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通遼馬場
顧青芷是直性之人，知道自己一直騎的竟是匹盜來之馬，心下甚為過意不去，道：“章大哥，我真不知這馬是誰送給雷叔叔的，下回定替你當(dāng)面問個清楚。不如你先將這兩匹失馬牽了去，我和駱大哥再另尋坐騎便是?！?p> 章春雷擺手笑道：“焉有是理！姑娘的盛情章某心領(lǐng)，這事也不急在一時。況且這等窺牖翦綹之徒，得手后頭一件事便是轉(zhuǎn)手銷贓，這獻(xiàn)馬之人多半早不是當(dāng)初的盜馬賊了。其實我通遼馬場駿騎何止千萬，原也不在意這一匹兩匹，章某之所以有登門相詢的念頭，只因此馬當(dāng)年是在我奔雷堂嚴(yán)加看管之下被賊子偷走，說出去實在不甚光彩，才想著若能順藤摸瓜找出當(dāng)年盜馬的賊人，對老場主和弟兄們總算有個交代，決不是為了上門討馬去的。”
顧青芷笑道：“這樣便勞煩章大哥了。我爹爹向來為人最好，雷叔叔面相看著雖兇，也是明理之人，只須章大哥開口，他們定會鼎力相助。倘真尋不到那盜馬賊，你開個價讓我爹爹買下這三匹馬兒便是。不怕章大哥笑話，這馬跟了我這么些年，當(dāng)真要還給你哪，確實也有些舍不得?！?p> 章春雷大笑道：“姑娘恁地心直口快，在下佩服得緊。以顧雷二位堂主的大名，要說將這三匹良駒拱手相贈，章某今時今日倒也還做得了主?！鄙焓州p撫那青驄馬的脖頸，道：“馬兒啊馬兒，你能尋到這樣一位主人，運(yùn)氣也算不壞了罷？”說完哈哈一笑，向三人辭行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能多留。三位改日若肯屈尊至通遼馬場一敘，章某做東，同諸位好好飲上幾杯！”
駱玉書回禮道：“俟異日有暇，必到石佛寺來探訪章兄，一并拜過祁老前輩。”三人與之拱手作別，章春雷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徑直去了。景蘭舟贊道：“此人英姿颯爽，倒也是個豪杰之士?！?p> 顧青芷奇道：“石佛寺？怎么章大哥住在廟觀里么？”駱玉書笑道：“十方寺堡西南九十里處有一座石佛寺，相傳前身為遼王所建凈居禪院，乃是三百多年的古剎，早年香火極盛，后因戰(zhàn)禍破棄，通遼馬場將之修葺翻新，設(shè)為總堂所在，距今已有三四十年時間?！?p> 景蘭舟道：“遼河兵亂之地，民間一處馬場竟能數(shù)十年屹立不倒，倒令人十分不解?！瘪樣駮溃骸熬靶钟兴恢?，這祁場主本是遼王朱植部下，在遼東素有威名。遼王因未發(fā)兵助太宗靖難南征，永樂間屢遭削權(quán)，郁郁不得志而終。祁前輩當(dāng)年未隨朱植內(nèi)遷，留在關(guān)外一手創(chuàng)立了通遼馬場，幾十年經(jīng)營打拼，而今早已是關(guān)東第一大幫，幫內(nèi)上四堂下六堂，合計有一兩千人，又有馬匹無數(shù)，倒似支軍伍一般。”
景蘭舟奇道：“有這等事？這未免有坐臥山頭、擁兵自重之嫌，朝廷怎又會置之不理？”駱玉書道：“他在遼東根牢蒂固，大明官兵同蒙古人打仗，又常要調(diào)用他的馬匹糧草，是以一時未能收編。不過祁場主明理重義，人品是沒話說的，這回又出了盜馬的事，得閑倒應(yīng)當(dāng)上門致意一番。”
景蘭舟笑道：“如此奇人，景某倒也想見上一見?！焙鎏ь^望見道路兩旁榆柳夾道、翠意蔥蘢，心中想起一事，嘆道：“聽聞于大人到任河南后便命人在官道兩旁沿路栽樹鑿井，數(shù)年之內(nèi)道上枝葉蔭翳、途無渴者，實為百姓造福不淺。這樣一位好官，不想如今卻含冤下獄，正所謂小人得志、瓦釜雷鳴，天公何以無眼？”駱玉書道：“于侍郎吉人自有天相，又有朝中同僚護(hù)持，一時當(dāng)可無礙，如今倒是他家眷有難。事分緩急，我等先助于大人退了王林一行，再到寶珠寺去尋鑒勝不遲?！?p> ***
三人記掛著要搶在王林前頭趕到于家，夜晚也不住店歇息，在野外草草睡了，便又加緊趕路，腹饑時吃些隨身干糧。景蘭舟的青騾遠(yuǎn)不及顧駱二人的駿馬快疾，但馬匹跑半個時辰便要歇息，過不多時，便見他又騎著騾子迤然跟了上來。如此行了兩日，駱景二人一路上聊得甚為投契，互于對方的武功見識十分欽佩。
到第三日正午時分，三人距開封府城已不過七八里路，忽見一衣衫襤褸的小丐跑來遞給景蘭舟一顆蠟丸，又匆匆轉(zhuǎn)身離去，從頭至尾不發(fā)一言。景蘭舟掰開蠟丸看了里面藏的字條，面露喜色道：“王林這伙人一路游山玩水，此刻尚未過南陽，似他們這般走法，怕是還有五六天才到，我們倒有足夠時間部署?！?p> 顧青芷問道：“剛剛這小孩子可是丐幫中人么？”景蘭舟笑道：“正是，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萬千幫眾遍及四海，幫中數(shù)位長老皆與家?guī)熡信f，這次便負(fù)責(zé)沿途偵探消息、通風(fēng)報訊?！?p> 駱玉書喜道：“此事能得丐幫援手，實是再妙不過，這一來倒可安下心先去寶珠寺瞧瞧；只是我這里有湖廣布政司的一封書信，須得先行上呈河南右布政使年富大人?！本疤m舟笑道：“不瞞駱兄，景某生平一進(jìn)官府衙門便兩腿發(fā)軟、走不動路，我還是先去四處探聽些消息，晚些時在城隍廟恭候二位?！瘪樣駮溃骸耙埠?，那便有勞景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