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白瞬間大腦缺氧，許多鏡頭像幻燈片一樣在面前過著，都是以前小時后發(fā)生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有和劉宇相關(guān)，有的則是和他完全沒有關(guān)系，就這樣一幕幕過著，像上了發(fā)條的青蛙，“得得得得”的跳個不停。
歐陽白不知道為什么，因為此情此景，像極了傳說中的走馬燈，但他明明不是回光返照……
事實上眼前的一切他無力阻止，心里只想著一件事，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走了，再也不可能回來！
劉宇的手還耷拉在歐陽白的掌間，只是每多握一秒鐘，溫度就失去一分，有什么東西在極速流逝著，讓歐陽白的心也隨著這份溫度逝去，慢慢變涼，可最終他還是沒有放手，仿佛這一放就是永別！
劉宇被子彈打中之后整個人就處于一種意識模糊的狀態(tài)，直到離去，都沒有留下哪怕一句完整的話，歐陽白雖然從頭至尾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可這個生命的最后時刻，蒼天連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們這對要好的兄弟……
現(xiàn)實就是這樣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從來沒有努力過就一定會成功的道理，天總有不測風云，人遠比自己想象中要渺小，能做的和要做的，都只能是適應(yīng)眼前的變化而已。
十秒鐘后歐陽白站起來，事實上是被站在一旁的宋佳從地上硬拽起來的，歐陽白本能地回頭看去的時候，深陷泥沼的他，聽力從一種深海溺水者的盲音中漸漸抽離，瞬間回到了現(xiàn)實，耳邊宋佳略帶焦慮的呼喊聲越來越清晰。
“白哥，白哥，你還好吧？”宋佳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能說好，但起碼比歐陽白要好上一些。
“沒事，我很好”
聽清對方說什么之后，抬眼看了對方一眼，隨后有些意興闌珊地低頭呼了兩口氣，語氣平靜的就像換了一個人，宋佳莫名覺得有些恐怖，驚異于他心境轉(zhuǎn)變的速度。
那差別，就仿佛十秒前失去最好朋友的那個人不是他，仿佛現(xiàn)在倒在血泊里的那個人他根本不認識，仿佛現(xiàn)在雙手沾滿鮮血，身上留有大片血污，對他而言，無關(guān)緊要，仿佛……
宋佳的腦中也在閃過一個個鏡頭，但她最后還是捕捉到了一些被許多人都忽視的細節(jié)。
歐陽白為了讓她心安，說完話后努力試著上揚嘴角露出笑臉，可旁邊的肌肉不配合，抽抽個不停。
任他如何的面容平靜無波，眼角的淚水卻從來沒有停過，因為戴著面具又不能動手擦，便順著脖頸流進了衣服里。
身后的樹懶一直在叭叭叭地說著表示歉意的話，歐陽白也一句都沒回，因為他根本沒有聽見。
“你不用這樣的”
宋佳默默搖著頭，心里某塊柔軟的地方被觸碰，伸手在他的面具和頭發(fā)的邊緣摸了摸，眼角有晶瑩的淚水滑落，雖然此時的歐陽白戴著面具，看起來就像一個無情的殺手一樣，但她還是感受到了，只屬于他的，此刻那份強自鎮(zhèn)定的傷感。
明明是在哭，為什么又要努力勾起嘴角。
“聽我的，我們不要笑了好嗎？不要笑了”
宋佳上前緊緊抱住歐陽白，有淚水無聲從她精致的臉頰劃過，可她只是默默重復著這句話，似乎陷到某個魔咒里面，仿佛沒有感情的復讀機器。
歐陽白被人抱住很不適應(yīng)，雖然擁在懷里的是一個大美人，對方身上好聞的氣味一個勁地往鼻子里鉆，但他根本無心在意這些，象征性地掙扎了兩下，奈何對方抱的太緊，他根本沒有掙脫的可能，只能再次禮貌性地笑了一聲，努力讓宋佳還埋在自己后頸的頭能看見自己的眼睛。
“宋佳，不用這樣我沒事的”
依然的語氣平淡，似乎真的從喪友的傷感里面走了出來，宋佳目視著他的眼睛，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
“你，可是你的眼淚？”
“我需要時間，好嗎？放開我，我現(xiàn)在還有事情要做”
歐陽白的冷靜再次顛覆了宋佳對人性的認知，她木訥地松開了手，退后的時候表情震震依然出神，歐陽白朝她輕點了兩下頭，隨后便轉(zhuǎn)身看向了樹懶。
“火神教的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樹懶早就不再絮叨，已經(jīng)將關(guān)注的點放到周圍隨時可能會到來的危險上，聞聲愣了一下，有些機械性地轉(zhuǎn)頭。
“嘿，恕我直言，你好像剛剛失去了摯友，現(xiàn)在和我談這個，沒問題嗎？”
樹懶言語中透著調(diào)笑，在他們眼中，人類始終只是土著而已。
“火神教的人錙銖必報，可能已經(jīng)在謀劃復仇的事了，如果你還想站在這里等著別人甕中捉鱉，我沒有任何意見”
歐陽白步步緊逼，樹懶神態(tài)一肅，顯然也是明白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冷著臉說。
“人是你殺的，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歐陽白不屑冷笑“都這個時候，你還在和我說這些，我們兩次碰到火神教的人，你們都和與我一起，你現(xiàn)在和我說我們沒關(guān)系，你猜，他們信不信”
“不，你不懂，投影的同類都有自己的使命，火神教作為一個龐大的組織，是有其野心的，就算當前情況下會對我們打壓一二，長久發(fā)展上看，我們就是一些小魚小蝦，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
樹懶開口解釋，不知道是一時的托詞還是真的這么以為，不過歐陽白不會給他退卻的機會，將開往幼兒園的車門直接焊死！
“哼，說的好聽，你們之后怎么對待和處理這件事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會一直殺他們的人，一直殺！見一次殺一次，這下你還覺得，你們能輕易洗脫自己的嫌疑嗎？”
“你？！”樹懶氣急，雙眼在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瞇縫起來，歐陽白這一手做的太絕，真把事情鬧大了，他們兩人必然也會被牽扯其中。
“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個人類，之前不管你是猜的，還是另有證據(jù)，很不幸的，基本情況都被你說中了，所以我和火神教之間，沒有和解的可能，我這次能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下次也可以，你沒有選擇，只能和我合作”
歐陽白話語中直接言明自己人類的身份，除了樹懶本人之外，兔子和宋佳都驚了，露出一臉驚詫莫名的表情看著他和樹懶。
歐陽白沒有說話，目光一直盯著樹懶，等他的回答，披著狼皮混跡狼圈的游戲他已經(jīng)玩膩了，最重要的是還將自己朋友的命搭了進去，他不容許自己再等。
“你比我想象中要急躁”
數(shù)個呼吸的平靜過后，樹懶開口，漸漸恢復了一個談判者該有的冷靜。
“你的選擇是什么？”
歐陽白沒有和他廢話，樹懶無奈聳肩“我還有的選嗎？”
實際上他很清楚自己只能說“YES”，因為一旦說了“NO”，歐陽白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兩人的頭打爆，事實上歐陽白的確是這么打算的。
“你很聰明，我說過，我們是合作關(guān)系，這是答應(yīng)給你的魂碎”
歐陽白從口袋掏出之前黑袍人死亡時候掉落的那塊魂碎，在手中晃了晃，沒有絲毫留戀地朝樹懶扔去，對方小心接過一看，露出震驚的神色。
“這么大的魂碎，含量沒有一半也相差無幾了，這要是能在黑市上出手，肯定會造成轟動效應(yīng)的”
樹懶來回翻看著手中的魂碎，簡直愛不釋手，歐陽白見時機已到，適時出聲。
“我要去昆城，替我找?guī)讉€幫手”
樹懶默默將東西收好，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昆城？那好像是省會，你去那里干什么？”
事實上不止是他疑惑，就連站在歐陽白身后的宋佳也不知道歐陽白居然還有這樣的打算。
“去干什么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昆城和眼下的小縣城不同，人多，異界獸多，機遇也會很多，如果你真的想賺錢，昆城沒有不去的理由”
歐陽白去昆城的實際目的是為了蘇薇，在收到對方短信之后心中一直猶猶豫豫沒有定計，可現(xiàn)在劉宇死了，他所有的猶豫一掃而空，如果不找個知情人問清楚這里面的細枝末節(jié)的話，他不甘心，當然，這事暫時不能和樹懶提，畢竟是異族。
樹懶稍一猶豫，答應(yīng)了歐陽白的要求，不過提出聯(lián)系人需要一周的時間。
歐陽白想都沒想，直接否了，蘇薇當時只給了他一周的時間，他如果再不趕快的話此去昆城恐怕連對方的影子都找不到。
隨便張口便把時間壓縮了一半，只給了樹懶三天時間，樹懶當然不同意了，極力表示各種協(xié)調(diào)性工作的不易，不過最后和歐陽白交換了一個條件，算是勉強答應(yīng)下來。
事情塵埃落定，歐陽白帶著宋佳離開，樹懶和兔子一直站在原地目視著兩人消失在路口，兔子才好奇地問。
“白鴿……真的和我們不是同類嗎？”
“不是”樹懶回答的干脆，頭都沒動一下。
“可是……”
兔子明顯還理不清楚狀況，張口欲說什么，被樹懶打斷。
“準備一下，使用楔子去那個人的那里，這么一具技能者的尸體可不能浪費了”
兔子正自疑惑，順著樹懶的目光朝躺在地上的尸體眨巴了兩下眼睛，想到什么，立馬露出恍然的表情，指著樹懶不可置信地問。
“你是說那個血……原來是那個人，這么說的話，這個人類的死亡也是你故意為之洛？”
兔子想起某個人的名字，說到一半?yún)s閉了口，顯然有自己的忌諱，聯(lián)想到之前種種，做出了一個足以讓歐陽白震驚的大膽猜測。
樹懶表現(xiàn)的很淡定，輕輕搖了搖頭，露出無奈苦笑。
“那個人我也不熟，根本不需做到這樣的地步，這個人類是自然死亡，和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你還是快些打開空間裂隙，不然我怕時間太久，尸體的活性就不足了”
樹懶說著話，目光又不自覺地在劉宇身上看了看，緩緩搖著頭，露出些許哀傷的神態(tài)，和歐陽白和宋佳表現(xiàn)出的傷感不同，他只是在惋惜一個技能者的逝去，因為勉強算得上戰(zhàn)斗力，說死就死了，委實是可惜的。
兔子轉(zhuǎn)身朝身后一劃，一個黑色的空間裂隙出現(xiàn)，猶豫了下，還是對著樹懶說道。
“那這事你為什么不和白鴿說，畢竟……”
“他不會同意的，不過如果真的成了，他會感謝我”
樹懶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抱起劉宇的尸體和兔子一同跨入了黑色裂隙，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