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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葉記

第八十八章 道老二

尋葉記 走江化龍 4152 2020-03-11 22:34:32

  第八十八章道老二

  木子城內(nèi)依舊陰雨連連,李家傳出了消息,服侍了李家近三十年的老管家壽終正寢了,聽說是在睡夢中走的,模樣十分安詳。

  老人無親無故,平日里也沒什么談得上交情的朋友,李家念其辛勞,便主動操辦起了后事。靈堂就設(shè)在了李家正廳,莊嚴肅穆,絲毫看不出死得只是個下人。

  只是不知為何,李家家主卻不讓木子城的賓客前去祭拜,只是命府中下人低調(diào)服喪,哀悼三日。這使得一些本想借機拉攏關(guān)系的地方紳豪沒了由頭,只得做罷。

  靈堂前,李有財換了一身素凈白衣,默默地站著。他的面前則是那手持白紙扇的年輕男子,同樣一身素衣,面容清冷。

  “老祖,真不請人進來?實在不行,找府里幾個丫鬟哭上兩聲也好啊?!?p>  李有財望著四周空蕩蕩地靈堂,猶豫自三說道。

  哪戶人家的喪事不是親朋好友齊聚,痛悼哀思,這么靜悄悄的將靈堂擺在大廳里,看著不滲人嗎?

  李儒搖搖頭,手中的紙扇打開一半,隨即又輕輕合上:“老先生本就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如今他走得了無牽掛,有這份心的他自然知道,沒這份情得來得再多也不過是場鬧劇,又何必去做這糟心事兒?!?p>  李有財點點頭,心想也是,生意場上的朋友,又有幾個是真心實意的,還不是沖著他‘李大善人’的名頭,想要分一杯羹。

  這時腳步聲響起,一名身穿黃衫的男子帶著兩名隨從由內(nèi)院走入大堂。

  黃裳上前給老人上了一炷香,躬身行禮,隨后轉(zhuǎn)身說道:“世事無常,前段日子見老先生身子骨還很硬朗,沒想竟會突然仙逝,李家主還請節(jié)哀?!?p>  李有財知道眼前之人乃是今后的真龍?zhí)熳?,心里不免有些發(fā)怵,臉色僵硬的很,支支吾吾卻不知該說什么好。

  這樣的表現(xiàn)對于前來祭拜的客人來說,無疑是很失禮的行為,男子身后的陰柔老人見狀,頓時面色一寒,就要出聲呵斥,區(qū)區(qū)一介布衣,竟也敢怠慢太子殿下。

  好在李儒這時主動站出來打圓場,拱手說道:“多謝黃公子關(guān)心,我爹是因為痛失老友,悲痛過度,以至于一時間犯了迷糊,還請黃公子見諒?!?p>  黃裳笑著擺擺手:“李少爺說得這是什么話,李家的麒麟兒,年少有為,今后若是去了京都,還請照拂在下一二。”

  李儒笑著回答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兩人互相恭維了一番,主仆三人便回了廂房。

  待到三人離去之后,李儒先是踹了李有財一腳,罵了聲:“出息,活該前半輩子混得人模狗樣?!比缓笏呱响`堂前,將黃姓男子剛點上的那柱香給取了下來,隨手扔在了地上,然后自己點了一支,再重新?lián)Q上。

  “知道您老吃不慣這皇家飯,我就端了點兒,別嫌棄啊?!?p>  —————

  離開靈堂之后,黃裳帶著兩人慢慢在回廊里走著,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我本以為少了憑仗,李有財?shù)牡讱庠撥浐芏?,沒想到他還是個鯁骨之臣,有點兒意思?!?p>  韓貂寺出聲說道:“李家的人如此不識抬舉,殿下何不亮明身份,讓其乖乖俯首稱臣?”

  黃裳笑了笑,搖頭說道:“韓伴伴,你的修為雖高,可這為人處世的本領(lǐng)還是得多練練,以勢壓人只為下策,不然憑你三次救駕有功,早該陪伴在我父皇身邊,做那大內(nèi)的首席供奉了,何須陪我東奔西走,做這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老太監(jiān)躬身輕笑道:“老臣不過是皇家養(yǎng)的一條忠心耿耿的老狗,主子讓咱在哪,咱就在哪,半點不敢推辭。況且老臣并不覺得陪在太子殿下身邊是件苦差事,老臣只把它當做三生的幸事?!?p>  男子聞言哈哈大笑:“韓伴伴啊韓伴伴,是本宮錯了,你哪里是只老狗啊,分明是只老狐貍,下次誰再說你不懂人情世故,你就狠狠掌他的嘴?!?p>  老貂寺笑而不語,只是身子欠了欠,顯得更恭敬了。

  御龍真人跟在兩人身后,不發(fā)一言。有些事看破未必要說破,‘扶龍之人’與‘從龍之人’看似一字之差,可結(jié)果可能卻是天壤之別。

  一邊是垂暮病危的老皇帝,事事要人伺候,可依舊整日沉迷酒色,難以自拔。

  而另一邊則是個心機手段皆深不可測的年輕太子,當朝諸君,今后的真龍?zhí)熳印?p>  在這兩個陣營面前,只要不是存心找死,應(yīng)該都不會選錯站隊。而這位年輕的太子一旦上位,壓抑已久的龍威便會徹底釋放,說不定還會改朝換代,來場徹徹底底地大清洗,鏟除所有‘前朝’余孽,鞏固自身政權(quán)。

  他見過不少俗世王朝的更替,貪戀皇權(quán)的人就是這樣,沒得到前便會隱忍不發(fā),比王八還能忍,而一旦得到了則會死死攥在手里,見誰都齜牙咧嘴的,不肯他人有一絲一毫的染指。

  御龍真人甚至覺得,就連老皇帝‘病?!@件事若是仔細查查,說不定都是內(nèi)有乾坤,不過這不關(guān)他的事,他只需那李家小姐身上的那份天道福運,幫助自己突破境界桎梏,躋身元嬰。事后李家如何?黃婷國如何?又關(guān)他御龍真人何事。

  ————————

  李府外,雨水順著大門前的屋檐滑落,滴在路面的石板上,濺起晶瑩的水花。

  有個少年已經(jīng)在雨中站了許久,身旁則是個始終陪伴著的丫頭,正墊著腳尖替他撐傘。

  門房不知說了多少次,李府今日不見客,還是趕緊回去吧??缮倌瓴粸樗鶆?,只是靜靜站著,注視著。

  女孩牽著他的手,既擔憂又難過,不知該說什么安慰的話,只能陪他一起在雨中默默站著。

  連日的陰雨使得這里的天氣變得潮濕而寒冷,女孩的衣服早已濕透,凍得臉色發(fā)青,身子不住地打擺子,可她還是堅持替少年撐傘,哪怕?lián)醪蛔《嗌亠L(fēng)雨。

  實在凍得受不了了,女孩不自覺地打了個噴嚏,雨傘跟著晃動了,落下的雨水頓時淋濕了少年的肩頭,像是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少年這時低頭看她,女孩有些不好意思,挺直小小的身板,示意自己沒事。

  葉凡微微一笑,眼中的哀傷頓時化作溫柔。他蹲下身子,背對女孩說道:“上來吧,咱們回家?!?p>  女孩有些遲疑:“可你還沒進去祭拜過老先生呢?”

  葉凡搖了搖頭:“老先生已經(jīng)知道了?!?p>  女孩有些不解,不過還是乖乖趴在了少年的背上,兩人共打一柄傘,在風(fēng)雨下前行。

  路過街角時,遇見了個古怪的年輕道人。

  那道士行走在雨中,沒有任何顧忌,也不撐傘,任由那漫天雨水沖刷而下,淋濕了衣裳。

  葉凡背著小葉子與那道人擦肩而過時,道人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望了兩人一眼,眼含笑意。

  隨即這年輕道人直奔李家而去,一路邊走邊唱,瘋瘋癲癲地模樣引得所有商鋪都趕緊閉門不出,深怕這瘋道人會突然沖進來,打砸一番。

  有個流著鼻涕的孩童正坐在屋檐下,對著藥罐煎藥,屋內(nèi)不斷傳來女子劇烈的咳嗽聲。孩子見到年輕道人,就有些奇怪,于是大聲問道:“你不怕雨嗎?要是淋濕了就會得病,我娘就病了,在床上躺了好久,你也趕緊回家躲躲吧?!?p>  年輕道人來到孩童面前,笑了笑說道:“雨喜歡我,我為何要躲。”然后他又指著火爐上的藥罐問道:“好喝嗎?”

  孩子嚇得趕緊用蒲扇將藥罐護住,叫道:“不好喝,不好喝,苦的很。我家的錢就夠買這點藥了,大夫說了,我娘喝了這藥就會好起來的?!?p>  道人哈哈大笑,蹲在男孩面前,看著他稚嫩地面龐說道:“你娘就要死了,她死了以后你就只有一個人了,沒人照顧,你可能也會死,然后和你娘埋在一塊兒,成為大地的養(yǎng)分,說不定過個幾年,上面還會長出一顆參天大樹?!?p>  男孩聽得哇哇大哭起來:“我不要我娘死,我也不要變成大樹,你這臭道士騙我的。”

  頭戴五瓣蓮花冠的道人起身,揉了揉男孩的腦袋,說道:“莫怕莫怕,人固有一死,來世時是天地饋贈,去世時自然也是回歸天地。萬物皆有輪回,前世的債是今生的苦難,今生的苦難又是來世的福報,一切皆有定數(shù),不必強求,又無須執(zhí)著?!?p>  男孩聽不懂道人在說什么,只是屋內(nèi)女子咳嗽的聲音漸漸微弱,似乎真是到了這一世的盡頭。

  “我不懂你在講什么,我的藥熬好了,要端給娘親喝。”男孩說著,便有些笨拙地端起湯藥,想要進屋去??捎捎谔焐系拇笥?,地面顯得有些濕滑,結(jié)果男孩一個不小心,直接摔倒在地,手中的藥罐也是摔碎,里面的湯藥更是灑了一地。

  男孩癱坐在地上,看著滿地的泥水混合著湯藥,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道人苦笑著搖搖頭,這藥罐內(nèi)的藥不過是些尋常草藥,如何能治屋內(nèi)女子的隱疾,便是喝到了也是無用的。

  只是見男孩哭得如此傷心,年輕道人不免動了惻隱之心,無奈道:“罷了罷了,這一世就讓你再夢上一場吧,來世我再收你為徒?!?p>  言罷,年輕道人輕點了男孩額頭一下,隨即飄然離去。

  男孩不知為何忽然止住了哭聲,看著道人離去,心中竟有萬分不舍,像是錯過什么極為重要的東西。

  這時,屋內(nèi)忽然傳來女子的聲音:“柴兒,是你在外面玩嗎?”

  男孩聽到母親的呼喚,臉上頓時一喜,也不管滿身泥水,便飛快地跑回了屋內(nèi),就見床邊的女子面色紅潤,已經(jīng)能夠下床行走,哪里還有先前的病態(tài)。

  男孩歡喜地抱了上去,趴在母親懷里,哭得稀里嘩啦。

  ————————

  年輕道人淋著大雨,來到李府的大門前,啥也不說,就是靜靜等著。門房覺得今日真是撞見鬼了,怎么剛走一個又來一個。

  “道長還是走吧,李府今日不見客?!?p>  門房見那道士手中無傘,被雨淋著可憐,于是便主動遞了一把過去。

  年輕道士沒有接,卻是朝門房笑了笑,說道:“居士真是個小善人啊。”

  門房有些迷糊,只聽說過‘小人’和‘善人’,這個‘小善人’又是什么稱呼?

  年輕道人解釋說道:“所謂‘小善人’就是遇大事而不決,遇小事而從心的好人。”

  門房沒聽明白,不過聽到最后‘好人’二字,就當是這道士在夸自己了,便笑著撓了撓頭。

  這時,李府的大門忽然從內(nèi)打開,手持白紙扇的李家公子快步走出,對著年輕道人拜了三拜。

  道人抖了抖衣袖,滿身的水氣頓時煙消云散,隨李家公子入府。

  門房直到兩人進屋后,才反應(yīng)過來,一時間有些捉摸不透這年輕道士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讓李家大少出門相迎,還執(zhí)叩拜禮。

  不過這些大人物之間的秘密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門房能夠涉及的,便又走回了屋檐下,好好看他的大門。只是男子沒有發(fā)現(xiàn)的是,在他收傘之時,掌心處原本一道極短的紋路莫名變長了些許,這就平白多出了一個甲子的光陰。

  大道福運,總是如此不經(jīng)意間悄然落下。

  進了李府,李儒始終跟在年輕道人身后,如一個晚輩虛心受教。

  “聽說,你又與那人下了一盤棋?”年輕道士問道。

  李儒如實回答道:“確實如此?!?p>  “加上這一次,一共對弈了幾局了?”

  “不多不少,剛好十局?!?p>  “用得是何棋路?”

  “蚍蜉。”

  道士哈哈一笑:“倒是有些膽色,三座天下內(nèi),能與那人手談一局的寥寥無幾,十局的更是鳳毛菱角,你算是其中一個?!?p>  李儒無奈苦笑:“十局皆敗,有何顏面與掌教同列。”

  年輕道人雙手負在身后,走起路來大搖大擺:“我與他對弈,也不過五五之數(shù)。這又如何?若是有了必勝之法,那這棋下得還有何意思?!?p>  李儒疑惑道:“僅是五五之數(shù)?”

  年輕道人止步,轉(zhuǎn)身看著對方說道:“我好歹也是道家二祖,說五五好聽些,難不成說成三七,那多掉面啊。”

  李儒恍然,點點頭,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晃蕩兩下,似乎是倒出了一些東西,表示自己剛才什么也沒聽到。

  年輕道人拍了拍李儒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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