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辭這會兒對他之前拒絕帶自己御劍的事情忽而釋然不少——原來黎師兄是有苦衷的,看來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當(dāng)然,這只是他一個人的臆想,事實應(yīng)為冰冷如霜的黎師兄就算心法無損也是不會帶他御劍的。
“那就還是走水路吧?!鄙修o從水里抽出雙手,然后用力在空中甩了甩,接著便飛快地用衣袖蹭去水漬。他壯著膽子再看了幾眼那死去的老者,又問,“不過,這個老伯怎么辦?”
黎池收回釋放靈力的手指,一只白色的靈蝶便忽閃著翅膀飛離此地,“我已將靈蝶送出,不久便會有當(dāng)?shù)劓?zhèn)守的官兵被它引來處理此事?!?p> 云夢澤雖以救世為己任,但派諭向來主張不可輕易涉及凡俗之事,這類命案還是要當(dāng)?shù)毓俑皝砜辈臁?p> 不過,這老者既然是被修士所殺,事情應(yīng)該不會很簡單。
黎池斂著眸子思索,頭緒有些微微的雜亂。
尚辭見他似乎還在思考著什么,便率先跳上了條小船,然后擺弄著支在一旁的竹篙?!班?,這條船不錯。”他如是點評,手一使勁便將竹篙在水里攪了個來回,任水花橫濺。
但當(dāng)尚辭的眸子無意間向離堤岸不遠(yuǎn)的那片蘆葦蕩掃去時,他的瞳孔驟然一縮,接著便高聲喊叫起來,“師兄!水,水里有血!”
什么?
黎池心下一凜,立馬順著尚辭所指的方向看去。他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片蘆葦蕩的的尾根處有些隱隱的血色。因為江水的流動性,那股血水便順著漣漪的涌動一圈又一圈地散開沉沒,似乎在掩蓋什么驚天的秘密。
此刻,血水幾乎都被沖散殆盡了,接著很快便要恢復(fù)成往日澄澈的模樣。
“我們?nèi)タ纯?。”黎池?dāng)機(jī)立斷,飛身跳上小船,然后便選了一處較干凈的地方坐下?!绊樦茄畞淼姆较蜃??!?p> “......”尚辭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這才猶疑地問出聲,“師兄,我來撐船嗎?”
“那我來?還是讓那個死了的老者來?”黎池輕輕闔上眼睛,語氣卻是涼涼的,讓尚辭頓時后背生寒。
“不不不!師兄你好好坐著,我來撐船便是?!彼ⅠR搖頭,貓著腰將固定小船的纜繩細(xì)細(xì)解開,然后有模有樣地劃撥起竹篙來。
然而,片刻后。
黎池淡淡睜開眼睛,視線發(fā)涼地落在面前這個努力“撐船”的少年身上。
尚辭感受到這股冰冷的視線后立馬一把丟開竹篙,然后雙手死死捂住眼睛,欲哭無淚,“嗚嗚嗚,師兄,我們還沒動。嗚嗚嗚,其實我根本不會撐船?!?p> “......”
黎池懶得說話,接著再度閉上眼睛,修長的手指默默結(jié)印,進(jìn)而便有白色的靈力在他指尖徐徐環(huán)繞?!帮L(fēng)起?!彪m說他心法有損不能御劍,但用一些簡單的小術(shù)法還是沒有問題的。
隨著他一聲落下,黎池指間白色的靈力便在瞬間彌散開,接著便有欲來不來的風(fēng)攀住了他們所乘的這條小船。
尚辭的眼睛滴溜溜地盯著他——黎師兄在施法誒!自己目前只是學(xué)了些理論皮毛,什么時候他才能像黎師兄這樣隨時隨地地呼風(fēng)喚雨?
好生羨慕!
“及時告知血水的方位?!崩璩貒诟赖?,眼睛依舊緊閉。
“哦,哦哦哦,知道了?!鄙修o有些呆呆地點頭,然后忙不迭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向左三尺?!?p> “向右一丈?!?p> “轉(zhuǎn)東南方向?!?p> ......
小船在尚辭的示意和黎池的靈力支撐下迅速穿過蘆葦蕩,空氣中的血腥味亦是愈來愈濃郁。幾聲“啾啾”的鳥鳴劃破安靜的空氣,濺落在蘆葦葉上。
尚辭扶著船舷,說完“一直向前”這句話后便偏頭看了一眼黎池。不對啊,若是想知道血水的方位的話,黎師兄自己看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
他盯著白衣少年緊閉的雙眼和發(fā)白的臉色,忽然福至心靈。
“師兄,你是不是暈船啊?”
“......”黎池閉著眼睛并未表態(tài),臉色只是愈發(fā)地白了,船身亦是隨著他陡然弱下的靈力而劇烈晃動。不過只是須臾,他的靈力又再度續(xù)接上,小船憑風(fēng)借力穩(wěn)穩(wěn)地向前行。
“噢,原來師兄真的暈船啊。”黎池上了船之后臉色就一直隱隱發(fā)白,也沒怎么說過話,尚辭這神經(jīng)大條、頭腦簡單的傻孩子能分辨出人家暈船已是很不容易了。按理說這種事知道便好了,但他這傻孩子有時候就是缺心眼,仍舊繼續(xù)說個不停,“怪不得之前師兄不太愿意走水路呢,原來是因為......”
耳邊是少年嘰嘰喳喳的說話聲,而因為暈船而帶來的惡心感一波波地撞擊著黎池的胸膛,他終是忍不住睜開眼睛,然后視線發(fā)涼地在尚辭臉上膠著片刻后便再次闔上?!伴]嘴?!?p> “......”???自己方才在說些什么話?黎師兄這樣高傲的人,肯定是不愿意別人揭他的短處的,自己居然像個二愣子一樣說個沒完沒了。
尚辭想明白這一點后,便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然后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繼續(xù)充當(dāng)黎池的“眼睛”。
水中血色漸濃,空氣里的血腥氣味亦是慢慢地填滿了黎池的鼻腔。他用十指攀住船舷,身子有些微微發(fā)顫——這種程度的血腥味,得死多少人?
“師兄,是個小島。”尚辭瞇著眼睛看著不遠(yuǎn)處的那座島嶼,“我們要靠上去了?!?p> 黎池聞言便睜開了眼睛,手中靈力消散,任木船順著水流向小島堤岸行去。他視線里出現(xiàn)的是一座長滿蘆葦?shù)男u,白色蘆花在風(fēng)中恣意蹁躚,有些落在水里便被浸染成了紅色。
那小島與江水的連接處,七倒八歪地躺著數(shù)十具尸體,他們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均被血色浸身。血腥味在這里已經(jīng)達(dá)到了最濃郁的程度,尚辭捂住口鼻一個勁地往黎池身后躥。
再近一些,便能看清那些尸體身上有著數(shù)十個血窟窿,這些窟窿還在汩汩地往外流血,直接將這些尸體生生浸成了血尸。而那些流動的血液順著地勢涌進(jìn)江水里,攪得這片水域一陣渾濁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