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安聽后,心中微顫,目光再次轉(zhuǎn)向了自己的父親,父親一生溫和謙遜,待人真摯,對待兒女亦是從未大聲斥責(zé)過。
想到這,易知安眼眶紅腫起來,只覺生來幸運(yùn),不管何事,只要告知他,他總有很好的法子解決,總會提前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望向易曉生的眼里充滿尊崇,這便是他的父親,他的神!
“太子!你可知罪?”樂長慶問道,聲色俱厲。
“兒臣知罪,請父皇責(zé)罰!”太子俯首跪地,誠懇道。
樂長慶沉默片刻,看向易曉生后又轉(zhuǎn)而看向易知安,問道:“知安吶,你想如何處置太子?”
“如何處置?這不簡單,直接打,打到他屁股開花,最好是一個月下不了床,然后關(guān)地牢!”易居白在一旁憤懣不平地小聲嘀咕。
站在一旁的裴宋聽后忍俊不禁,心想:世子果然是有仇必報,腹黑男。
但,當(dāng)易知安一番話說出來后,裴宋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腹黑男。
只見易知安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那……就讓他也中了那奇毒,而后再斷雙腿!”
易居白在一旁驚得張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給掉出來了,腦子里閃過一排排的問號:這還是大哥嗎?這還是那個溫潤謙雅的大哥嗎???
裴宋也被易知安的一番話驚得目瞪口呆,這還是那個與人為善的翼王嗎???
易曉生到并沒有感覺到很驚訝,而是一臉欣慰地看著易知安,只一瞬又恢復(fù)了原本的平靜。
樂長慶則有些吃驚,吃驚的不是易知安對太子的懲罰過重,而是這場景和這話竟與幾十年前的易曉生所說的話驚人的相似。
那時他尚且年幼,一次從冷宮跑出去找易曉生的路上碰到一個不知道是宮里的哪位皇子,年紀(jì)比樂長慶略長。
他身后跟著一群太監(jiān)和宮女,見衣著樸素的樂長慶挨著宮墻的邊低頭走著,上去便是一腳,將幼年的樂長慶踹倒在地,一腳過后仍舊不解氣,又踹了幾腳,邊踹邊罵到:“見到本皇子竟不行禮,還敢當(dāng)沒看見,看我不踢死你!”
那些宮女太監(jiān)沒一個敢上前阻攔。
不一會兒功夫,易曉生不知是等急了還是怎么的,竟趕了過來,正巧看見樂長慶被一位小皇子欺打著。
憤懣不已,上去就扯住了那小皇子的頭發(fā),用稚氣未脫的聲音大聲吼道:“住手!他也是皇子!”
太監(jiān)和宮女立馬嚇得跪了一地,他們識得易曉生,因為他的父親是御前侍衛(wèi),卻并不認(rèn)識樂長慶,但御前侍衛(wèi)的兒子說出的話他們還是信的。
見樂長慶被打得鼻青臉腫,幼時的易曉生一臉擔(dān)憂與心疼,小心翼翼問道:“疼嗎?”
樂長慶被他一問就不爭氣的哭了起來,那霸道的小皇子立馬慌了神,還以為樂長慶是宮中哪位受寵的小皇子,畢竟能有小侍衛(wèi)相伴的人不簡單,立馬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
“這就完了?起碼也要他踢你幾腳,揍你幾拳才行,如今他被你打成如此模樣,到時候如何向天子交代!”易曉生學(xué)著大人有模有樣的調(diào)調(diào)訓(xùn)斥那小皇子。
最后也是真的讓樂長慶出了口氣,踢了幾腳才罷休……
后來才知道,易曉生護(hù)短是天生的,現(xiàn)在聽著易知安說這話,樂長慶只覺仿如昨日重現(xiàn)一般激動不已,眼眶微潤,又覺好笑,他的天性如今也流到了他的兒子身上,甚好!甚好!
“準(zhǔn)!”樂長慶和顏悅色地應(yīng)允,吹著茶水慢悠悠喝了一口,眼皮抬也不抬一下不緊不慢地說道:“正好神醫(yī)在這,也死不了”
太子如晴天霹靂般癱坐在地,臉色煞白,跪爬過去扯著樂長慶的衣角,一邊哭一邊說道:“父皇,父皇,救救兒臣,救救兒臣,兒臣真的知錯了,兒臣知錯了父皇……”
轉(zhuǎn)而又看向太子妃,哭喊道:“愛妃你求求父皇,你求求父皇,父皇一定會念在西楚國的交情上饒了我的,你求求父皇啊!”
太子妃左右為難,雖嫁與太子,但對他并無感情,身為西楚國公主,身不由己只能隨遇而安,畢竟自己是為了西楚百姓安危才嫁來和親的,談交情,昏庸太子怕是涉世太淺了點,何來交情,天朝如此強(qiáng)大,誰國敢與之攀交情。
但太子作為自己的夫君,自己不得不求,于是太子妃有些怯弱的開了口:“父皇……父皇開恩,饒過太子這一回吧!”聲音哭哭啼啼,令樂長慶煩悶不已,不好將氣發(fā)在兒媳身上,就只有發(fā)泄在太子身上了。
“滾!朕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樂長慶一腳踹飛了太子,然后拂袖而去。
……
傍晚,裴宋興沖沖地拎著一壺酒奔去易知安的房間,邊走邊喊,語調(diào)陰陽怪氣:“王爺王爺,小的打酒回來了”
“哐!”的一聲好像是書砸在門上的聲音。
屋里傳來易知安不悅的聲音“好好說話!”
“咳咳……我的知安王爺,我打酒回來了,要喝嗎,我進(jìn)來了?”裴宋嬉皮笑臉的推門而入。
一進(jìn)門就見易知安一臉十分嫌棄的模樣盯著他。
搞的裴宋十分不自在地摸了下臉問道“怎么?我臉上有花嗎?你看的這么入迷?”
“我……”易知安聽次,氣不打一處出,順手從桌上又拿起一本書作勢要朝裴宋丟去,但最終也沒有丟出去……
“你能跟我說說老將軍是何時去找的百里奇嗎?”裴宋同易知安一頭一個坐在門檻上,大口喝著酒,渾身上下都是好奇。
“你想知道?”易知安小啜了口酒。
“那當(dāng)然想了!”裴宋伸長脖子。
“好!那把你懷里的叫花雞拿出來,還有袖子里的花生米!”看著臉頰紅潤的裴宋,易知安微瞇著眼不緊不慢說道。
裴宋一聽,頓住了喝酒的動作,幽幽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易知安抿了一口酒,說道:“這天色暗了視力不好是真,但我鼻子又沒壞,你再不拿出來,你那慘綠羅衣都要變成油漬羅衣了”
聽罷,裴宋乖乖拿出了叫花雞和花生米,伸到易知安面前,嘟囔說道“我其實本來也是買給你吃的”然后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
易知安見此啞然失笑,“我是看你快醉了,讓你先吃,免得沒人陪我喝酒了”
“哎呀,真矯情,一起吃一起吃”裴宋的耳朵明顯紅了起來。
吃到一半,裴宋忽然問道:“你聽說了嗎?太子中毒斷腿后一直昏睡不醒”
“嗯”易知安依舊一臉平靜地吃著雞。
“你請的那位神醫(yī)被天子送走了,說是如果你不讓治就不治?!迸崴我揽匆字矝]有反應(yīng),然后小心翼翼繼續(xù)說道:“已經(jīng)三個月了,你當(dāng)真不打算救太子,不是,是治太子?”
半響,易知安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淡淡說道:“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什么意思”
裴宋一臉迷茫,心想他說的是啥意思,跟我剛剛說的有啥關(guān)系???
“明天進(jìn)宮,治太子去”
易知安起身走進(jìn)屋內(nèi)。
留下裴宋十臉懵逼,咋變臉這么快?
……
翌日,又是易知安易居白和裴宋三人同行。
馬車上,易居白滔滔不絕的給易知安講著太子斷腿之日的慘狀,感覺說上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大哥,你是不知道,他當(dāng)時那叫一個慘,喊得跟殺豬似的,屎尿齊出啊,真是大快人心,太子應(yīng)該會此生難忘,哈哈哈……”
“慘?這還不算慘,區(qū)區(qū)斷骨之痛,片刻而已”話語間波瀾不驚。
易知安閉眼端坐,發(fā)冠高綰,一身紫色寬袖長服,腰間扎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發(fā)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豐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讓人覺得高不可攀、低至塵埃。
“斷……斷骨之痛還不慘啊……那那后面還有啥”易居白瞠目結(jié)舌。
“七日后你且去看看就知道了”
易知安仍微閉雙眼。
“為何要七日?”
易居白不解問道。
易知安笑而不語。
外面趕馬的裴宋也是一臉疑惑,又萬分好奇,心想著七日后定要來看看究竟,還有什么比斷骨之痛更痛的。
忽然想起易知安歸來那日,輕描淡寫的說過自己斷了雙腿,后得神醫(yī)相救又經(jīng)歷了蝕骨般的生骨之痛,日夜煎熬。
想到這,裴宋方才了然易知安所說的話是何用意。
不知不覺馬車行至西宮,三人一同走進(jìn)啟明殿內(nèi),面見了天子樂長慶。
“拜見陛下!”
“快快免禮,平身!”樂長慶每每召見易家的人都會一改往日冰霜嚴(yán)肅的神情,一臉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樣子。
“知安吶!今日是有何事???”
樂長慶放下手中的奏章,聲音輕和問道。
“來看看太子”易知安答。
易居白見易知安并未說出實情,便偷偷扯了下裴宋的衣角,低聲問道:“裴宋,你們是不是又瞞著我在做什么大事?”
裴宋一臉茫然的看著易居白:“沒有啊”
易居白又迷茫了,怎么大哥干啥事他都不知道,莫非,大哥這一次是瞞著所有人,悶聲干大事??
但,很顯然,這次并不是。
“哦?”天子樂長慶驚訝抬頭,“你原諒他了?”
“并未”易知安淡莫回應(yīng),“只是臣只殺外敵”
樂長慶眼中燃起一絲欣慰,果然是他的血脈,秉性同他一樣,原則至上,恩怨分明。
易居白有些納悶,他見了天子大氣不敢出,也不知為何,但大哥每次同天子說話看著畢恭畢敬,卻仍舊是一副冷淡模樣。
半響,樂長慶莫名的掛起一絲微笑,讓易居白看著心里發(fā)毛。
“他在太子宮中,你可直接前去,無須通報”樂長慶說道。
“臣這就攜胞弟同去!”
易知安恭敬的行了個禮,然后與易居白裴宋二人一同來了太子宮。
……
“拜見翼王!”太子妃見易知安一行人來此,立馬恭敬行禮,眉眼帶笑。
易知安只平淡的說了個:“免禮”眼神并沒有在太子妃身上流轉(zhuǎn)。
裴宋抱拳向太子妃行了個禮,易居白卻有些不淡定了,為何太子妃會向大哥行禮,大哥還如此愛答不理??
等到太子妃將他們帶去太子房中,半路上他用手戳了戳裴宋:“看到了嗎?”
裴宋不明所以:“看到什么?”
“哎呀!就是剛才啊!太子妃向大哥行禮,看大哥那眼神,分明就是無限崇拜啊,但大哥并未回禮而是風(fēng)淡云輕地讓她免禮??這合理嗎?”易居白跟撞見了什么機(jī)密一樣激動。
這太子妃也算是絕世美人,任誰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兩眼,一雙異域風(fēng)情的眼睛,要多勾魂有多勾魂,高挺的鼻梁,半閉微啟的紅唇,阿羅多姿的身材,只可惜好白菜被豬拱了,便宜那昏庸太子了,易居白忍不住心中嘆息。
裴宋扶額說道:“你同王爺一母所生,為何你這么八卦?”
然后大踏步向易知安方向走去,剩下易居白呆在原地。
我。。。八卦了嗎??沒有吧……
隨后易居白也追了上去。
……
易知安將一顆湯圓大小的藥丸賽進(jìn)太子樂康的嘴里,但好像那藥丸太大,原本緊閉雙眼呼吸平穩(wěn)的太子,瞬間面目通紅,微睜的眼睛翻白起來。
太子妃看著有些于心不忍,正準(zhǔn)備開口,易知安頭也不抬的說道:“太子妃無須擔(dān)心,這是治腿的藥,若不忍直視,還請?zhí)渝乇堋!?p> 聞言,太子妃便輕巧退了出去。
易居白瞧見,震驚不已,那藥丸那么大,太子現(xiàn)在半死不活的,被這么搞一下豈不是要直接歸西?
趕緊阻止道:“額……大哥……這藥丸是不是有點大了”
“大什么大,你和王爺都是吃這個藥才活過來的!”裴宋氣不打一處出嚷道。
就這點苦,他還覺得便宜了那昏庸太子。
“小易,過來”易知安輕聲喚道。
易居白乖巧走了過去。
“捂住他的嘴,讓他咽下去”易知安起身坐到一旁,倒了杯茶悠閑地喝著。
易居白目瞪口呆,只得照做,但畢竟還未真正長大,心性善良的他還是于心不忍,準(zhǔn)備拿杯水讓藥順進(jìn)去。
裴宋一眼就看出易居白的小心思,立馬一手上去將太子的嘴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結(jié)果不一會功夫,太子就渾身抽搐起來,滿面通紅,直翻白眼……
但也沒多久,那藥丸竟然就滑了下去,易知安有些微怒,重重將茶杯放在桌上。
“回府!”
易知安起身走了出去。
裴宋和易居白連忙跟上前去。
“都怪你,叫你瞎插手”易居白一邊走一邊數(shù)落裴宋。
“要不是我,那藥能挨那么久才滑下去,不早被你用水灌進(jìn)去了!”裴宋也不甘示弱。
約摸過了七天,易居白果真跑去太子宮觀戲,近乎三個月,太子殺豬般的慘叫聲響徹整個皇宮,不論白天黑夜,以至于精疲力盡,虛脫至極到須得用藥來提神,有力氣了繼續(x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