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山洪
洞口處的水淹沒了我的腰,由于水流湍急,這個深度就已經(jīng)讓我站不住了,必須得抓住洞口處的巖石,再往下走,我胸口的傷就會沒進(jìn)水里,還有可能被湍急的洪流沖走。
陳輝他們從洞口左側(cè)淌著洪流走上了岸,在樹上系了根繩子,見我出來,把繩子甩給了我。我抓住繩子綁在于福海身上,讓他先上去。
說是岸,也只是山洪還沒有淹沒的山體,因為下游就是一條峽谷,這邊的山體都很陡峭,大概有三四十左右的坡度,也不知道洪流到底有多深,但是看山洪的流速,稍有不慎滑進(jìn)水里,估計就再也出不來了。
誰知道會被沖到哪里去。
于福海剛要從洞口左側(cè)走上去,陳輝立刻從岸上小心翼翼地走下來,向于福海伸出一只手,道:“來,我?guī)闵先??!?p> 休息了幾個小時,于福海也恢復(fù)了些精神,嘿嘿地笑了兩聲,就說:“不用?!?p> “來!”陳輝的表情變得格外嚴(yán)肅,盡管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表情,但我還是從他的臉上讀到了細(xì)微的差別。
好像在故意掩飾什么威脅一樣。
我皺著眉頭看向他身后幾個偷獵者,王漢在看天色,老楊低頭看著洪流,蔣興川靠在綁著繩子的樹上,馮老鬼在陳輝身后盯著他。
“小心點!”我提醒于福海。
“好?!庇诟:M讌f(xié)了,把手遞給陳輝,同時走向岸。他的手還差一點碰到陳輝的時候,忽然間,于福海一下子滑進(jìn)了洪流里。估計是腳下踩到了什么打了個滑,洪水太渾濁根本看不見。
陳輝伸手一抓,沒有抓住,我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就跟著沖下洪流。
只見于福海整個跌進(jìn)了洪流里,一瞬間就被沖出去好幾米遠(yuǎn),站在岸邊的王漢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一把抓住了繩子。幸虧,這根繩子系在了樹上,就算王漢抓不住,于福海也不至于被沖走。
我因此而松了一口氣,王漢也拽緊了繩子,止住了于福海被沖走的勢頭,但這家伙還是在水里翻滾了好幾圈,被洪水沖到了下游岸邊。
“抓住了??!”
王漢說著,用力一拽,那根綁在于福海身上的繩子,竟然就這么毫無征兆地斷開了,把王漢聳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于福海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想要在岸邊抓到點什么,可是他那個地方除了草什么都沒有,他只伸手抓住了草皮,接著把草拽斷了,整個人被沖到了洪流的中間。
“禿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什么也顧不上了,一頭扎進(jìn)渾濁的山洪里,拼命地游向于福海。
可是,洪水實在太湍急了,里面泥土石頭什么東西都有,我只游了幾下就失去了平衡,打著轉(zhuǎn)被沖了下去。
于福海還在洪水里掙扎,我能看到他突然冒出又突然沉下去的腦袋,于是就拼命的往他那里靠。
不知道被沖下去多遠(yuǎn),我嗆了好幾口水,還是沒有追上于福海,兩個人都在洪流中間,盡管我在拼命往下游,但距離的縮短還是很緩慢。
一個大浪從上面拍下來,一下子把我拍進(jìn)了水里,其中夾雜著的石頭和淤泥拍的我腦袋生疼,暈乎乎的。一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包圍了我,好不容易從水里伸出腦袋,我回過頭,陳輝和那幾個偷獵者的身影已經(jīng)快要消失了,我想要求救,緊接著一個大浪又把我拍進(jìn)了水里。
我恐怕得為我的魯莽付出代價。就這么毫無準(zhǔn)備地沖進(jìn)洪水里,別說是救于福海,自己都十有八九活不成,可是我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于福海被洪流沖走,他的身體比我還要虛弱,更難活下來。
浪水拍打著我的后背,令我感到身子越發(fā)的沉重。我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點點靠近于福海。
至少我和他的距離越來越近。
像是坐一趟水做的過山車,兩邊的山體迅速從眼前掠過,沖到了下游的峽谷里面,到了這里山洪又狹窄了幾分,流速更快了,我就在這時候趕上了于福海,而他的腦袋正沉進(jìn)水里。
我潛下水,摟住了他的腰,把他的腦袋帶出水,他這才得以喘息,手緊緊地抓著我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臉,他看到是我,就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虛弱地說道:“老哥對不起你啊?!?p> “是我對不起你!”
如果我當(dāng)初沒有把于福海帶過來,他也不會混到這么慘的地步,但現(xiàn)在可不是說這些事兒的時候。
“我都快當(dāng)你爹了還得……靠你救……”
“你他媽閉嘴吧!”
這地方水流太湍急了,沒辦法游到岸邊,我一邊抓著于福海防止他被淹,一邊尋找可以上岸的位置。
“那!”在前邊不遠(yuǎn)處,狹窄的峽谷中間出現(xiàn)了一個較為寬闊的地帶,洪水的流速也稍有減緩。我指著那邊,道:“撐??!”
“好?!庇诟:FD難地應(yīng)了一聲。
不一會兒,我們就被沖到了這里,看兩邊山勢還很陡峭,不過樹木林立,還有一棵樹被洪水沖倒卡在岸邊。如果能從這游過去,我們就能爬上岸。
“準(zhǔn)備!”
剛進(jìn)入這條緩流,我和于福海就一起奮力地向岸邊游,可就算是緩流也是相對而言,洪水的流速依然不小。眼見著我們又要被沖走了,這時候也快游到了岸邊,我奮力一竄,一下子抱住了卡在岸邊的樹,想靠著它爬上去。
沒想到的是這棵樹卡得并不牢固,我抱住它的同時,它就跟著飄了起來,氣得我直罵娘,可卻無計可施,眼睜睜地看著這棵樹跟著我們,又被沖進(jìn)了洪流中間。
“小老弟你可真貼心,還給我整了個小船?!?p> “我他媽也不想。”我和于福海趴在隨波逐流的樹干上,“好歹不至于淹死了!”
有了這棵樹的“陪伴”,相對來說,我們安全了不少。一放松下來,我就感覺到胸口和手臂麻木般的疼痛,想必原本都沒愈合的傷口里全是沙子。
我繼續(xù)沿路尋找能夠上岸的地方,但試了好幾次,一直沒有成功,也再沒有能卡住這棵樹的流段。就這樣漂流了幾個小時,我凍得渾身發(fā)麻,于福海也趴在樹干上好幾次差點睡著。盡管他一直強(qiáng)撐著,可我看得出來,他幾乎已經(jīng)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了。
我們差不多漂流十幾公里了。這樣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沒有盡頭還好說,可萬一遇上瀑布啥的,或者山洪匯聚到更大的河流,我們就只能等死了。
這片山脈是典型的原始森林,地形復(fù)雜到了極點,發(fā)生什么都有可能。
霧越來越濃了。
困意也越來越濃。
我時不時提醒于福海不要睡著,同時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洪水下游,濃厚的霧靄里有一座山體慢慢地浮現(xiàn)出來。
又是一個轉(zhuǎn)折段。前方有山體阻擋,洪流會順著山體下轉(zhuǎn)過去,這個時候最容易把我們沖到岸邊,有機(jī)會爬上岸。
我打起精神,準(zhǔn)備再嘗試一次,眼見著離那座山體越來越近了,我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山體下竟然是空的。
洪水的確在那里轉(zhuǎn)了個彎,但在轉(zhuǎn)彎的同時一直沖刷山體,把那里掏空了,掏空的區(qū)域一半在水下,一半在水上。
我?guī)缀跻呀?jīng)絕望了。
“禿子,小心點,這棵樹要撞到里面去,咱們未必抱得住?!?p> “我估計要死在這了?!庇诟:o力地說道。
洪水帶著我們直挺挺地朝掏空的山體沖了過去。
剛被沖進(jìn)來,我的腦袋就感受到了陰冷的風(fēng),像是嗚嗚的哭嚎聲,陰暗的山體里洪水翻滾,我們連帶著樹全都被帶進(jìn)了山體深處。
本來,我以為被掏空的山體沒有多深,畢竟是洪水沖刷出來的,但實際上它非常的深,顯然不是一次洪水能沖刷出來的。
洪水流速慢慢地放緩了。
我們還是沒有看到被沖刷的山體邊緣,但我的腳卻碰到了地面。
我沒敢第一時間放開樹干,又隨著這棵樹飄蕩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水越來越淺,我和于福海才慢慢地放開,直起腰來,水才沒到我們的胸。
這里非常的黑。
我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手電筒呢?”
“在我包里?!?p> 他轉(zhuǎn)過身,我就打開他的包,翻了翻找到手電筒拿出來一照,這才發(fā)現(xiàn),山體內(nèi)部還是一片空曠,而河岸就在我們不遠(yuǎn)處。
我們走了上去。
河岸完完全全是一整塊石頭,看模樣,也是被沖刷出來的,但這里似乎并不是一個被水掏空的地方,往里面一照,根本就看不到被沖刷的巖壁。
難道是一次次洪流,把這個山體掏得極深?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這次的洪流根本就算不上大。
雙腳終于接觸了地面,于福海跌跌跌撞撞地坐了下去,閉上眼睛,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了。
他腰上綁著的繩子還在。我彎下腰,拿起繩子的斷裂處,發(fā)現(xiàn)斷痕不是撕扯的痕跡,而是被刀割開的痕跡一大部分,只留下一小部分。這一小部分只要一用力,就會被扯斷。
我想起于福海上岸時陳輝緊張的表情,心說難道是他干的?這條繩子就是陳輝的。
一開始他用繩子拉上岸的不是于福海,而是其他的偷獵者。難道,馮老鬼的懷疑是真的?陳輝真的是想一個個殺死他們?
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我就幾乎就可以確信了??墒俏彝耆桓胰ハ?,陳輝,你什么時候變成一個殺人的魔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