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孤鴻,你是清晨朝暮
唐末帆轉(zhuǎn)身,大方而得體,像一位冰冰有禮的小姐,想主編謝絕:“我與周先生,是舊識,并且我們之間,相處得并不愉快。所以,對這樣一份需要與周先生共事的工作,我很遺憾?!?p> 主編極力挽留:“人是有理智的?!?p> 唐末帆,“女人有的,更多的是不理智?!?p> 走出公司大樓的時候,風起云涌,頓感秋風蕭瑟,原來涼意已經(jīng)侵襲而來。唐末帆緊了緊外套,想起多年以前曾與周羽亦約定好的,兩個人要一起攜手在新聞第一線,因為他們兩人,連理想連未來都是相似的,仿佛這樣的人生,已經(jīng)相似得相愛太晚,只想攜手今生不再放開。
多年之后,她果然如愿進入了新聞界,他也一樣進入了第一線,然而再相遇時,卻不能夠再攜手了。
唐末帆放下酒杯。
其實事情很簡單,無可所用只能用就令自己開心的人,本身一定是已經(jīng)無法再開心起來了。
一個人酒量再好,即使千杯不醉,喝下去也不是不難受的。
唐末帆沉默了一整晚,喝夠了,不想再喝了。這些年了唐末帆沒有學會任何聰明事但起碼還是學會了再大的委屈喝一杯酒來麻痹自己的神經(jīng)。
她站起來想走,卻不料肩膀上搭來一只手。
一個鷹眼戾氣的男人在她面前笑了起來:“我當這是誰,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唐記者嗎。別來無恙啊大記者,前陣子還放話要搞垮我,怎么,這么快就連公司也不要你了?”
唐末帆扶額。
誰他媽說:“情場失意,事業(yè)得意”的?扯淡!她不僅不得意,還冤家路窄,被人落井下石。這要放在小說里,絕對是令人唏噓不已的悲情炮灰角色啊。
“陳總,幸會,”唐末帆不愧是號稱千杯不醉的女壯士,即使喝了一整晚的酒,思路也能保持異常清醒:“私人時間,我不談公事?!?p> 陳總大笑。
“呦,這會兒倒是懂得跟我談私人時間了,啊?當初唐大記者死追著我不放,揚言要查出我私吞兒童捐款工程款這件事,怎么不見你談私人時間?”
就是這一件新聞案,使得今日的唐末帆得罪了人。被抹了黑,甚至,連公司也保不住她。
后悔嗎?有的,但不多。
做事情,尤其是做得罪他人利益的事,是需要布局殺陣的。免不了犧牲一兩個棋子沖鋒陷陣。而什么是犧牲呢?犧牲就是明知會落難扔會堅持去完成,這類人很少,唐末帆偏偏就是其中一個。
換做多年前那個猶然熱血的唐末帆,很可能會在這種境遇下說一句“你等著!正義必勝邪惡!”,但今日的唐末帆已經(jīng)不會那么做了。能忍,才是衡量一個人是否成長的標準。
“今晚的酒,我已經(jīng)喝完,陳總?cè)绻麤]什么事的話,請允許我先走一步?!?p> “急什么?!蹦腥艘话炎プ∷饣氖直郏沂猪槃莪h(huán)住她的肩頭。
唐末帆不動聲色,“陳總,請自重?!?p> “裝得這么純情干什么,唐末帆,你有膽量查我,就該知道我也會查你!你幾年前被男人甩了,居然還有本事靠CYB葉之琛上位,”粗糙的手掌摩挲著唐末帆光裸的肌膚,十分明顯地侵犯:“唐小姐擺平琛少的私人手段,我也有興趣開開眼界啊?!?p> 唐末帆的回應是揚手給了對方一巴掌。
男人色變,勃然大怒。
“唐末帆,不知好歹——”
酒精、荷爾蒙、暴力,酒過三巡的男人全然忘記了何謂理,受到唐末帆的反擊后反而激起了男性的攻擊欲,順手抄起一旁吧臺上的玻璃酒杯,手起刀落,不偏不倚砸向唐末帆。
她好累。
不是痛,是累。
想睜眼,卻似有千斤重。一個人,連清醒這件事都覺得累,該如何是好呢。
她看見自己,和一個男人說話,肩并肩,她聽見自己喚他的名字,叫他羽亦。她曾經(jīng)非常喜歡這個人,直到后來,他不允許她再喜歡下去。以至于現(xiàn)在她想起他,只覺這個男人有禮又蠻橫,溫和又頑固,狠心又怯懦,就像壓抑又放縱的菊花與刀。
朦朧中,她聽見有人在說話。
“她怎么樣?”
“腦部受到了玻璃杯的一擊,有輕微腦震蕩的跡象,處于昏迷的狀態(tài)?!?p> “這種情況會持續(xù)多久?”
“會有短暫性昏迷現(xiàn)象,不好說。你放心,我替她做了全面檢查,沒有大礙。畢竟受了一擊,昏迷是自然的。......對了,聽說鬧事的那個姓陳的男人被你弄得很慘?”
“不知道?!?p> “......葉之琛,你做的你不知道?”
“我只想要他死?!?p> “......”
她想張嘴,她想對眼前這個講話的男人說,打人是不對的,世界和平是她的夢想來著。
但她漸漸聽不見了。于是她想算了,她已經(jīng)好久都沒有讓自己好好休息過了,這一次,就讓她好好睡過去吧。
唐末帆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時候。
一個模糊的影子映入眼簾,白色襯衫,標準醫(yī)生服,正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吩咐著一旁的兩三個助理:“她醒了,替她做檢查?!?p> 白色醫(yī)生服的男人笑得溫和,對她眨了眨眼,指了指她的身邊,“唐末帆小姐,你再不醒來的話,這家伙快要讓所有人沒有好日子過了?!?p> 猶記得從香港急飛回本城的葉之琛,在那一晚踏進醫(yī)院擱下的狠話:一天之內(nèi),我要讓她醒過來,否則,我踏平這里。
當場讓何小渝醫(yī)生聽得頭痛不已。
以前有一個葉陽,為了一個女人已經(jīng)把他這里鬧得雞飛狗跳;沒想到現(xiàn)在這位葉之琛老板更是變本加厲,他說了踏平這里就是會真的動手毀掉一切,剛才已經(jīng)有人來報了,說葉之琛為了一個唐末帆,一怒之下公開砸了那家唐末帆受傷的酒吧。
何小渝扶額惆悵:怎么從CYB出來的男人都是這個鬼樣子?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企業(yè)文化?
葉之琛伸手撫了撫她微湯的額頭,聲音平靜,低低的質(zhì)感,“疼?”
唐末帆用力地想看清些,卻發(fā)現(xiàn)頭痛得厲害,尤其是后腦部分,簡直像是要裂開一樣。她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好溫暖,令她一個不小心,回憶起夢境中的人,“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