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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斷有誰聞

第35章 宮掖深深

弦斷有誰聞 古月今生 4049 2020-01-28 14:33:48

  更讓寧國沒有預(yù)料到的是一入皇宮,她便被送回到自己的宮中,無論她以任何借口和理由編出的出宮請求,太后均置之不理,只是一句不放。

  宮中的氣氛也很有些異常,一回宮太后就囑咐她謹言慎行,無事不得到皇兄處去打擾他。而皇兄竟從來沒來過,只匆匆召見了她一次,皇兄的模樣憔悴了不少,說的話也極為簡單,還沒等寧國將話引入正題居然就匆匆要宦官送她回宮。寧國見皇兄神情疲倦,也就沒有堅持,想著改天再談李義山之事。

  可等她想再次去找皇兄時,執(zhí)事女官卻不肯為她通報了,只說皇上近日勞乏,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皇兄從來即使再忙也一定會抽個空或約個時間見她的。寧國覺得很奇怪,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她向留在宮中的云舒和浣月也打聽不出個所以然來,說只是聽說皇上近來似乎身體欠佳,上朝也少了,宮中事務(wù)都是王公公掌管,王公公的氣勢可是越來越囂張……

  寧國不由地蹙緊了眉頭,對于這些宦官的所作所為她不是不知道,王守澄仗著扶立皇上的功勞向來居功自傲,從來不把一般大臣放在眼里,甚至還挾持皇兄。但寧國亦知道即便如此,皇兄也從未荒廢過政事,他一直還勉勵著自己多讀點書,做到通今博古,要吸取史上古訓(xùn)和經(jīng)驗,皇兄在政務(wù)上也一直勵精求治、刻意選拔人才,他總是嘆息黨爭之劇讓許多有志之士無端埋沒了。這樣的皇兄怎么可能因這些閹宦亂賊的一時猖狂就自棄?若真是皇兄感覺沮喪懈怠,寧國覺得自己更有義不容辭地責任替皇兄分憂解難,勸諫皇兄振作起來。

  可是她在焦急的心情下再去找了皇兄幾次后,太后竟安排了一位年長的女官來管理她宮中的事務(wù),寧國想出自己的鳳陽宮都必得先經(jīng)過這位姑姑的許可和陪伴。而令狐絹回宮后雖安排在自己宮中,卻經(jīng)常不在宮內(nèi),問起來是被太后叫了過去,也不知她終日忙碌些什么。寧國不甘心地想方設(shè)法請求見皇上,但每每女官告知她這些只是小事,皇上身體欠佳,不必以些小事情影響皇上。這只是小事?可是對寧國來說,卻是再也沒有的大事了,她們又怎能明白?

  就這樣又悶了兩日,寧國感到自己都快要瘋了,她終于想出個法子,她將李義山的幾篇佳作整理好,在向皇后請安的時候交給皇后,請皇后務(wù)必交到皇兄手里,又再三拜托皇后一定要讓皇兄親自過目?;屎蟮故呛蜌庖粓F,微笑著滿口答應(yīng)了下來,只是——再也沒有了下文。

  寧國追問皇后時,皇后總是笑著說已交給皇上了,皇上答應(yīng)一定會認真閱覽的。那怎么會沒有回音?也不見皇兄召她去問詢?寧國很是不解,一向疼愛她待她如掌中珠的皇兄怎么現(xiàn)在卻將她視如無物一般?皇兄到底怎么了?這宮中的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好在同樣也被女官拘束得難受的云舒和浣月明白她的心思,這一日,浣月不知想了個什么方法纏住了女官,云舒忙通知寧國趁便溜出了鳳陽宮。此時正是早朝過后,按皇兄平日的習(xí)慣必然在自己宮中處理日常事務(wù),他一向最是勤勉國事的,寧國遂帶了云舒向皇兄宮中直奔過去。到了宮門外,皇后的貼身宮女翡兒岫兒正站著門口,見到寧國一愣,忙行了禮,又想上前攔阻她。

  寧國沖她們溫和地一笑,道:“我只是見一下皇兄,即刻便出來?!濒鋬郝杂歇q豫,云舒已忙上前拉著翡兒的手聊了起來,岫兒哪里攔得住寧國,寧國一個箭步就沖進殿去。

  大殿里皇兄經(jīng)常坐在那里審閱奏章的書案旁卻空空的,莫非皇兄真的是身體不適?寧國正詫異著,眼角余光卻見一側(cè)內(nèi)殿門口一個水藍色的身影一閃,怎么仿佛象是盈冰的身影?她轉(zhuǎn)頭定睛再看時,卻見皇后竟似受了驚嚇一般從內(nèi)殿里慌忙趕了出來。

  寧國見皇后一臉不安的神色,忙歉意地行了個萬福,笑道:“請皇后的安,寧國有事要見皇兄?!?p>  皇后見到是她松了口氣,緩過臉色來笑了一下道:“皇上近日身體欠佳,在午休呢,公主有何事?”生硬的口吻明顯地在逐客。

  寧國更加不解且疑心,此時哪里是午休的時辰?皇兄到底有什么事一定要避開自己?她索性不管不顧地就往內(nèi)殿走去:“我有急事要見皇兄?!被屎蠹泵χ猩焓掷膊豢贤O?。

  才走到內(nèi)殿門口,卻見皇兄已從殿內(nèi)走出來了,擋在門口。幾天不見,他的樣子比上次匆匆一見時更顯疲乏,而且神情中明顯地有些緊張。寧國更加驚訝,她還在仔細地看著皇兄,皇兄已開口問道:“是寧國,你有何事?”語氣中全然沒有往常親密寵溺的味道,倒像是有點不耐煩要打發(fā)她走的意味。

  寧國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此行來的重要目的,她行了禮后方認真問道:“臣妹想請問那幾篇文章皇上看了么,感覺如何?”皇兄的神情看上去憔悴不堪,但并無明顯的病容。

  皇兄的臉上竟涌起了明顯地不耐煩,想了想,很勉強地應(yīng)付她道:“哦,交給王丞相看了,他說,”皇上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書生義氣!”

  那么皇兄自己竟連看都沒看!僅憑王丞相一句書生義氣就置之不理了?寧國忍住自己的不滿,不甘心地道:“皇上應(yīng)該親閱一下,這幾篇文章令狐老丞相都百般推薦的呢!”

  皇兄尚未答話,皇后已壓抑著臉上的不悅上來拉住她,勉強地笑著:“皇上近來身體不太舒服,寧國你就別再鬧了?!?p>  寧國掩不住滿心的失望,為什么皇兄竟會待她如此不耐煩,為什么皇后竟會認為她是在胡攪蠻纏?她忍不住地望著皇兄央求道:“皇兄——”

  皇兄似被她語氣中的失望和哀傷打動了,望著她安慰似地笑了一笑:“好,待過些時間,皇兄一定——”他沒有說完,轉(zhuǎn)過身來對皇后說,“你好生陪著寧國在這聊一聊吧,我還要休息一會?!闭f完,他竟轉(zhuǎn)身又進了內(nèi)殿。

  寧國也沒心思和皇后再聊什么,皇后說些什么她也沒聽進去,她行了禮告辭出宮來,心中空落落的,步子亦沉沉的?;市诌@是怎么了?他一向不是求賢若渴的嗎?他不是一直嘆息人才難得、無人扶佐的嗎?可是李義山的事情又該如何呢?她要再想個什么辦法,不能就這樣算了!

  正出神,突然聽見后面一聲脆響,她回頭一看,翡兒岫兒正惶恐地跪在皇后面前。寧國一驚,但瞬間就明白了,忙拉著云舒轉(zhuǎn)身匆匆離開。

  幾乎象是被禁錮在鳳陽宮的寧國現(xiàn)在越來越明白李義山當時的孤傲和不平了,皇兄離她且這樣遠,天闕之高又豈是象李義山這樣的平常百姓能觸及的?

  她不但無法見到近在咫尺的皇兄,也無法見到同在長安的李義山,同在一片天空下,他們之間卻如同天塹之隔。她現(xiàn)在能明白李義山當時躲避她的心情了,她將《柳枝詞》看了一遍又一遍,李義山那種絕望的心境現(xiàn)在她感同身受,可再想去玉陽山對寧國來說竟是遙不可即的事了。

  太后起初不愿她那么早地回宮,但此刻卻又不肯再放她出去了。

  這天寧國正在宮中與云舒浣月研習(xí)武功以開解悶悶不樂的心情,芷棋笑著上前報知方才聽說小王爺進宮來覲見太后了。寧國大喜,忙就要更衣去太后宮里,一旁的春瑤忙攔住她道:“公主且不必著急,只怕小王爺也是特意來找公主的,公主此刻就過去倒不好?!苯?jīng)春瑤提醒,寧國一想也是,看太后近日對待她的舉動必是因知道了些什么才如此,寧國雖知士庶之隔重重,但太后出身并非貴重又一向憎惡以門第壓人,不知為何近日猜疑心會越來越重?寧國遂點點頭,耐著性子只裝作不大理會。

  過了半個多時辰才等到宮女來報,太后有令要令狐女史伺候公主過去,端王妃和小王爺進宮來了。寧國有些意外,端王妃竟也來京了?她可是極少進京來的??!

  回頭卻找不見令狐絹,奇怪得很,她自回宮以后就像是變了許多,再不似從前那樣伶牙利齒、任性愛笑了,也經(jīng)常不在寧國跟前。平日里比試武功,她定是要湊熱鬧的,她的功夫很是利落,與云舒浣月又一向稱姊道妹的。不過她近日常忙于太后宮內(nèi)的事務(wù),因此寧國也沒有覺得太異常,再說畢竟自己也變了很多。她回宮后每次去向太后請安,只要令狐絹在旁太后就有意無意地向令狐絹問及令狐绹,因了這個緣故,寧國也盡量不想與令狐絹一起去太后那里,每每去太后處請安都有意避開令狐絹。而令狐絹每每到太后宮里回來后也總是只簡單地向?qū)巼A報一下,寧國也不去特意詢問。兩人縱然呆在一起也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及令狐绹和李義山,不去觸及玉陽山的人和事,無形之間就多了不少拘束。

  但是——令狐絹好像是太沉默了!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身著平常宮服的令狐絹才走了出來,見寧國竟專程地等著自己,她忙抱歉地行了一個禮,竟沒有說話。寧國見她穿戴得甚是簡樸,又如此沉默,知道她一向是愛鬧愛俏之人,有些詫異。卻是她身邊跟著的盈冰一襲水藍的衣裙令寧國一恍神,這宮中最愛穿淺藍衣裙的就是盈冰了,天氣已冷了下來,她仍是一襲的藍色的衣裙。

  不過兩三個月不見,李瑞欽卻瘦了不少,全然沒有了從前的神采飛揚和隨心所欲,以前在太后面前別人都不敢亂說話,他卻總能說說笑笑地哄得太后開心不已。而現(xiàn)在他竟是安靜斯文的坐在那里,靜靜地聽太后與端王妃敘話。

  李瑞欽見了寧國抬眼看了一下,眼里流露一絲明顯的關(guān)懷和喜悅,但只站起來按規(guī)矩行禮,一句話也沒說。

  端王妃站起來要道萬福,寧國忙走上前拉住她,端王妃拉著寧國對太后笑著夸贊道:“才幾年不見,怎么就出落得勝過天仙了,難怪都說我們大唐的公主儀態(tài)萬方,萬人不及呢?”

  太后忙笑著自謙道:“哪里有女孩兒家的嫻靜文雅,只是愛惹事。”

  令狐絹已跪在地上向端王妃叩首行了禮,端王妃忙讓人扶起她來,笑著向太后道:“這個就是令狐老相的幼女?真是難得,又素樸又不驕矜。”又示意令狐絹上前,拉著令狐絹的手很親熱地道,“欽兒提起你來總是贊不絕口,說你才華出眾,機敏過人呢!”

  寧國不由地望著李瑞欽一笑,心想這話決不會是出自李瑞欽之口,但見他正端坐在那兒,眼觀鼻鼻觀心,淡定之中似乎有些漠然,壓根就不抬頭看令狐絹一眼。

  令狐絹也全然沒有了平日的聰明伶俐,端王妃一松開她的手,她立刻就有些吶吶地退縮在一旁站立著,低眉斂目地一言不發(fā)。

  太后望了李瑞欽一眼,向端王妃笑道:“不是我夸獎,絹兒是我調(diào)教出來最拔尖的孩子,素日我一直拿她當自己女兒一樣!”又回過頭來望著令狐絹批評道,“你這孩子素日伶俐乖巧得很,怎么今日見了端王妃卻笨拙了!”

  端王妃卻微微笑道:“這樣好,女兒家還是嫻靜些的好?!毖埏L(fēng)卻飛快地掃了一下李瑞欽。

  寧國才恍然明白了今天端王妃的來意并不單一,她望了望令狐絹,又望了望李瑞欽,這兩人在一起從來是爭吵斗嘴沒半點和氣安靜的,今天卻不約而同地都沉默而冷淡,仿佛事不關(guān)已——只是事不關(guān)已也沒有這般冷漠。

  寧國看了看太后,這個主意看來是太后出的了,這月老當?shù)蒙醪恢{(diào)卻偏偏還很是得意!看來,令狐絹這段時間的不開心也竟是為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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