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桓一行在戰(zhàn)場上意外結(jié)識了大俠公孫昊英,幾個人徹夜長談,真是英雄相見千言少,不知不覺間竟已天光放亮。
孟桓說道:“小弟前幾日在東海海岸救了一個青年,只是連日來卻無力回天,不知昊英兄可有辦法?”
公孫昊英聞言為青年把了脈,說道:“以脈象來看,此人卻無大礙,只是不知為何會昏迷不醒!”
正在大家迷惑之際,只聽“呀!”的一聲,轉(zhuǎn)移了眾人的注意力,卻是云陽和茜荷回來了,茜荷正以十分吃驚的表情看著這個昏迷的青年人。
“怎么,茜荷姑娘認識此人?”孟桓問道。
“如果我沒看錯,他是我族長公子赤陵,巫咸大軍撤退后,他只身跟蹤偵查情況,就再也沒有回來!”茜荷說道。
孟桓十分興奮地說道:“既如此,便是天助我也!”
昊英問道:“莫非賢弟是想……”
孟桓說道:“恩,這是最好的辦法,送回長公子以表達我們的誠意,再勞煩茜荷姑娘為我們引薦,就有希望和平解決這場兵災(zāi)了!”
昊英說道:“小荷,孟桓公子確是一片誠意,你就去吧,免去戰(zhàn)亂之苦,對兩族人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茜荷點頭稱是。
茜荷帶回了長公子赤陵,并說明了孟桓一行人的來意后,鮫人族不禁大喜過望。
其實,這場大戰(zhàn)給鮫人族帶來的災(zāi)難是毀滅性的,鮫王在戰(zhàn)爭中喪命,長公子又失蹤不見,王后受喪夫失子之痛,不幸病故,現(xiàn)在只能依靠公主錦柔,這王室唯一的血脈獨立支撐。
但因為族人傷亡甚重、國力耗盡,實際上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撐下去了,如今赤陵被救回,王位有了新的繼承人,即將覆滅的命運又有了新的轉(zhuǎn)機。
孟桓等人送走茜荷之后,在岸邊等了一晝夜沒有消息,正在焦急之時,只見海水一涌,形成一個幽深的藍色洞口,從里面走出兩個鮫人族的衛(wèi)兵。
他們上身赤裸,手持長戟,堅實的臂膀后生著紅色的毛發(fā),下身是光閃閃的鱗甲,邀請孟桓等人到王都議事。
幾人喜出望外,隨著衛(wèi)兵一起走進了如夢如幻的水底世界。
幽深的水道斜斜地向下延伸,很快周圍就充滿了藍色的海水,自由自在的魚群縱情遨游,千變?nèi)f化的珊瑚絢麗斑斕,修長翠綠的海草舞姿搖曳,姿態(tài)各異的海洋生物安閑沙灘,到處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直到大家來到鮫人族的王城前,所有的美好都被戰(zhàn)爭的慘景徹底粉碎了,沒有到過戰(zhàn)爭現(xiàn)場的人永遠不會理解這種心靈的沖擊和震撼!
真?zhèn)€是:
兵燹烽煙,瘡痍處,盡是斷壁殘垣。
大街小巷,千萬家,蕭條斷了人煙。
魂戚鬼歌,尸橫遍野,怎得入土安?
哀鴻泣血,奈何淚灑空天!
權(quán)者一己私欲,百姓又何辜?身遭離亂。
新冢孤墳,荒蕪里,斬卻多少情緣。
戰(zhàn)爭多殤,今夜難成眠,心頭夢魘。
后者之鑒,莫再涂炭人間。
——《念奴嬌·殤墟》
戰(zhàn)爭給兩個民族造成的創(chuàng)傷是無法平復(fù)的,孟桓走在破敗的街道上,想象著這座城市之前的繁華盛況。
多少代人的心血和積累,一朝戰(zhàn)亂便毀滅殆盡,而戰(zhàn)亂的原因竟是當權(quán)者對一棵樹的貪欲,這是何等的諷刺,又是何等的悲哀呀!
孟桓抱著沉痛的心情一步步向前走,感到兩旁滿是怨恨的目光和恐懼的人群。
孟桓突然覺得自己的行徑十分可恥,竟然做了戰(zhàn)爭的幫兇,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不久他們就來到了鮫人族的王宮。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倒塌的門殿,戰(zhàn)火之后已經(jīng)沒有了原來的模樣,僅從殘留的廊柱還可以窺見它當年的雄偉。
大家繞道而行來到后面,在還比較完整的后殿見到了鮫人族的長公子赤陵,此刻的他正坐在大殿正中央的王座上,身后是一大兩小三個蚌殼組成的屏風,王座兩邊各有一棵紅色的珊瑚樹,樹的頂端鑲嵌著碩大的珍珠。
赤陵見孟桓一行人進到大殿中來,露出一副很復(fù)雜的表情。
他說道:“孟桓公子,我不知道是應(yīng)該感謝你,還是應(yīng)該怨恨你!”
孟桓施禮道:“鮫王不必感謝我,更不應(yīng)憎恨我,因為貴族之禍皆因我族而起,而我便是為了結(jié)束這場災(zāi)難而來,但愿從此后我們兩族能和平共處!”
赤陵冷笑一聲,說道:“和平?你看這滿城的廢墟、鮮血、亡魂,他們可會同意?這是永遠無法磨滅的仇恨!”
太丘憤然說道:“仇恨?孟桓公子的三位哥哥和我族的十萬子弟也盡被你的族人屠戮殆盡,就算是為首者咎由自取,那十萬人民可都是有罪之人?竟無一生還,要說殘忍你鮫人族不比我們差多少!”
赤陵回道:“不要血口噴人,伯奎、叔獻確死于亂軍之中,他們帶領(lǐng)人馬殺入王都,不管男女老幼盡皆斬盡殺絕,與惡魔何異?我的父王舍身迎戰(zhàn)、以死相抗,又有什么過錯?至于仲愷和你那十萬大軍實是死于天譴,和我族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孟桓聽到“天譴”二字,暗暗想道:“這其中果然另有蹊蹺!”
他趁勢問道:“鮫王既出此言,可是有真憑實據(jù)?”
赤陵回道:“此是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鮫王可說得詳細些?”孟桓說道。
“那日仲愷、叔獻二人為報伯奎之仇,率大軍殺入王都?!背嗔暌贿吇貞浺贿呎f道,“我父王在門殿率衛(wèi)隊奮勇抵抗,怎奈勢單力孤,難敵虎狼之眾,他身受重傷用僅存的力量摧毀了門殿,與叔獻同歸于盡!族人被父王所感、熱血沸騰,奮起最后一擊,喊殺聲震動四野,王宮前血流漂杵,仲愷見勢膽怯,率軍潰逃而去?!?p> 這時,赤陵的眼中驟然顯出了一絲恐懼,接著說道:“我族已經(jīng)受到重創(chuàng)、死傷無數(shù),焉有力量再去追擊?我一個人在后面悄悄追蹤,看著大軍一直撤至東海之濱,心中稍安!正要回游之時,卻發(fā)生了一幅亙古未聞的大恐之象!”
“什么景象,鮫王可否明示!”孟桓追問道。
赤陵閉上了眼睛,仿佛十分不愿意回憶那可怕的一幕,許久才說道:“只見天上烏云密布、一時間遮天蔽日,滾滾黑云把仲愷和十萬大軍瞬間吞沒,我及時潛到海面之下,卻也被黑云邊緣稀薄的霧氣所傷,那感覺就像萬蟻噬咬之痛、千刀萬剮之刑。我咬緊牙關(guān)向下潛游,終因體力不支昏死過去,后被沖到岸邊為你所救,單從這一點兒來說,我確應(yīng)感謝公子之恩!”
孟桓聽完赤陵的講述,不禁皺起了眉頭,問道:“那鮫人族既能救醒你,可知是中了什么毒嗎?”
赤陵搖了搖頭,說道:“我能醒來,還虧得公子連日來不間斷地運功治療,其實我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
“那你為何一直昏迷不醒呢?”孟桓又問道。
“我族人在失去意識之后,必得在族中圣地——蘇沐池中浸泡才能還復(fù),只是差了這最后一步而已,與傷勢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云陽說道:“二哥,莫非還有第三股力量在暗中操縱這場戰(zhàn)爭?”
孟桓沉思片刻,說道:“我也不確定,如果真有幕后力量,那它的目的顯然不是針對鮫人而來,而是要以戰(zhàn)爭為掩護毀我巫咸?。 ?p> “真是用心歹毒!”太丘恨恨地說道。
孟桓對赤陵說道:“鮫王,看來這次戰(zhàn)爭深不可測,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各退一步、平息戰(zhàn)亂,盡快結(jié)束這場噩夢,否則兩族只能越陷越深,甚至走向毀滅!”
赤陵低頭不語,他深知以目前的情況,鮫人族已無力再戰(zhàn),但這血海深仇又怎么能甘心!
良久之后,赤陵嘆了口氣,問道:“什么叫各退一步?”
孟桓說道:“我們馬上撤走,但貴族需贈我文玉樹的子枝,還有……”
孟桓停了一下,接著說道:“如果巫王知道此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回去后會上復(fù)父王說已經(jīng)剿滅鮫人族,并以文玉樹為憑,他必深信不疑,還請貴族人民給予配合,在深海之中休養(yǎng)生息,暫時不要暴露行跡,以后或有緩和的機會!”
赤陵低頭不語,公孫昊英說道:“鮫王可否聽我這局外人一言!”
“請講!”赤陵回道。
“為人王者,雖為死者而傷,更當以生者為重,孟桓公子所言實乃一片赤誠,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如若再不終止戰(zhàn)爭,恐于大家都大為不利,到時候人死族滅,還有什么仇恨可言?”昊英說道。
赤陵回道:“大人所言極是,好吧,就這么辦!請各位在此歇息一晚,明天我即奉上文玉子枝!以熄兩國戰(zhàn)火!”
鮫人部落的夜晚是寧靜的,因為地處海底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閃著微光的海洋生物在遠處游來游去。
孟桓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遂起來散散心。不知不覺間,他走到王宮后面,這里竟鑲嵌著許多明珠,把一切都沐浴在柔光中,到處是赤紅的珊瑚、嶙峋的怪石、美麗的海螺、遍布的海藻,顯示這里曾是王宮的后花園。
孟桓漫步其間,不禁感慨萬千,隨口吟道:
將軍出征在遠方,血染戰(zhàn)袍總堪傷,
只惟王命不問道,黃沙蓋臉難返鄉(xiāng)!
誰知,竟有人回應(yīng)道:
英雄怎顧兒女情,干戈能息恨難平,
春風一度花月夜,今生不能再侍君!
孟桓感到心中一震,猛地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