了。隨著趙雍、趙獻的進展，賢妃與曹嚴也開始有了動作。先是宮中皇后莫名病了，接著德妃又被皇后下令禁足。又過了四五天，德妃突然在芷陽宮里神志不清，趙恒月也被禁足在自己寢宮，隨后她聽到四皇子趙賢被人誣告謀反的風(fēng)聲。趙恒月大驚，趙王走時都讓趙賢監(jiān)國理政了，趙賢怎么可能謀反呢？趙恒月當(dāng)時就一個激靈，她的養(yǎng)母無端神志不清，現(xiàn)在又有人說趙賢謀反，這是山雨欲來呀。
“趙王走到哪里了？政哥哥又在哪里？”趙恒月的眼皮一直在跳，她的頭疾也開始頻繁發(fā)作，疼的在地上只打滾。然而任憑鄭依柔她們怎么喊怎么叫，就是沒有一個人過來過問她們的死活?；谢秀便遍g，趙恒月忽然又看到了東都那一場大火，這一次那個被橫梁壓在火里的人清清楚楚站了起來，趙恒月定睛看他，那是……那是……太子。
“你！你！……別過來！別過來！”趙恒月背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頭更是疼的快要裂開。眼前的火光晃的越來越厲害，有什么東西在詭異閃動，太子在她眼前掐著一個人，那人臉色烏青眼見著快要死了，這時候突然沖出另外一個人，他撿起了不遠處的匕首，然后……
“??！我的頭！我的頭好痛！”趙恒月腳下沒站穩(wěn)，猛然撞在了殿中柱子上，她瞇縫著雙眼，恍惚間似又見到太子的奶娘站在了屋中間，那奶娘頭發(fā)凌亂，嘴角帶血，她對著趙恒月冷笑，一邊笑一邊說：“你當(dāng)年看見的，太子他是被人害死的、害死的、害死的！”
“??！別過來！我并沒有看清，我被濃煙熏暈了！殺他的是誰？誰？”趙恒月對著空屋子尖叫著，全身都跟篩糠一樣抖了起來。“來人！來人！來人??！”趙恒月扶著門框跌跌撞撞往出跑，這時外面的鄭依柔、許靈蟬也從外面往屋里跑。
“公主，我看見有個從沒見過的嬤嬤正端了藥往這邊來了，她們身后還跟著侍衛(wèi)?！痹S靈蟬、鄭依柔都已經(jīng)花容失色，前些天德妃就是喝了一個陌生嬤嬤端來的藥才變得神志不清的。
“扶我去床上躺著，讓嬤嬤把藥端到我屋里，快！”趙恒月說著也顧不得額頭上還冒著血，摸摸索索又往屋里折返。
寢殿外面的大門“吱”一聲開了，許靈蟬雖然嚇的臉色煞白，但還是強自鎮(zhèn)定地迎了上去，她瞟了一眼門外，外面哪里還有太監(jiān)，分明都是拿著真刀真槍的人。那嬤嬤趾高氣揚地罵道：“看什么看，九公主人呢？”
許靈蟬煞白著臉趕緊道：“九公主頭疼的厲害，我們喊了半天的太醫(yī)也不見有人來，剛剛公主撞在了柱子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暈過去了?！?p> “哼！暈過去了？”那嬤嬤斜眼瞟了一眼靈蟬，見她衣衫都污濁了，心里有點半信半疑。這時鄭依柔也從屋里迎了出來，見到嬤嬤還忙不迭行了一禮，她的衣服也如靈蟬一樣污濁。
“老奴是奉娘娘之命來服侍九公主喝藥的，九公主！九公主！”嬤嬤喊了兩聲，活像個索命的鬼一樣。
“公主暈倒了！她聽不見！”鄭依柔說著就要去接嬤嬤手里的那碗藥。
“你滾一邊兒去！”那嬤嬤十足有勁兒，伸手一推鄭依柔，鄭依柔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許靈蟬趕緊上前把她扶住。
“九公主！”那嬤嬤一撩簾子兩步就到趙恒月床跟前，本想看看趙恒月是不是有意裝睡，沒想到床上的趙恒月真的滿頭滿臉都是灰和血，這時鄭依柔跟許靈蟬也趕緊到了跟前。
“狗奴才！你們是怎么照看公主的？看我等會兒不生扒了你們的皮！”那嬤嬤罵道。
許靈蟬、鄭依柔趕緊跪下，眼淚都嚇出來了，她們一邊哭一邊道：“公主是頭疾犯了，我們喊了半天，外面連門都不給開！……”
“行了，少在老娘跟前裝可憐！你們兩個狗東西給老娘聽好了，等下九公主醒了就麻利伺候她把這碗藥喝下去，灑一滴老娘擰斷你們的脖子！聽到?jīng)]！”
“聽到了！聽到了！奴婢一定遵照您的吩咐！”許靈蟬、鄭依柔連連叩頭道。
“兩個蠢材！”嬤嬤罵完最后一句，把藥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趾高氣揚地走了。許靈蟬、鄭依柔只聽到“哐”一聲，門又被關(guān)上了。
“公主，公主！”許靈蟬搖著趙恒月壓低聲音道：“接下來咱們該怎么辦？”
“跑！怕是芷陽宮上下都要遭劫了！”趙恒月睜開眼顫抖地說。
“外面都是守衛(wèi)，我們往哪里跑？”鄭依柔都快哭了，抓著趙恒月的手一直在抖。
“去狗洞，就是你上次發(fā)現(xiàn)的那個狗洞！”趙恒月強自鎮(zhèn)定地說。
聞言，鄭依柔、許靈蟬扶起趙恒月小心翼翼往芷陽宮庫房最潮濕的那片雜草墻跑去。臨走時趙恒月隨手將那碗藥倒在了原本準備的洗澡水里。說是狗洞，其實只是庫房一面常年背陰的宮墻裂開了一道口子。由于年久失修再加上潮濕的緣故，這道裂口越變越大，后來又被人為挖開了些，便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三個姑娘在半人深的荒草里摸索了一會兒，很快便找到了裂口。許靈蟬率先探身下去手刨腳蹬了幾下，那裂口便透了光，墻那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外面沒有人。三個姑娘身形嬌小苗條又從小學(xué)習(xí)舞蹈，這墻洞雖然小的出奇，但她們?nèi)诉€是略費了些時間就爬出來了。
趙恒月四下打量了周遭情形，此候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智。她讓許靈蟬、鄭依柔把洞用周圍的舊土填上在找了些雜草做掩飾，外人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跡象，何況一般人也未必能發(fā)現(xiàn)這樣的洞。
此時已是晚上，遠處有宮燈被依次點亮。芷陽宮庫房后面是一片小樹林，三個姑娘對這里都很熟悉。趙恒月帶著鄭依柔、許靈蟬在樹林和黑夜的掩護下，很快便到了一條僻靜地。趙恒月與許靈蟬輕盈爬上樹，留下鄭依柔在下面把風(fēng)。趙恒月在樹上往遠處一瞧，身上驚出一身冷汗，到處都是隱隱火光，除了巡邏的侍衛(wèi)外，各宮宮門及主要道路上都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守衛(wèi)，那些明晃晃的兵器、鎧甲依稀可見。
“怎么樣？怎么樣？”鄭依柔在樹下焦急問道。
“我看，我們是逃不出去的！如果嬤嬤發(fā)現(xiàn)我們不在宮里一定會帶人來抓我們，那樣我們就死定了，還是趕緊回去吧！”許靈蟬已經(jīng)額頭汗下。
“回去做什么？回去就只能等死了?！币幌蛉崛醯泥嵰廊岽藭r也斬釘截鐵起來。
這個時候趙恒月在一片的星星點點之中瞄到一個漆黑區(qū)域，她不僅眼前一亮，“有主意了，跟我走！我保證那里絕對沒人去！”趙恒月說完，麻利從樹上下來，心里跟吃了定心丸一樣，毫不猶豫率先扎入了遠方的那片黑暗中。
鄭依柔、許靈蟬趕緊跟上，走著走著，一股瘆人陰氣撲面而來。“這是哪兒呀？怎么……怎么從來沒走過？”鄭依柔看著這荒郊野外一樣的路，四周樹木雜亂、荒草過腰。趙恒月沒說話，只繼續(xù)往前。
鄭依柔、許靈蟬本來心里已經(jīng)害怕的要死了，這時耳邊又傳來女人又哭又笑的聲音，她們當(dāng)時就尖叫一聲，嚇得癱軟在地上。
“不許叫！有什么好怕的？”趙恒月低聲呵斥一句，“我們現(xiàn)在在冷宮后面，只要穿過這條路走到竹林里去，我們就有活路了！”說著她過去拉起鄭依柔、許靈蟬繼續(xù)往前走，鄭依柔、許靈蟬把趙恒月的手攥得生疼，硬憋著淚向前。
她們穿過冷宮，在路上幾次險些被巡邏侍衛(wèi)發(fā)現(xiàn)。為了行走方便，趙恒月帶頭把外裙脫了，手帕也被咬在了嘴里，這樣就不會因為驚恐而發(fā)出聲響了。幾經(jīng)周折的她們終于進了禁地竹林。到了這里，果然沒有人敢貿(mào)然進來。當(dāng)太妃看到三個姑娘衣衫不整、發(fā)髻凌亂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時，心中的驚訝可想而知，她很佩服這三個孩子的膽量。
趙恒月三言兩語陳述完芷陽宮發(fā)生的事，太妃心中已經(jīng)了然。在她這一生中經(jīng)歷了太多的陰謀，面對這種情形，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信息傳遞。于是她將趙恒月單獨召進寢宮，非常鄭重地對她說：“若禍起蕭墻，趙國危矣。你雖不是皇族血脈，但你現(xiàn)在有公主之名。當(dāng)此非常時刻，本宮命你秘密出宮找尋趙王。你敢不敢？”
趙恒月聞言長跪于地，擲地有聲道：“誰說不敢？”
太妃從一個極其隱秘的暗格中取出一個匣子，又從匣子里取出一個長條小盒。那小長盒像是渾然天生的一塊鐵，手大一些就可以完全覆蓋住?！澳阋娏粟w王，就將這盒子親手交給他！”太妃說著將這小長盒鄭重交到趙恒月手里，隨即又握著她的手再三叮囑道：“記??！除了趙王，這盒子誰也不能給，看都不能讓人看！”
“茜兒明白！”趙恒月說著拿起太妃屋里的針線，當(dāng)著她的面把那盒子縫在了自己的貼身小衣里。這時候外面有人來報，說有火光往禁地這邊來了。太妃立刻叫了人護送趙恒月三人出宮。為了避免太多的麻煩，趙恒月、許靈蟬、鄭依柔喝過太妃所賜的茶水便暈了過去。太妃的兩名心腹侍衛(wèi)將三個姑娘扛上湖邊竹筏，竹仗輕輕一點，那竹筏便在如鏡的湖面飛出十來丈遠，如是兩三下竹筏便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