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睜開了雙眼,用余光瞄了瞄周圍。
我向右望去,只見一個女孩躺在一個單人病床上,手中插著針管,正在打著吊瓶??礃幼?,應(yīng)該是正處于昏迷狀態(tài)。
我仔細(xì)的端詳著她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她正是那個墜樓的女孩。
我自己也正在一張單人床上,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病號服。
稍動一下,全身就有些酸痛。
接著抬頭向病房內(nèi)四處張望。
病房內(nèi)的陳設(shè)簡單,兩張單人病床的中間隔了一張白色的小桌,再右側(cè)有一扇長窗,正午的陽光從窗口射進(jìn)屋內(nèi)。
我看向正前方,發(fā)現(xiàn)千葉尋一正埋頭趴在床尾,好像是睡著了。
我下了床,腳步很輕的走到門外。
靠在了病房外墻上,用雙手托著下巴,那個時空的場景在我心中一時揮之不去。
“難道說,那僅僅是一個夢嗎?”我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有些慶幸。畢竟,終于回到現(xiàn)實世界了。
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我不禁松了一口氣。
這時,佐藤次郎從大廳外走進(jìn),看到我后,連忙大聲喊道:“你怎么起來了?你現(xiàn)在還很虛弱,要好好休息!”
說著,他便招呼著我再次進(jìn)了病房。
千葉尋一聞聲抬起頭來,我看到,她的眼中布滿了血絲,像是大哭了一場。
我向她打了一個招呼。
她的淚水止不住的從臉頰處流下。
佐藤次郎坐在了一旁的圓凳上,將腿搭在了小桌上。
我坐在了單人床上。
氣氛一度變得尷尬起來。
“想要吃點什么東西嗎?”佐藤突然問道。
“哦,不用了?!蔽疫B忙搖了搖頭,因為自己已經(jīng)有了飽腹感,像是已經(jīng)吃過了東西。那個似真似幻的時空,我好像真的去過。
“話說,”我盤腿坐在了病床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佐藤看了一眼千葉,嘆了一口氣,道:“那天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你被拓哉川木那群混蛋毆打,我就把你給救了?!?p> “那天,是什么時候?”
“兩天前?!?p> “兩天前?我睡了這么久嗎?”
“你說呢!你要好好的感謝千葉,這段時間她可沒少照顧你?!?p> “嗯…”我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
他撇了撇嘴,隨后吐了一口氣,用手摁了摁病房內(nèi)的桌面,對我說:
“放心吧,已經(jīng)給你請好假了?,F(xiàn)在學(xué)校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件,給你的處分恐怕已經(jīng)被抹掉了?!?p> “嗯?!蔽疑α松箢i,給他比了一個手勢。
這時,千葉尋一突然起身,腳步沉重的走出了病房。
見她走后,佐藤將腿放下,然后移了移圓凳,湊到了我這邊。
“你還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
他指了指右側(cè)病床上躺著的那個女孩,“美奈子和千葉尋一的關(guān)系?!?p> “賣什么關(guān)子,有話快說!”
他聳了聳肩,然后壓低了聲音說道:“美奈子是千葉尋一的妹妹?!?p> “什么?妹妹!”
“你也別太驚訝,這我也是填表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的。美奈子的全名叫‘千葉美奈子’,她和千葉尋一有血緣關(guān)系?!?p> 佐藤次郎咽了口唾沫,接著說道:“這段時間里,千葉整天都在照顧你們,每天都在祈禱你們趕快醒來。我也勸過她,可她就是不聽?!?p> “直到昨天?!彼謬@了口氣。
“怎么了?”我問道。
“昨天醫(yī)生說,美奈子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你是知道的,這個消息對于千葉尋一來說就等同于晴天霹靂。”
“你是說……再也醒不過來了?”
“嗯。醒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還是要相信有奇跡的發(fā)生?!?p> 我仔細(xì)的端詳著那個名為“千葉美奈子”的女孩,發(fā)現(xiàn)她的確與千葉尋一有幾分相似。
“她真的…就這樣一直睡下去了嗎?”病房外傳來了千葉尋一的聲音。
我側(cè)過身來,默默的注視著。
那個醫(yī)生搖了搖頭,像是在說:“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彪S后又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
千葉尋一蹲坐在了地面上,雙手抱膝,崩潰的哭喊聲響徹整個醫(yī)院。
“想要去安慰她嗎?”佐藤次郎突然說道,“你還是讓她哭一會兒吧,哭完了也許就好受一些了?!?p> “你這是什么話?”我正準(zhǔn)備反駁他,可轉(zhuǎn)念一想,事到如今也只能這么做了。
“那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我苦笑道,“難道這樣就算了嗎?”
“那你想干什么?”
“去抓兇手?!?p> “誰是兇手?”
“那還用問嗎,當(dāng)然是拓哉川木?!?p> “我就知道。那…什么時候行動?”
我看了一眼時間,“明天一早。”
“嗯,沒問題?!?p> 此時,千葉尋一的哭聲停止了。我向病房外望去,發(fā)現(xiàn)她正站在門口。
她目光呆滯,不停的用衣袖擦拭著淚痕。
我看著她,心中竟如刀絞一般的疼痛。
她像是隨時都有可能癱倒在地的狀態(tài),見到我們卻又故作鎮(zhèn)定的低聲說道:“我沒事?!?p> 千言萬語在我的心中交織著,心里始終在想著,該說什么樣的話才能讓她所承受的痛苦有所減輕??晌野l(fā)現(xiàn),這種悲痛是無法用一兩句話來與之抗衡的。
這樣好的女生……
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盡快的抓住兇手,給她們一個交代。
第二天一早,我掀開了被子,穿好衣服后腳步輕輕的走到隔壁床位,叫醒了睡眼朦朧的佐藤次郎,隨后便來到了街道上。
我們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制定著計劃。
“如果要讓她供述出兇手,會不會更好辦些?”佐藤次郎靠在路邊的電線桿上,“可依照她現(xiàn)在的情況,即使知道兇手是誰也不能揭發(fā)。我們就這樣直接去指認(rèn)拓哉川木,他也是肯定不會招的?!?p> “那個混蛋,”我猛踹了一下身后的墻壁,“不過,總還是有辦法的?!?p> 我抬頭望向天空,隨即又望向佐藤,“我知道該怎么辦了?!?p> 佐藤次郎瞪大了眼睛,“怎么辦?”
“去學(xué)校!”
“去學(xué)校干什么?”
“知情者不止她一人。”
我們兩人隨即又邁開了腳步,
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一路上的人形態(tài)各異。有些是背著書包騎著單車一路上說說笑笑去上學(xué)的學(xué)生,有些是提著公文包,身著一身黑色西裝,頭發(fā)梳得甚至有些發(fā)亮的上班族。這個町的兩側(cè)的店鋪早上已開始營業(yè)。
一陣清晨的冷風(fēng)凜冽而過,想到現(xiàn)在正躺在病房上不省人事的美奈子以及正守在床邊一夜未眠的千葉尋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淚水奪眶而出。
很快,我們到達(dá)了目的地——學(xué)校。
佐藤次郎緊跟在我的身后,我們快步的來到了一樓二層。
溫暖的陽光斜射至二層的走廊上,夾雜著溫暖以及渙散。
今日的校園與發(fā)生事故前并無兩樣,人們像是已經(jīng)遺忘了那個墜樓的女孩。
穿過長廊,我們兩人一同來到了班級門外。
我站在窗前看了一眼時間,已經(jīng)接近早上八點了,第一堂課應(yīng)該快結(jié)束了。
我們沒有直接進(jìn)入教室,而是背靠在墻壁上等待著。
我向前走了幾步,趴在了圍欄前,向樓下望去。
那個女孩的墜樓地點上竟沒有了一點血跡,像是被人刻意處理過的樣子。
我轉(zhuǎn)過身來對佐藤搖了搖手,覺得他們這群人真的是無可救藥。
不久,伴隨著鈴聲的響起,教授從教室內(nèi)走出,我們見狀連忙躲在了轉(zhuǎn)身臺后。
我示意讓佐藤不要出聲。
如果被教授發(fā)現(xiàn)我們在這里,一定會叫他有所懷疑。他若是知道了我們要調(diào)查,為了不將此事鬧大,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趕我們走。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已經(jīng)離開了。
下節(jié)是活動課,班級內(nèi)的學(xué)生們都去學(xué)校教學(xué)樓后的操場上集合了,唯獨只有拓哉川木還一副傲慢的神情坦然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是已習(xí)慣有“特權(quán)”一般。
在窗前等候許久的我們,待學(xué)生們都下樓之后,緊接著站起身來,快步走了進(jìn)去。
我睨視著拓哉川木所在的位置。心中不禁小聲淺笑道,“還好,他還在,這樣就更方便一些。”
清晨的微光斜射在他的側(cè)臉,棱角分明。他抬頭見我們站在臺上,并沒有立即起身,更沒有想要逃離的意思。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有一種嘲諷的意味,佯裝漠視,隨后扭過頭來,將視線轉(zhuǎn)向窗外。
我咬緊了牙關(guān),攥緊了拳頭,心中暗想:這小子是想把我們激怒嗎?!
此刻的室內(nèi)有些靜謐——準(zhǔn)確的來說,是安靜的出奇。身體的其它感官仿佛都變得敏銳起來,甚至連自己與身邊的佐藤次郎的心跳聲和呼吸聲都聽的一清二楚——這么說好像是夸張了一些。
我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節(jié)奏。
“準(zhǔn)備好了嗎,”我壓低著聲音對身旁的佐藤次郎說道,“聽我的指示?!?p> “???”佐藤次郎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嗯,明白。”
“3,2,1,”我擺好了攻擊的架勢,“就是現(xiàn)在!”
我們一擁而上,沖出好幾米遠(yuǎn),直接撲倒了拓哉川木。
我和佐藤將他摁倒在地,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愕然失聲的望著我們。
“痛!”他使勁掙扎著被我按住的左肩,“你弄疼我了!”
“你還知道痛!”我用力抵住了他的左肩,他的臉都扭曲了。
“滾開!”他大吼道,“快滾開!”
“終于暴露本性了嗎!”我將他的雙手反扭到背后,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細(xì)繩,在他的手腕上纏了好幾圈。
“喂,你們干嘛!”
“快走!”我拽起了拓哉川木,抓著他的胳膊對佐藤說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和佐藤摁住他的雙臂,快步將他押了出去。
我們從后門離開,繞道來到了另一條長廊上。
一路上拓哉川木一直都在罵罵咧咧。
下了二樓,在玄關(guān)處有一間雜物室,我推開了半虛半掩著的門,然后轉(zhuǎn)身對押著拓哉川木的佐藤說道,“進(jìn)去吧。”
佐藤次郎猛的推了一下拓哉川木。
雜物室是一個不足二十平的小屋,四周堆滿了一些落滿灰塵的物品,看樣子,應(yīng)該很久都沒人來過。
我側(cè)過身來,將雜物室的門關(guān)上,隨即摁了一下貼著雜物室墻壁上的開關(guān),頭頂?shù)男舭l(fā)出了微黃的燈光。
“怎么辦?”佐藤指著雙手被捆的拓哉川木說道,“現(xiàn)在該怎么處置他?”
我望了望四周,發(fā)現(xiàn)有一張小會議桌和幾把椅子。
我走向前將那張會議桌搬了出來,然后放置在了小屋中央。
我抽出兩把椅子,分別擺放在了會議桌的兩端。
佐藤次郎將拓哉川木摁在了一把椅子上,然后在他的一旁站著。
我坐在了另一端,雙手合十的望著他。
“哼,”拓哉川木冷笑了一聲,面露惡意的說道,“你能把我怎么樣?”
佐藤猛踹了一下他坐著的那把椅子,“別裝腔作勢!”
“呼,”他吊起了眼,隨即又咧嘴笑了笑,“你們不能把我怎么樣?!?p> “可證據(jù)可以?!蔽胰映隽艘粡堈掌?,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低下頭看了看,又笑道:“什么嘛,你給我看一張女生的自拍照干什么?”
“你仔細(xì)看看,那個女孩是誰?”我指著那張照片說道。
“這我怎么知道?”
“少裝蒜,快說,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我將手伸進(jìn)了上衣口袋內(nèi),質(zhì)問道:“是不是又不敢承認(rèn)了?”
拓哉川木靠在椅背上,又冷笑了幾聲,“她可比千葉尋一有趣多了?!?p> “你個混蛋!”隔過會議桌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狠狠的盯著他,但隨即又退了回去。
我調(diào)整了呼吸,面對著他那張令人作嘔的嘴臉,再次質(zhì)問道,“她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和她沒有任何瓜葛,”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只是現(xiàn)在沒有了任何瓜葛?!?p> 我咬緊了牙關(guān),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澳撬秊槭裁匆鴺牵俊?p> 他長呼了一口氣,“那個女人心理素質(zhì)太差了點?!?p> “你可真夠無恥的!”一旁的佐藤一記直拳打中了他的左臉。
他捂著有些泛紅的臉頰,卻仍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還笑了起來。
“就這點能耐嗎?”他仰頭望向佐藤,咂了咂嘴道:“你可真是個廢物?!?p> “你說什么?”佐藤舉起左手,攥緊了拳頭,正準(zhǔn)備朝他揮去。
“等一等?!蔽艺酒鹕韥恚p咳了幾聲,隨即說道,“讓他走吧。”
“什么?”佐藤有些不甘心,“就這么把這個混蛋給放了?”
“那你還想怎么辦?”我看著拓哉川木有些得意的神情,惺作無奈道,“也就只能這么做了。”
“可…”
“夠了!”我語氣強硬的打斷了佐藤的話。
“讓他走吧?!蔽矣种貜?fù)了一遍。
佐藤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可始終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給他解開繩子。
拓哉川木動了動滿是勒痕的手腕,淺笑道:“我就知道?!?p> “即使你們知道我是兇手,又不能把我怎么樣?!彼眢w前傾,雙手按在桌面上?!八?,我勸你別再為她們伸張正義了,沒用的。”
聽到這句話,我的臉頰不受控制般猛然抽動,但隨即又目光堅定的說道:“很快,你就要贖罪了?!?p> “哦?”他向后退了幾步,輕蔑道,“那祝你好運。”隨后,便推門而出。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嗎?”佐藤猛的將一旁堆積的雜物推倒,隨后便傳來了金屬物碰撞的刺耳聲響。
我輕嘆了一口氣,倚靠在墻壁上,舔了舔嘴唇,看著佐藤次郎氣憤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他皺起了眉頭,不解的問道:“你笑什么?”
我搖了搖頭?!皼]什么。”
“那為什么要把他給放了?明明可以趁此機(jī)會來收集更多的證據(jù)的。”
“我這樣做有自己的用意?!?p> “什么用意?”
我深吸了一口氣?!皟H憑這些就已經(jīng)可以斷定拓哉川木就是兇手了?!?p> “可只有我們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沒有旁觀者啊。”
“你說的沒錯,旁觀者?!?p> 我將手伸入上衣口袋內(nèi),將一個錄音筆放在了會議桌的桌面上。
佐藤有些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我垂下眼簾,又抬起頭正視佐藤,“這下就有證據(jù)了吧?!?p> “走吧,時間可耽擱不起?!蔽覍⒛侵т浺艄P再次放回口袋中,拍了拍佐藤的肩膀,隨即推開了雜物間的門。
“等等,”佐藤連忙將會議桌和椅子抬回了原處,“還是要謹(jǐn)慎一些。”
出了雜物室,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jīng)是上午八點十分,剛剛的詢問僅用了幾分鐘的時間。
佐藤在我一旁,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拓哉川木會不會逃跑?。俊?p> “他不會的。”
“你怎么就這么確信?”
“憑我的直覺。你覺得,他會這樣善罷甘休嗎?”
佐藤想了想。“應(yīng)該不會?!?p> “正因為這一點,才正是我那么篤定他不會走的原因?!?p> “他的好勝心?”
“答對了?!蔽掖蛄艘粋€哈欠,隨后咧嘴一笑。
“他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的。他總認(rèn)為自己的父親和親戚是有威望的人就能高枕無憂了,這也是他為什么不會選擇立即逃離,或裝作一副與自己毫無瓜葛的樣子?!蔽议L吐了一口氣,望向偌大的天空,稍作停頓了片刻后說道,“美奈子就是因為他的霸凌才會選擇跳樓的吧?!?p> “那不如現(xiàn)在直接拿著那支錄音筆去報案?”
我搖了搖頭,一邊走一邊說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需要去找一個證人。”
“證人?”佐藤搔了搔后頸?!澳侵т浺艄P不就已經(jīng)足夠了嗎?”
“你覺得,事情就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可時間……”
“剛才不是已經(jīng)確認(rèn)過了嗎,拓哉川木他不會走的,我們有的是時間?!痹掚m這么說,可我的心中還是難免有些不安。萬一拓哉川木真的就這么突然離開了,那么那支錄音筆就將毫無用處。
我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跨出學(xué)校的大門,我在一旁的居民區(qū)停下了腳步。
我轉(zhuǎn)過身來,與佐藤四目相對。
“現(xiàn)在幾點了?”
佐藤看了一下表。
“八點二十分。”
“走吧,去找證人。”我用手指向居民區(qū)的一家普通的住戶,隨即又邁開了腳步。
不久,便來到了那棟二層樓大小的公寓前。
我上前一步,按響了門鈴。
隔了一會兒,門被打開了一條小縫。
“誰啊。”門內(nèi)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美奈子的朋友。”我答道。
她遲疑了一會,便拉開了公寓的門。
“請進(jìn)?!?p> 我和佐藤來到了公寓內(nèi)。
走過玄關(guān),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的物品都整理的井井有條。
來到正廳,她招呼著我們坐下。
我上下打量著她——
個子并不高,看上去有些憔悴。眼角有許多的皺紋,眼睛卻是出奇的好看,可歷經(jīng)歲月的滄桑,顯得有些空洞??礃幼樱s莫有四、五十歲的樣子,原本烏黑的長發(fā)上已有一些零星的白發(fā)。
“請問該怎么稱呼?”
“夏美?!?p> “請問是美奈子的?”
“母親?!?p> 她愣了一會兒,然后問道:“有什么事嗎?”
我看著她有些詫異的神情,這才知道,原來她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千葉美奈子出了什么事。
“是美奈子…”佐藤正要告訴她實情,卻被我打斷了。
我示意佐藤不要說話。
“沒什么,我們是千葉小姐的朋友?!?p> “千葉?”
“千葉尋一?!?p> “那個,首先,來訪貴室,抱歉打擾。學(xué)校組織我們?yōu)榘嗌系耐瑢W(xué)私下做一些關(guān)于學(xué)情的調(diào)查,希望能夠理解?!?p> 話音剛落,我真想抽自己。這么離奇的理由,也許只有傻瓜才會相信吧。
我悻悻的準(zhǔn)備聽她的拒絕,然后離開。
“???”她有些愕然的望著我們?!懊滥巫邮遣皇浅隽耸裁词??”她用很奇怪的表情望著我們。
果然。
“當(dāng)然沒有,”我連忙搖了搖手苦笑著答道,“她沒事?!?p> “這樣啊,”她長呼了一口氣,“沒事就好?!?p> 看著她放心的樣子,我的心中卻有些焦慮。
我輕咳了幾聲。
“美奈子最近有什么不太一樣嗎?”我問道。
夏美雙手合攏,微微歪起頭?!罢f道最近,她好像是有些奇怪?!?p> “奇怪?能再說的詳細(xì)一點嗎?”
“嗯…總覺得她有什么事在瞞著我?!毕拿肋t疑了一會,隨即又苦笑道:“她已經(jīng)有些天沒有回來了?!?p> 我不解的望著夏美。
“難道不擔(dān)心美奈子嗎?”一旁的佐藤突然說道,“你不是她的母親嗎?”
“她不是和千葉尋一去旅行了嗎?”
我和佐藤都愣住了。
“哦,對。”我拍了一下佐藤,“美奈子和千葉尋一去旅行了?!?p> “不過,她在離開前都發(fā)生了什么?”我問道。
“她在離開的前幾天,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應(yīng)該是壓力大了。早上去學(xué)校的時候總是遲到,晚上放學(xué)的時候也回來的很晚?!?p> “那她出發(fā)去旅行的當(dāng)天一早,都做了些什么?”
夏美想了想,然后回答道:“說來有些奇怪,那天一早,她突然給我道了個別?!?p> “是…三天前?”
夏美點了點頭。
那正是美奈子墜樓的那一天。
“對了,她最近這段時間好像開始寫起日記了,她之前可從來都沒有寫日記這種習(xí)慣的?!毕拿勒f著,突然站起身來,轉(zhuǎn)身走向一個房間內(nèi)。
不久,她從房間內(nèi)的一個抽屜里拿出了一個戴有粉色塑料殼的手機(jī)。
佐藤碰了碰我的左肩,指著美奈子的手機(jī),在我耳邊輕語道,“美奈子的手機(jī)啊……里面一定有關(guān)于她跳樓的原因啊?!?p> “對啊…”我搔了搔鼻尖,心里暗暗想道,“只要有那個手機(jī),一切都會知曉的吧?!?p> “呃……”她突然伸手將那個手機(jī)遞給了我。
“啊?”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愣了一會兒,然后將雙臂擋在身前,連忙擺了擺手,一臉不然的問道:“這是要干嘛?”
夏美指了指那個手機(jī)。
“這是美奈子以前用的,她說要再買一個,這個也相當(dāng)于空閑的了……”
“?。俊蔽疑α松︻^發(fā)。“這怎么……”
夏美笑了笑,指著手機(jī)說道:“還希望你們能夠從這里發(fā)現(xiàn)出什么呢,說不定美奈子在學(xué)校里受欺負(fù)了呢……”
我和佐藤對視了幾秒,然后連忙伸出左手接過美奈子的手機(jī)。
我正要打開,卻發(fā)現(xiàn)手機(jī)帶有密碼鎖。
我指著那個手機(jī)向夏美問道:“能打開一下嗎?”
“???”夏美笑了笑,面露難色的說道:“密碼究竟是什么,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p> “這樣啊?!?p> 我嘗試著輸入了幾個簡單的數(shù)字,可都沒能打開手機(jī)的密碼鎖。
我抬起頭望向夏美,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學(xué)校里見到的那個自稱是千葉尋一母親的女人。
“如果說,夏美是美奈子的母親,那也就是千葉尋一的母親。那么,那天在學(xué)校里遇見的那個女人究竟是誰?”想到這,我開口確認(rèn)道,“你是千葉尋一的母親?”
夏美點了點頭。
“那…你認(rèn)識美子嗎?”
夏美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瞬間灰敗如土。
“你們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是不是她讓你們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請趕快離開。”
“當(dāng)然不是。不過,你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
夏美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美子,她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幾年前,我和中村——也就是美奈子和千葉尋一的父親,我們經(jīng)常光顧一家店鋪,是家小小的便當(dāng)?shù)?。而她正是那家便?dāng)?shù)甑那芭_。我和中村光顧那家店鋪時,中村總是會找各種理由多停留一會兒。我和中村本是非常相愛的,可自從她的出現(xiàn),這一切好像都被改變了。”
夏美咽了一口唾沫,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他們之間有什么事情,但這僅僅是猜測,沒有實據(jù)。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他瞞著我偷偷的去找那個女人,回來的時候還若無其事的對我說,是去找一個老友。我也沒有揭穿他,認(rèn)為他只是一時犯了糊涂,就繼續(xù)放縱他。我以為只要自己置之不理,當(dāng)作沒發(fā)生過一樣,他也許就能有所悔悟了,所以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放縱他,繼續(xù)愛著他??刹痪弥?,他提出要到市區(qū)去上班,他說在那里可以掙到更多的錢,可以給我更好的生活。我居然還在相信著他,相信他真的可以給我更好的生活。他出發(fā)的前一晚,在他收拾行李的時候,我記得他的手機(jī)密碼,就打開了。手機(jī)桌面突然有消息音的提醒,而且響了好幾遍。我點開一看,是一個陌生女人給他發(fā)來的消息,很曖昧,問他到底什么時候來,自己在等著他??吹竭@的時候,當(dāng)時被氣的瞬間說不出話來。他竟然是和那個女人去私會去了。看到這的時候,我的淚水止不住的奪眶而出,雙手顫抖,他原來是和那個女人私會去了。當(dāng)晚就和他提出了分手。他絲毫不在意,還突然大吼,說自己早就受夠我這個老女人了。第二天,他竟直接帶著那個女人來到了我的面前,指著我說,他要和我離婚,還大言不慚的咧嘴笑道,身邊的那個女人就是取代我的人?!?p> 說著,夏美的語氣神態(tài)開始變得激動起來,語速開始變得極快。
“那…你和他離婚了嗎?”
夏美平緩了情緒,撥開遮住眼睛的長發(fā),“話都說到這份子上了,也只好妥協(xié)了?!?p> “那你還愛他嗎?”
夏美緘默著的低下了頭。
在那一剎那,猛然發(fā)覺自己的話語再次勾起了她不想回首的過往。
我依稀可以聽得見她的抽泣聲。
“那個……”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站起身,壓低了聲音,對仍沒有釋懷的夏美致歉道:“不是有意提及的,不好意思…”
夏美微微抬起頭,拭了拭淚水,苦笑著說:“不要緊?!?p> 我看著她充滿血絲的雙眼,隨即指了指那個手機(jī)?!斑@個,能借給我看看嗎?”
夏美點了點頭。
“啊,謝謝。”我將美奈子的手機(jī)揣進(jìn)了口袋里,看了一眼時間,隨后對佐藤說:“我們該走了。”
“能留一個聯(lián)系方式嗎?”
我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本子,等待著下文。
“嗯?!毕拿缆曇纛澏兜恼f出了一連串的數(shù)字。
我飛快的將她的電話號碼記了下來。
“那,我們先走了?!蔽覀?cè)過身來,拍了拍佇足的佐藤,注視著他那悵然若失的神情,心中竟掠過一絲不知名的情感。悲傷亦或是歡喜,都說不出。是替夏美感到難過,還是替美奈子感到悲哀,我都無從知曉。
我有所顧忌的邁開腳步,向前走了幾步,在玄關(guān)處,轉(zhuǎn)身望向有些冷清的正廳,將視線移向夏美,只見她仍蹲在地上保持著抱膝的姿勢。即使知道她在感情中所受到的傷害有多大,卻也無能為力。美子最終還是讓中村動情,千葉尋一由于生活必需的緣由,與美奈子分開,和中村他們生活在了一起。
我和千葉尋一去旅行時,在千葉尋一的包中發(fā)現(xiàn)的那張相片,那張相片上那個穿著和服的年輕女子,正是夏美。
我突然知曉,為什么千葉尋一會有和夏美一模一樣的和服——也許,只不過是對母親的思念罷了。
我嘆了一口氣,將門緩緩的推開。
出了公寓,我和佐藤走在街道上。
我上下揣摩著美奈子的手機(jī),覺得手機(jī)內(nèi)一定有一些能夠指認(rèn)拓哉川木罪行的證據(jù)。
可問題是,得先打開那個手機(jī)密碼鎖。
我深吸了一口氣,反復(fù)嘗試著解開密碼。
一連輸入了好幾個密碼,手機(jī)通過一次又一次的震動來提醒我們——密碼沒能將它打開。
像是故意與我們作對似的。我望向帶有鎖屏標(biāo)識的手機(jī),不禁發(fā)起牢騷。
我又將手機(jī)放回口袋里,然后將視線移向天空——是一個陰天??罩袥]有一朵云層,陰郁的讓人感到窒息。
來往的行人神情都有些低沉。
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夏季像是再次同人們告別,冬日的寒風(fēng)凜冽著,瞬間充斥至我的全身。
“這種天氣可真讓人壓抑啊。”我望向遠(yuǎn)處已有些模糊的建筑,突然脫口而出了一句話。
“是啊?!弊籼俾柫寺柤?,“不過,我們當(dāng)務(wù)之急是不是應(yīng)該去指認(rèn)兇手?”
我長舒了一口氣,指著正前方的一家咖啡店,然后又抬頭望向天空,對一旁的佐藤說道:“快要下雨了啊,要不……先去那里吧?”
“嗯?!彼c了點頭。
我們隨即快步走向那里。
穿過一條馬路,我和佐藤不久便到達(dá)了咖啡店的店門前。
這家咖啡店有很大的玻璃窗,因為是陰天,所以店內(nèi)顯得有些昏暗。
我和佐藤來到了店內(nèi),然后向前走了幾步,坐到靠窗的桌子前,叫了兩杯咖啡。
我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氣,然后雙手托腮,與佐藤四目相對。
不久,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被放在了我們的面前。
我伸手拿過咖啡,輕抿了一口,一股暖意直達(dá)心間。
店內(nèi)的人不多,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下,無法看清他們的長相。
我將咖啡放在桌上,隔著玻璃望向窗外——此時已下起了小雨。
我又正視佐藤,倚靠在座背上,將美奈子的手機(jī)推到了長桌中央。
佐藤也將手中的咖啡放下,舔了舔嘴唇,隨即雙手合十的抵著下巴。
沉默了片刻,我指著美奈子的手機(jī)問道:“你說,手機(jī)的密碼會不會與拓哉川木有關(guān)?”
佐藤稍加思索。“可拓哉川木能是什么密碼呢?”他突然有些憤然?!巴卦沾?,那個混蛋!美奈子那么善良,他竟逼得她跳樓?!?p> “嗯…”我訕笑道,“你為什么對她這么上心啊?!?p> “啊?”佐藤愣了一下,隨即提高了音調(diào)?!艾F(xiàn)在哪還有時間來探討這個!”
他的臉頰有些泛紅。
我看著佐藤欲言又止的樣子,笑著問道:“你是不是…喜歡她啊?”
“?。俊弊籼傺凵駵o散,驚慌失措的連忙擺了擺手?!安豢赡?,不可能,我怎么會喜歡她呢?!?p> “你怎么反應(yīng)這么大啊?!蔽倚α诵?,“沒想到你真的喜歡她啊?!?p> 他搔了搔鼻尖,端起咖啡快速大喝了幾口。
隨后一臉認(rèn)真的正視我的眼睛。“你不也是,也有一個喜歡的人嗎?”
我愣了一下?!澳阒??”
佐藤有些泛紅的臉上掠過一絲笑意。
“難道不是千葉尋一嗎?”
我聳了聳肩,惺作否認(rèn)的說道:“怎么會?!?p> “嗯…”沉默了片刻,我側(cè)身望向窗外。
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滴落在玻璃窗上,竟感到一些安逸。
我又抿了一口咖啡,歪了歪腦袋,微笑著望向佐藤。
他挺直了脊背,嘆了一口氣?!安贿^,現(xiàn)在美奈子還正昏迷不醒,真的好擔(dān)心她啊?!?p> “嗯…”我低下頭,垂下了眼簾,雙手緊握咖啡杯,但隨即又抬起頭?!八哉f啊,要盡早抓住兇手,好給她們一個交代。”
佐藤點了點頭,端起咖啡大喝了幾口。
我伸手拿過長桌上的美奈子的手機(jī),反復(fù)摸索著。
突然有微光散射進(jìn)店內(nèi),照射在我的側(cè)臉。
窗外的雨已經(jīng)停了。厚厚的云層之中透過一束光芒,通過玻璃窗反射至咖啡桌上。
我看著閃爍著亮光的手機(jī),隨后正視佐藤的臉。“美奈子墜樓是哪一天?”
他想了想。
“是周四。”
“我問的是幾月幾號!”
“嗯…哦,對了,是六月十一日?!?p> 我猛然一愣。
心里在不停計算著,猜想著密碼的那幾個數(shù)字。
我側(cè)身望向窗外,天空呈灰白色,天邊像是有些光亮,像是黎明與黑夜的更替處。
“會不會,密碼是6,1,1?”
佐藤在一旁說道。
我又將目光移向美奈子的手機(jī),手機(jī)的塑料殼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耀眼。
看向手機(jī)的屏幕,以及那個用九宮格序列排列的輸入密碼的地方。
我長舒了一口氣,然后伸出左手,在輸入處按下了數(shù)字——“6,1,1”。
“怎么樣,解開了嗎?”佐藤站起身,雙手按在長桌上,湊近了我這邊,有些激動的問道。
“好像…”輸入了密碼后,只聽手機(jī)猛的震動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昂孟瘛瓫]有打開啊?!?p> “?。俊弊籼賴@了一口氣,又坐回到了座位上。
我端起咖啡喝了幾口。
“會不會和夏美有關(guān)呢?”佐藤問道。
“會不會是夏美和中村分開的那一天?”我接了下去。
“對?。『苡锌赡馨。 弊籼俚难壑蟹路鹩殖錆M了希望。
“那個……”我從上衣口袋內(nèi)掏出了那個被疊得方正,上面記著夏美電話號碼的紙。
佐藤將他的手機(jī)遞給了我。
我劃開手機(jī),快速撥打了夏美的電話。
不久,電話被接通了。
“喂?!彪娫捘嵌藗鱽砹讼拿兰?xì)小的聲音。
我用手捂住聽筒,做了個深呼吸。
我貼近電話,呼出了一口氣。
“是剛才來的那個少年嗎?”夏美有些欣喜的問道。
“啊,嗯?!?p> “有什么事嗎?”她問道。
“那個…”我望了一眼佐藤,有些難為情的說道:“請問…你和中村…”
我又吸了一口氣。“請問夏美和中村是在哪一天離婚的?!”
“?。俊彼械接行┰尞?,但隨后又笑了笑。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搔了搔頭發(fā)?!暗堖€是要告訴我們…”
“幾個月前?!?p> “請問,方便告訴我們具體是幾月幾日嗎?”
她遲疑了一會,壓低了聲音說道:“三月十日?!?p> “嗯…”我示意著佐藤次郎,然后對夏美說,“不好意思,真的不是有意提及的,只是…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p> 這對美奈子很重要。
“不要緊?!毕拿佬χf道,“不要緊,都已經(jīng)過去了?!?p> “嗯…”我再次搔了搔頭。
“都已經(jīng)過去了啊?!蔽屹咳惶岣吡艘粽{(diào),對電話那端的夏美說道:“今后還要好好生活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