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鐘塔離開后,冷梓里就這么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祭典上的歡笑拉回她的思緒,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商業(yè)街。此時的自己正站在街道中央,周圍的人流雖不多可也不少;無不例外的全是結(jié)束了一天考核想來放松的學(xué)生們。
美食的小攤一家接著一家。學(xué)生們歡鬧和取笑的聲音回蕩在櫻花大道的上空,紛紛落下的櫻花撒在街道上,為祭典增添了另一番美景。好似圓盤的明月掛在夜空,孔明燈一個接一個人們放飛,點亮了滿天星河。對于結(jié)束了考核的學(xué)生們來說,這是一天中最美妙的時候。
這樣歡快的氣氛就連平時在外奔波忙碌的畢業(yè)班,也會在齊聚在這享受難得的安逸。六個人品著咖啡聊著天,還能打幾把撲克,人生的樂事不過如此。
“對A?!碧m斯洛特扔出手中的牌。
“王炸,翻倍?!蹦坟悹栃χ映鏊膹?,做為地主的他是一點都不慌張。
“要不起?!苯胧种械呐屏攘葻o幾,干脆把它當扇子扇風(fēng)。
蘭斯洛特搖搖頭,收起僅剩的三張牌,“要不起。”
姆貝爾笑了笑,將手中唯一的牌扔出,“一張3?!?p> “啊……又輸了?!苯霟o奈攤手,從口袋中掏出三枚金幣拋給姆貝爾,“不玩了,再玩下去就真的沒錢了?!?p> “那我可真是大豐收了?!蹦坟悹柺蘸缅X,讓人覺得像只狐貍一樣,在那沾沾自喜的搖尾巴。
“既然大豐收了就請客,去醉瓊樓喝上一壺敢不敢?”
“必須的,走著。姆貝爾請客!”蘭斯洛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我的十枚金幣可不能白給,必須喝回來?!?p> “喂喂喂,哪有你這樣的?”
在旁人羨慕的目光中,六人推推嚷嚷的走遠。他們是埃爾維斯學(xué)院僅次于老師們的最強戰(zhàn)力,無一不是佼佼者。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不會像以前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學(xué)院里,現(xiàn)在在外為任務(wù)奔波居多,所以自然而然很珍惜能休息的時候。
他們口中的醉瓊樓,顧名思義就是一家古色古香的酒家,來自各地的名酒只有你想不到?jīng)]有他們家沒有的酒,味道都是極品,十分正宗。也是平日里聽小曲的好去處。
冷梓里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著,倒也看到了不少熟人,同是四年級沒有什么交集的趙無憂;雷茲、璇風(fēng)在一家店門前像是在研究什么、還有一直都形影不離的奧爾克羅和露諾爾……
冷梓里買了份炒面邊走邊吃,偶爾跟熟悉的人打聲招呼,想起來了就往鐘樓的方向看一眼。雖然她看不到翎燕是否還在上面,但她覺得遲早有一天翎燕會從那座高塔上下來,回歸這熱鬧的凡間;而不是一個人當瞭望者。
走到專門搭建用來休息的小攤,冷梓里向店里的人要了杯茶,找了個地方坐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哪,還不如找個地方看會人流或者想想明天的課程。
“小梓?”
冷梓里回頭一看,來者粽褐的齊肩發(fā),碧綠的眸子,嘴里還叼著根牙簽。是另一位她熟悉的人。
“天佑老師?”
“怎么一個人?”楚天佑拿著杯熱飲詢問道。
“哈哈,人太多走散了?!崩滂骼镄χ笱埽源藖硌陲椬约菏仟氉砸蝗?,“看樣子是方向沒找對。天佑姐呢?”
“單純無聊逛逛,一會去喝酒?!背煊訉⒈械囊后w一飲而盡,隨手一扔正中垃圾桶。
冷梓里隨著方向看去,“天佑老師的準頭一如既往的好呢?!?p> 楚天佑沒太在意,“客套話少說點。對了,我剛出任務(wù)回來。聽說莫離和翎吵架了?”
“嗯,吵得挺嚴重的。”
“是嗎……”楚天佑呸掉叼著的牙簽,看起來對二人的爭吵毫不意外。
冷梓里有些意外,歪頭道,“天佑老師不覺得意外嗎?”
“習(xí)慣就好?!背煊由靷€懶腰伸展下身體,雖然說著輕松,可冷梓里看到了她眼中的疲憊。
“她倆也不是第一次這么吵了。當年翎被救回來時,她們就吵得很嚴重?!?p> “被救回來不應(yīng)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嗎?”冷梓里不明白,“為什么表姐會覺得是壞事?”
楚天佑覺得一時半會也講不完,干脆坐到冷梓里身邊靠在椅子上跟她講起那段往事,“你知道她醒的第一句話說的是什么嗎?”
“是,什么?”
“你為什么要救我,放著不管就好了?!背煊痈┫卵直蹞卧谙ドw上,看著人流苦笑道,“這是她醒來說的第一句話?!?p> “很奇怪吧?當年那個樂觀主義的小女孩,如今竟然會說這種話?!?p> “我沒見過小時候的表姐?!崩滂骼锝舆^侍者端來的茶,將溫?zé)岬牟杷嬖谑中睦?,“我只聽過世的母親說過有個表姐和表哥。事實上,我只見過時遷表哥沒見過翎表姐,這還是我們第五次見面。”
“你當然沒見過?!背煊有Τ雎?,“她小時候跟著燕姨生活在偏遠的鄉(xiāng)下。直到六歲才回時家,后來就失蹤了。”
“失蹤?”
“有很多種說法。”楚天佑招呼侍者幫自己去打一壺酒回來,隨后又繼續(xù)和冷梓里講,“有的人說被人販子拐走,也有的人說是被綁架了??偠灾?,說法不一誰也說服不了誰?!?p> “我聽說表姐曾經(jīng)屠了一個家族。”
“那是真的,但不是她做的。而是‘她’?!?p> “‘她’?”冷梓里有些迷惑,楚天佑剛剛的意思告訴她是翎燕做的,但又不是翎燕做的。
“這件事我們都不是很確定,所以還不能跟你透露太多。”
“是嘛……”總感覺是不好的事呢。
冷梓里下意識地想去看鐘塔的方向,又立刻將自己止住。她記得翎燕不喜歡被人找到。
“不說翎了,你呢?”楚天佑把玩著小攤桌上的茶杯,“你找到你姐姐了嗎?”
“還沒有,但我會繼續(xù)找下去?!毕肫鹚俏ㄒ辉谑绤s不能相見的親人,冷梓里心中的苦楚不得而知,“我必須找到她,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對了,小梓的父母早已不在了……楚天佑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已經(jīng)許久未見的父母,心情瞬間復(fù)雜起來。
她與父母的交流不多,一年或許連一次面也見不到?;叵胄r候總是哭鬧著找他們的自己,楚天佑不可避免的在心中嘲諷過去祈求他們愛的自己……
是多么可笑。
就在二人相繼無言的時候,祭典達到了高潮。一朵朵煙花沖上云霄,點亮了寂靜的黑夜。璀璨的星河伴隨著五彩斑斕的花火映入眼簾。祭典的音樂也隨著煙花奏起,整條商業(yè)街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遠在鐘塔上的翎燕也難得勾起舒緩的笑容,舉起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酒杯向煙花致敬。
“敬埃爾維斯?!?p> 她輕聲道,隨即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在她的旁邊還有一整壺的酒和一杯斟滿酒的杯。她的影子被逐漸拉長,一斗篷人從她的影子中悄無聲息地走出,手中還有一把匕首。說時遲那時快,斗篷人將匕首頂在她的脖頸,另一只手握住她喝盡的酒杯。
可那匕首終究沒有劃破她的脖子,只是用刀背頂在那,匕首的主人操控它向上迫使懷中的人抬起她的下巴。
“受傷就別喝酒了?!比绻滂骼镌谶@聽聲音就回發(fā)現(xiàn)是指引自己的斗篷人。
“這里沒別人,用本音也無所謂?!濒嵫嗖辉谝獾赜弥讣馔崎_匕首,二人現(xiàn)在的姿勢有些曖昧,但她卻不放在心上,“是你告訴梓里我在這的?”
“只是提點了一下?!倍放袢嗽旧硢〉穆曇糇兊们謇涠鴲偠?,她摘下頭蓬,一頭烏黑的發(fā)鋪散開來;密密的斜劉海遮住了她的右眼,僅露出的左眼卻好似黑夜的星空,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人跟冷梓里盡有八分相像。
翎燕收起平時溫和的笑容,眼神在那一刻變得冷厲,原本柔和的氣質(zhì)也被殺氣取而代之,整個人就像是從沙場歸來的修羅一般,“冷軒璃,你別多管閑事。”
要是一般人在這種氣場下很快就會腿軟,可冷軒璃像是沒事一樣絲毫不為所動,自顧自給自己倒杯酒,把玩著用上好羊脂玉做的酒杯問道:“你的學(xué)生還有其他人知道你有兩副面孔嗎?”
“閉嘴?!?p> “你這套對我沒用,你是知道的,那種程度的廝殺我也經(jīng)歷過不少?!崩滂骼飳⒈械木埔伙嫸M,“我還以為你的殺氣都被這些天真無邪的孩子磨沒了,結(jié)果卻是換了一副面孔。”
“不換副面孔的話,可是會被抓進醫(yī)院看心理的?!濒嵫嗟嗔说鄰睦滠幜敲^來的匕首,輕拋起來在指尖翻轉(zhuǎn)。
這時的她又收斂了殺氣,看上去和平時沒什么兩樣,但只有冷軒璃知道這才是翎燕本來的樣子,十分理智,利益至上。為了獲得最大的利益拋棄一切都無所謂。
這樣的人,說是怪物也不為過。
“你這次來又是有什么事?”
“時艮打算對你下手,以此來獲得當年的實驗成果?!崩滠幜ё谑瘷谏希泗嵫嗫粗旅娴娘L(fēng)景的同時,也將自己所知道的情報告訴她,“十三年前暗冥對你進行的身體實驗只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因為你的異能暴走整個基地毀于一旦?,F(xiàn)在暗冥想要得到遺留在你身體里的數(shù)據(jù)以此來推進剩下的實驗。時艮作為你的二叔,自然被派來接近并獲取實驗信息?!?p> “當然,暗冥那邊要求最好的結(jié)果是把你抓回去,臨床實驗有現(xiàn)成的小白鼠那是最好不過的?!?p> “二叔?被踢出族譜的人而已?!濒嵫鄬⒇笆讓χ铝粒劬ξ⒉[,“想抓賢者當小白鼠,暗冥未免也太托大了。真當我是二十三年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嗎?”
“可不要把氣撒在我身上?!崩滠幜Р倏赜白訉⒇笆啄没?,向后一拋扔入影子中,“還有,你不能動氣,還記得嗎?”
“你覺得我像是那么輕易生氣的人嗎?”翎燕轉(zhuǎn)過頭輕笑發(fā)問。
冷軒璃對翎燕的微笑表示惡寒,“如果你收起你這毫無意義的假笑會更有說服力,我親愛的表姐?!?p> “呵呵……”
煙花即將散盡,鐘塔也將失去最后光明。午夜十二點的鐘聲也將要敲響,在敲鐘人到來之前二人就得離開這里。按照埃爾維斯的規(guī)定,除了敲鐘人其余人一律不許來鐘樓。
“鐘聲要敲響了。”
“是啊,我該走了?!崩滠幜⒈臃呕卦唬酒鹕硐腙幱疤幾呷?,“小梓她就拜托你了。”
“嗯?!濒嵫鄬⒕茐刂惖臇|西隨意地向前一拋物體就這么消失在空中,“愛麗絲找到了嗎?”
“沒有,但暗冥實驗死亡名單上沒有找到她的名字。”
“能找到嗎?”
“如果在那之前她還活著的話?!?p> 翎燕抬頭看向月亮站在石欄上感受著晚風(fēng),眼睛瞇起,“她肯定還活著。”
那是十三年前,那批孩子中除了我們還活著的唯一一個人了……
這是翎燕心中的痂,也是冷軒璃的痂。她們都被暗冥當成物品,甚至連物品都不如般的對待。人體實驗,生死搏斗……在最黑暗的那些年里她們什么沒做過?
“我虧欠了很多人,不能再多一個了……”
“我知道……”
在離開的最后,冷軒璃在陰影前站住,頭也不回地問翎燕她一直以來都困惑的問題:“當年暗冥對你做的是什么實驗?”
翎燕轉(zhuǎn)過身在風(fēng)中說了幾個字,在冷軒璃震驚地轉(zhuǎn)過頭時,身體向后仰越下了鐘塔,在人沖過去的那一刻消失在空中。
冷軒璃盯著她消失的地方長嘆口氣:“瞬間移動就可以這么為所欲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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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yè)街隨著最后的煙火散盡,人流也漸漸開始流失。也是為了明天的課程做準備,除了有早課的學(xué)生,剩下的人打算再看會表演再回宿舍。小攤里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冷梓里和楚天佑是店里最后還未走的客人。桌上的茶和堆起來的酒壺足以證明她們聊了很久。
楚天佑看著祭典的燈光開始一個個熄滅,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打算結(jié)束這次會談,“找了這么久,沒想過放棄嗎?”
“天佑老師在那十幾年里放棄尋找過表姐嗎?”
楚天佑回想起過往,搖了搖頭。再來一次,她還是會去找翎燕,不論過了多久。
“我也是一樣的。不僅僅因為她是我的姐姐?!崩滂骼锟粗弊由媳灰环譃槎牡鯄嬢p笑,“更因為,我們是彼此最后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