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遇從云,花遇和風(fēng),我遇你。
很多日子以后的葉之琛每每想到這一個和她并肩走在冬日夜晚漫步的日子,想到這一場和她的談話時光,都會不自覺暗自失笑。那個時候他才不得不承認,原來已在這么久以前,他以為自己的心境已經(jīng)到了這樣一片淡色而蒼涼的地步而感到無望過。唐末帆只當(dāng)他在說著玩笑話,并不認真,且當(dāng)不得真。于是仍然兀自打趣,“我比較相信自己看見的,你的感情呢?有沒有證據(jù),拿出來給我看看?!?p> “我拿出來給你你要嗎?”
“……”她怔住,隨即笑然,轉(zhuǎn)身淡定地即以“唐末帆式”慣有的方式顧左右而言他,卻在下一秒就被他一把拉住了右手手臂。唐末帆抬頭,看見一個居高臨下的葉之琛,他拉住她的那一種姿態(tài),那一種勁道,無一不顯示出此時此刻此地,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是認真的。葉之琛很少認真,即使在多年前CYB深陷崩潰他在風(fēng)口浪尖被逼至絕路也不曾流露過如此認真地表情,所以這樣一個從不認真的葉之琛一旦認真起來才讓人后怕得多。曾經(jīng)他說過,任何事情無法就是個“玩”字,玩不下去了就不玩,只有這一次,他破了例,即使玩不下去也拋出巨額賭注繼續(xù)放手玩了下去,豪賭一把。
感情,什么是感情呢?這或許大概就是了吧。多日之后的葉之琛偶爾也會在深夜點燃一支香煙,徐徐燃著,兀自深思為什么自己會對這個名叫唐末帆的女孩子有這么多的不死心,以及這么多的想挽回。是說,在他已被她弄至重傷之后,多可惜,彼時唐末帆,不懂葉之琛。
月遇從云,花遇和風(fēng),我遇你。
“關(guān)于你的?不止,誠實地講,是關(guān)于我和另一個男人的故事。”葉之琛玩味,“唐末帆,有時我會想,你在他面前的無所顧忌,這樣的自信到底從哪里來。”
“那么你呢?你又何嘗不是?”
“哦?”
“你不問,不生氣,卻明明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這句話說出來,葉之琛像是不再有辯駁的欲望,松開她的手,任她從他手心滑下去。
唐末帆抬起左手,她那一節(jié)畸形駭人的左手小指就在她面前,在他面前,她很少提前塵過往,但存在的就是事實,縱然晦暗不明,也始終無法再磨滅了。
“夫妻之間的情事,每次不抱我的時候,其實我都懂的,你看得見,我這個地方的殘缺。很難看的,我知道,但你從來不說,我總是想著,如果有一天,我有勇氣開口了,這個故事,應(yīng)該由我親自對你講才好?!?p> 就在這一秒,唐末帆停住了腳步,轉(zhuǎn)身抬眼就這么直直地看著他??匆娺@個男人俊美的臉,還有深不見底的眼睛,還有那令人遐想的唇。面對他,唐末帆只覺得遍體生涼,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說,面容與眼中都沒有瘋相。就是這種安穩(wěn)不動的沉著,令唐末帆在情關(guān)愛劫中歷練而出的自保本能,在遇到他之后,全數(shù)荒廢。
她要對他講一個關(guān)于唐末帆和周羽亦的故事。這個故事很長,卻不曲折。而放眼回望過去,那些很長的感情,在沒有結(jié)局的后來面前,也變得沒有意思了。終究在唐末帆口中講出來只得一句:“我愛過一個人,八年,最后他選擇了他現(xiàn)在的妻子,就是這樣。”
靜默的滄海桑田,是要由唐末帆這樣的女子演繹起來,才有勁道,夠辣。
曾經(jīng)的那些驚心動魄與地老天荒,最初的那些榮譽與最終的那些恥辱,到了此時,在她口中,不過短短十多字的故事而已。洪荒時代,一切愛與憎皆進入冰封蕭索期,感情大逃殺的布景下,如果一定要選一個人的話,唐末帆無疑是這個末世的最后一個冷眼旁觀者。
據(jù)說,每一個女孩的心里,都有著一把最初的原愛之火,不熱烈,卻持久,愛火不熄欲望不滅。它的存在令人相信愛這件事是真的會發(fā)生的。唐末帆想,她心里原本也該是有這樣一簇愛火的,如煙花燦爛起來亦是十分絢麗的,而她的故事與眾不同之處就在于,她的愛火時間不長,最終仍是被熄滅了。
泯滅唐末帆所有火光的人,是周羽亦。
這是一個一絲不茍的男人,且專情。年少愛戀之時,他曾為了一個承諾,在凌晨的地鐵口苦等數(shù)小時,只為不錯過與他賭氣的唐末帆所乘的那一輛末班車。
所以,當(dāng)三年前那個暴風(fēng)雨夜晚,周羽亦站在她面前,對她只說一句,“對你求婚的那句話,我收回。”唐末帆在那一剎那是真有過跪地求饒的絕望。
“連周羽亦都選擇了她人?!?p> 這個聲音在心里不停的播放,猶如短片,一遍遍地提醒唐末帆,連周羽亦那般專情的男人都會拋棄她,她的存在究竟到了一個怎樣毫無意思的地步。
三年后的今天,再回頭看,連唐末帆自己都詫異,那個時候的她怎么會沒有尊嚴到這個地步。
尤其,周羽亦在離開前,還不忘給了她最痛的一刀,如割心一把,無比疼痛。
“我決定和徐詩雅結(jié)婚了,因為,她有了我的孩子?!?p> 他對她這樣說。
唐末帆一直都是知道的,周羽亦做人,是如何坦白且不裝。他連表白都不裝,直直對她說:“我喜歡你,不止一點點?!彼B生氣都不裝,每每都把她抱得很緊張然后咬牙“我想令你和我一樣痛苦,但是我不舍得?!弊詈蟮淖詈?,他連離開都不裝,連語氣連眼神都是平靜的,就這樣把一切攤開在她面前給她看。
徐詩雅,她是認識的,唐末帆當(dāng)然認識。周羽亦的青梅竹馬,警界雷厲風(fēng)行的新秀,這是一個可以令唐末帆調(diào)動情仇愛恨的女孩嗎?呵,不,因為她不幸見過蕭雅真正最真誠的一面。
記得徐詩雅曾正騎在一輛機動車上,抬一抬機車帽,就以那樣的英姿那樣的手勢對她喊:“姓唐的,聽說周羽亦那家伙向你求婚了是不是?要加油哦,不然我還是會來搶人的,不要忘了我暗戀周羽亦很多年了,哈哈。拜拜。”說完她就駕車去疾馳而去,留下一縷塵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