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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古代開酒樓

第二章 憂愁余緒,月飴樓的危機

回到古代開酒樓 離離傾章 3770 2019-12-25 18:30:26

  “臨江仙”,詞牌名,前唐教坊創(chuàng)制,用來抒寫流連光景的閑適情調(diào)?!芭R江仙”雅閣內(nèi),掛著一幅用瘦金體寫的小詞《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作者為晏幾道,原時空里宋初的著名詞人、宰相晏殊之子。大周立國七十八年,并未出現(xiàn)任何名為晏殊的有名聲之人,晏幾道自然就不存在了。蘇誡很喜歡這首詞,寫出來掛在這里,不過供自己欣賞,沒有拿出去邀名的心思。

  瘦金體,筆跡瘦勁、風姿綽約,不至于纖弱巧柔,也不至于剛健如鐵板,很是獨特。用它配《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別有一番味道。

  提起瓷壺倒一杯清茶,正欲喝下,蘇誡方才記起,之前在書房的時候,已經(jīng)喝過茶了。嘴唇并不覺得渴,剛剛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原來,他的魂兒,早就飄到那幅《臨江仙》上去了。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p>  一首傷心詞,描摹了對往昔戀人的懷念。按理說,活了兩世的蘇誡,并未有過戀情,甚至連親情也不曾享受半分。前世的他,以孤兒的身份,煢煢獨行了二十余年。現(xiàn)在,再來一世,依舊是連父母的面都沒有見著,唯一一個名義上的叔伯蘇安,也只是短短數(shù)日之緣。

  那么,自己為什么如此鐘愛這首詞呢?

  怔忪之間,蘇誡突然露出一個苦笑。晏叔原啊,你感覺苦澀的,卻是我求之不得的東西啊!世人都以離別為苦,卻不知無人可以離別,更能涼透人心。勞勞亭內(nèi),別人敘敘話別;而與我告別的,只有叢生的雜草、耄耋的夕陽。

  前世,無人與我盞酒話別,無人讓我心心念念。前世,我還有什么?

  蘇誡心中一陣惶恐,覺得世界有些不真實。他的前世,只剩下一片記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沒帶走一片云彩,便來到了這大周,一個嶄新的世界?,F(xiàn)在的他,還可以肯定,自己前世的存在??墒窃龠^數(shù)十年,他完全融入這片天地的時候,他還會那么肯定前世么?亦或者,當做一場真的夢境?

  記憶,是世上最不可靠的東西。

  百般滋味涌上心頭,蘇誡臉上神色變幻,終于化作自嘲:“呵呵,我要是能再穿越回去,保不得就成了存在主義的文學大家了?!?p>  這一句話,只有二十一世紀的人聽得懂。

  房間里一陣寂靜,只有一個木頭般的身軀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香爐散發(fā)出輕煙裊裊,跳著空靈輕盈的無聲之舞,憑添了幾分孤寂的意境。

  趙漢端著酒菜進了“臨江仙”,把酒菜放在桌上,撤下托盤卻沒有走。見他欲言又止的神色,蘇誡擺出一個笑容,問道:“怎么了?還有事嗎?”

  “嗯...”趙漢雙手捏著托盤,小心翼翼地問道:“東家,我看你好像不太高興,是覺得這飯菜不好嗎?”

  “怎么會?”蘇誡訝然。眼前的三菜一湯——燜蒸鹿脯、炙鵝、煮豆腐和梅子葫蘆湯,于他而言,已是非常豐盛了。特別是鹿脯,不是尋常貨品,可見趙德是花了心思的。“我很滿意,你放心。”

  “啊...”趙漢的手捏的更緊了:“那,東家是不滿意這壺酒嗎?”

  蘇誡倒出一杯酒,一飲而盡,砸吧兩下嘴唇,意猶未盡道:“不錯啊,這酒是我們平常出售的品種嗎?我覺得尚可?!碧K誡本不是愛飲酒的人,只是這個時代的酒,度數(shù)并不那么嚇人,因此他不介意偶爾喝兩杯。

  “哦...”趙漢的兩只手幾乎要把托盤捏碎掉:“東家到底不滿意我們什么呢?您說出來,我們才能改啊?!?p>  “......”蘇誡突然覺得喊趙漢為趙哥是個巨大的錯誤。這特么是哥?這他么是爺爺好么?之前他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趙漢是這么頑固的一個人呢?這樣大的代溝,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有心想要批評兩句,又怕趙漢鉆牛角尖。蘇誡嘆了一口氣,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用盡量“和藹可親”的聲音、以微風送落葉般緩慢的語調(diào)說道:“趙哥,我對你怎樣你不清楚?自然不會把你和其它小廝同等對待。等趙叔年紀大了,我這酒樓還要仰仗你呢,是不是?再說,趙叔的手藝是頂好的,他做的飯菜,我喜歡還來不及呢,怎么會不高興?”

  “......”

  一番好說歹說,蘇誡又是籠絡又是交心,趙漢才有些“不舍”地離去。

  “終于走了!”蘇誡覺得肚子都在抗議了。他拿起筷子,吃了兩塊鹿脯。肉質(zhì)極嫩,帶些甜味,口味近牛肉而無牛肉之粗糲。由于做的好,肉里的腥氣幾乎祛除干凈。整塊入口,滿嘴鮮香。

  “好!”蘇誡大贊。

  他又舀了一勺梅子葫蘆湯。用梅子仁做佐料熬的葫蘆湯,梅子的酸味兒散于湯中,既有醋之功效,又避免了醋的苦澀,更使得湯中有一股果子清香,入口清爽。

  “不錯!”雖然蘇誡還不太習慣周人以干果做佐料熬湯的風習,不過這道湯在工藝質(zhì)量上是難以挑剔的。味道雖然特別,但并不使人排斥。

  吃了幾塊肉、喝了幾口湯、飲了幾口酒,蘇誡只覺得胃口大開,先前的憂郁苦悶盡數(shù)被掃盡。以酒為引,鹿肉、炙鵝一塊塊送入嘴中。直到兩碟都見了底,他還意猶未盡。興致之中,他竟直飲酒觴,以筷子擊碗碟而歌。窗外街上的喧囂、人生百態(tài)世相,與他全然無關。若有他人在旁,定會驚訝其瀟灑風流: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

  謫仙人李太白之詩,常人不能吟,吟而不能知其意,知其意而不能入其境界。此刻的蘇誡,卻是完完全全地與謫仙心意相通,仿若回到了數(shù)百年前的那天,與太白向面而坐,豪飲高歌。

  興之所至,蘇誡干脆放開束縛,盡情吟唱,將這幾天壓抑的心情徹底釋放。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消,趙漢悄悄打開閣門,看到蘇誡已然酣睡。

  蘇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窗外金黃燦爛,太陽正和黑暗作激烈的搏斗。陽光由耀眼化為朦朧,如同被調(diào)色板點染了多重顏色。朦朧之外,一種詭異的心安。

  一股風吹過,蘇誡感到絲絲涼意,禁不住打了個寒噤。他披衣起床,走出房門,趴在走廊欄桿前,消化醉酒的余緒。古時的詩人總愛憑欄而望,不是沒有原因的。

  突兀后面?zhèn)鱽硪坏缆曇簦骸皷|家,您醒了?”

  蘇誡轉(zhuǎn)頭,趙漢正在他后面站著,咧著嘴,臉上帶著殘留未散的笑意。蘇誡一思索,便知道趙漢為什么而高興。他在“臨江仙”內(nèi)狂放縱歌,趙漢雖不懂,卻也能感受到幾分興致,之前心中覺得蘇誡哪里有所不滿的擔憂,即刻消散。

  這趙漢,真真是把伺候蘇誡當成了人生任務。

  “趙哥,何事?”蘇誡問道。

  “東家,王先生請您去一趟,說有重要事兒跟您說?!?p>  王先生,即王逸,月飴樓的賬房先生,自月飴樓開張起便跟著蘇安,歷經(jīng)風雨,一向沒出過什么大差錯。蘇安逝去后,蘇誡初來乍到,不熟悉酒樓的經(jīng)營,性子也懶散,干脆讓王逸兼了代掌柜之職。諸多事項加之一身,這幾天,王逸忙得腳不沾地,只有在每日晚間打烊后、工人伙計聚在一起吃飯時,蘇誡才見得到他的面。

  “現(xiàn)在是幾時?”

  “東家,申時末了,馬上就酉時了?!鄙陼r末,即接近下午五點的時刻。

  馬上酉時了么?臨近晚食的時間,也不等打烊。如此火急火燎,定然不是小事。

  進了賬房,見王逸趴在桌后,右手提筆,左手打著算盤,十分專注。王逸年過五旬,頭發(fā)半白、身材清瘦,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渾然不似別的老人眼神中有一股渾濁。一雙手雖然干枯瘦弱,可下筆之有力、撥算盤之敏捷,無一不顯示著充沛的生機。

  看著王逸前面堆積如小山的賬冊,蘇誡心底有些慚愧。如果不是他非要讓王逸代做掌柜,憑王逸的本事,不該如此勞累。反倒是他這個東家,這幾天頗為悠閑。

  此刻,王逸沉浸在賬本中,隨著撥打算盤的手指飛動,思維也更加急促。待最后一筆寫下,王逸稍稍松了一口氣,捏了捏疲鈍的左手。摸到手指有些微微發(fā)抖,王逸心中苦笑,還是老了啊。眼中余光察覺有人影在側,定睛一看,原來蘇誡已站到桌前。

  王逸剛要起身作禮,卒然看見蘇誡朝他微微鞠了一躬,心下一抖,急忙扶住蘇誡,聲音有些錯愕道:“東家,你這是干什么...”精明如他,搞不清楚蘇誡的用意。

  蘇誡臉上,有些許歉然、些許感激。他看著王逸,語氣真誠:“王叔,小子初來乍到,這幾天如果不是您的盡心幫襯,只怕這酒樓就要關張了。安伯伯也告訴小子,您是月飴樓的支柱,日后,還得多多仰仗著您呢?!?p>  “哈哈...”王逸捻著胡須輕笑,望向蘇誡的眼神無比和善。好小子,不枉老蘇把這酒樓贈你。若是尋常人平白無故添了一大份財富,不喜形于色,便很難得了。這小子,倒好似絲毫不在意。光是這份恭謹?shù)膽B(tài)度,足以說明他的獨特之處。老蘇,你這侄兒,確實不俗啊。

  王逸越看蘇誡越覺得順眼,如果說前幾日主要是公事公辦的話,現(xiàn)在真心實意多了幾分。

  蘇誡對王逸推心,確實是知其以前對月飴樓功勞重大,也未嘗沒有繼續(xù)讓他留下來的意思。一朝天子一朝臣,月飴樓換了老板,蘇誡怕王逸有出走的心思。

  王逸是個精明人,聽出了蘇誡的言外之意。他斂袖朝蘇誡一拱手:“東家,老拙半生在這月飴樓度過,且以蘇安兄為知己。蘇安兄把這酒樓托付給你,于情于理,我也理解。只要東家不嫌棄,老拙縱是朽年殘軀,也會盡心至最后一刻?!?p>  此話說得極為鄭重,蘇誡聽出了話中的誓言意味,心下一松,恭維道:“王叔年富力強,正是龍馬精神,何以自謙耶?”

  小狐貍!王逸搖搖頭,也罷,繼任的東家非是庸人,他也能少操幾份心。

  兩人敘了會兒閑話,終于說到正題上。

  看著眼前的賬本,王逸臉上多了些凝重。他指著核算出的數(shù)目,嚴肅道:“東家你看,自今年開春來,酒樓的生意每況愈下,月月入不敷出,不得不以備用的存銀填補空缺。且蘇安兄患病半月,花去的銀兩不少,更是雪上加霜。如此下去,酒樓能否撐過今年都是個問題。”

  “情況居然如此嚴重?”蘇誡擰著眉頭,盯著一行行清晰地刺眼的數(shù)字,心中快速盤算著盈虧。片刻后,他吐出一個疑問:“王叔,按賬本上的虧損核算,月飴樓根本就不可能撐過一年。這么說,這種虧損情況,僅僅是今年才出現(xiàn)的?以前從未出現(xiàn)過?”

  “是這樣?!蓖跻菰俣葤吡速~本一眼,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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