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路是我自己走的,是好是壞我都認(rèn),將來我總不會后悔。你們也別吵了,如今要是跟著你們走了,我才會后悔的?!?p> 高父道:“看來你是鐵了心了,我們做父母該說的也都說了,隨你吧?!?p> 接下來的幾個月高子青很少回洛帶鎮(zhèn),只說忙得沒時(shí)間,要陳文竹一個人也別忘了去吃點(diǎn)好的。
當(dāng)洛帶鎮(zhèn)寂靜的夜間,偶爾有一兩聲炮竹響起時(shí),這一年又走到年尾了。
臘月二十二陳文竹剛吃完晚飯,聽得有人敲門,靠近院門的廂房里出來人開了門,“我找陳文竹?!备咦忧嗟穆曇繇懫?。
陳文竹忙出去問,“這么晚,你怎么來了?”
“你穿厚點(diǎn)再出來,我找你有事。”
陳文竹回屋套了件厚襖出了院子,高子青笑著看她。
陳文竹調(diào)侃他問:“看你這樣應(yīng)該不是壞事,找我干嗎?”
“走,我?guī)闳€地方?!?p> 高子青帶著陳文竹穿過玉帶河往洛帶鎮(zhèn)走,不管陳文竹如何追問只笑而不語。
從離祥云客棧相隔不遠(yuǎn)的一個小巷走進(jìn)去,來到一戶門前,高子青掏出鑰匙在陳文竹驚詫的眼光中開了門,笑著拉她進(jìn)了屋。
院落很小,入眼一片小空地,正面兩間屋,左則只得一間灶房。高子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房子小了點(diǎn),不過里面東西都全?!?p> 高子青拉著她進(jìn)了堂屋,房中擺著一套有些破舊的桌椅,有條板凳還斷了一條腿,靠著另一條板凳立著。
“雖然都是舊的,修一修也能湊合著用用?!?p> “這是你租的?”陳文竹疑惑地問,按她的猜算,高子青沒有錢買房才對。
“算是買的。”
“什么叫算是?”陳文竹又問。
“你別那么著急,先看看屋子,我慢慢跟你說?!?p> 臥房里床和柜子看起來還行,難得窗戶下還擺了一張梳妝桌,灶房里的東西能用的卻沒幾樣。
高子青告訴她,“這房是買的,不過不是一次付清。先付了一半,剩下的一年后付,等付完再過戶,合約都找中人簽了?!?p> 陳文竹這才明白,“你干嗎在洛帶鎮(zhèn)買房子,你又不?;貋恚俊?p> 高子青有些不高興,“我又不是為了自己買了?!?p> 陳文竹猛然醒悟高子青話中的含義,她去過高子青家,雖然彼此沒有明說,也知道和高子青之間算是有了約定。
但是她對于夫妻的印象就是,家中養(yǎng)他們兄妹就靠母親掙錢。到了陳文蘭家,她知道娘當(dāng)時(shí)給了陳文蘭嫁妝銀子,又聽陳文蘭說全貼進(jìn)去了還天天去鋪?zhàn)用Γ詾榕泳偷脪赍X養(yǎng)家才行。就算是大哥陳文林家,似乎房子也都是大嫂家?guī)鸵r置下的。
從她開始想要個家,沒有娘家會給她錢,就一門心思靠自己存,根本沒想過要高子青出錢,更別說是高子青一個人買房。
此刻,驚訝過后全是感動。從沒有人這般將她的想法放在心上過,沒想到高子青對她如此細(xì)致周到,她假裝看房子扭過頭,不讓高子青看見她眼中的淚花。
“我說過以后會一直陪你過年?!?p> “我們成親吧?!标愇闹裾f。
“好?!备咦忧嗾f。
“明天?!?p> “就明天?!?p> 兩個人都沒有父母親人在身旁,什么嫁娶習(xí)俗都不懂,他們也不管那些。陳文竹請了一天假,高子青本來就有兩天假,買房用掉一天,還剩一天。
陳文竹將自己在織房的東西全部搬到家中,將蘭羚送的娃娃擺到桌上,心里默默說:“阿羚,我終于有自己的家了?!毕肫鹪贈]有蘭羚的消息,心中有幾分傷感。
高子青為買房將錢花光了,陳文竹把三十貫?zāi)贸鰜斫唤o高子青,高子青也不和她客套伸手接過。
先去了洛帶鎮(zhèn)媒氏(管男女婚嫁),掌管媒氏的是個屢試落第,得皇帝恩賜功名的一名六十多歲老者。他聽聞二人父母親人皆不在此地,兩人又都在洛帶鎮(zhèn)做工居住滿一年以上,遂按浮客(流動人口)登記。尋來兩名官媒,當(dāng)場給他二人補(bǔ)齊婚聘文書。交了二十文錢后,二人各持一本婚書。
懿歟樂事,慶此良辰,合二姓之好,良緣永結(jié)。鴛牒成行,申白首之盟共證。
家里有的、能用的包括被褥都不必買,只將必須的添置齊全即可。兩人在外跑了大半天,連午飯都是買個燒餅?zāi)迷谑种羞呑哌叧?。鍋碗瓢盆、洗漱用具買妥當(dāng)后,回家開始打掃衛(wèi)生。
陳文竹奢侈地花了一貫買了套嫁衣,和記憶中陳文蘭當(dāng)年的嫁衣樣式差不多。又仔仔細(xì)細(xì)挑了一條豆綠色的絲帶,一如母親為陳文蘭系上的那條。高子青也給自己買了一身大紅的婚服。
晚間收拾妥當(dāng)后,陳文竹洗潄完獨(dú)自在臥房挽發(fā)、換上嫁衣,當(dāng)她親手為自己系上絲帶時(shí),想要學(xué)著說出母親當(dāng)年對大姐說過的話,卻只記得一句,“切不要學(xué)為娘這般。”潸然淚下。
親結(jié)其縭,九十其儀。(意指女兒出嫁時(shí)母親一面為其扎結(jié)一面叮囑注意儀容舉止)“娘,姐姐何其有幸,我,何其不幸。”
高子青換好衣裳,久等不見陳文竹出來,敲門也不應(yīng),推開門便看見陳文竹身著嫁衣,如盛開的綠荷般孑然而立,端莊清秀的面龐淌著兩行淚滴。忙奔上前,驚慌地用雙手捧著她的臉,試圖為她擦去眼淚,“別哭,我定不會負(fù)你。”
臘月二十三,小年。陳文竹與高子青結(jié)為夫妻。
天還沒亮,高子青先醒來,他還要趕到窯廠去。側(cè)身看著陳文竹睡得正香,伸手想摸摸她的臉龐,昨夜她流了好多淚,眼睛別疼才好。輕觸她細(xì)膩的肌膚,忍不住一陣心跳,得走了,不然來不及了。
起身輕手輕腳的洗漱好,擔(dān)心陳文竹睡過頭誤了時(shí)辰,返身又去臥室。陳文竹坐起身正要穿衣服,見他進(jìn)來,慌忙拉起被子擋住,“你快出去。”
高子青有些壞壞地笑,“我看一眼就走?!?p> “你這壞人?!标愇闹癫灰?。
“我真得走了,時(shí)間尚早,你還可以再躺會兒,起來后到外面吃了早飯?jiān)偃ド瞎ぁ!?p> “那你呢?”
“昨日的燒餅我?guī)狭?,剩下的錢都在柜子里,你走的時(shí)候別忘了把裝好的糖拿上。”高子青邊說邊往里走。
“知道了,你別過來。”
高子青不聽她的,走過去隔著被子一把摟住她,“我抱一下就走。晚上再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