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一到冬天便會把自己用棉衣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因?yàn)樗依锖芾洹K矚g在冬天的時候光顧南邊的某些國家——弗朗西斯那里應(yīng)該是最近的,但弗朗西斯這個家伙一定會吵得他不得安寧。
于是他經(jīng)常在冬天與安東尼奧見面。
安東尼奧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生有一副熱情洋溢的性格。不過亞瑟對他的本性心知肚明:這看似安分的家伙罵起人來絲毫不遜于他。
“嘿朋友,你這英國佬的打扮,是怕膝蓋凍軟站不起來嗎?伙計(jì),你可是個男人?;蛘哒f你要去西伯利亞堆雪人?真的很抱歉哦,日不落的國度沒有積雪?!?p> 亞瑟經(jīng)常會因?yàn)榇┲裰氐拿抟露獾桨矕|尼奧深情的嘲笑。
每每這個時候他便會痛罵道:“見鬼去吧!安東尼奧!瞧瞧你,剛才放了多么響亮的一個屁?。 ?p> 安東尼奧一臉嫌棄地回道:“咦,看看你,嘴里噴出狗屎來了!”
兩人幾乎每次見面都要率先互相詆毀一番。不過這次頗為例外;亞瑟習(xí)慣性地穿著一身厚實(shí)的棉衣,拉著手提箱排隊(duì)下車,腦子里準(zhǔn)備好自己積攢的新鮮的罵人的語句,準(zhǔn)備把安東尼奧損個體無完膚,見到那熟悉的人時卻只得到熱情洋溢的歡迎。
“我親愛的朋友,歡迎來到日不落的熱情國度!”安東尼奧穿著花格子七分袖襯衫,將袖子挽到了肘部。
他將手臂搭在了亞瑟的肩膀上,勾住了他的脖子。
亞瑟愣住了。他恍然間意識到自己的準(zhǔn)備撲了個空。
“安東尼奧,你這是怎么回事?這不正常?!?p> “哦,沒什么。只是覺得欺負(fù)你這個老人不大合適,有損風(fēng)度。這是弗朗西斯先生對我的勸告,朋友?!?p> “混小子!你怎么隨了那家伙的性子!”
“柯克蘭先生,瓊斯把你向他詢問怎么罵人的事告訴我了?!?p> 安東尼奧知道阿爾弗雷德是個好用的把戲,但凡提及了他的名字,便可以欣賞亞瑟驚訝而氣憤、卻又不能罵什么的表情。
“你要是七月份來,準(zhǔn)能趕上斗牛節(jié)。那時候人山人海,準(zhǔn)得把你這個英國佬吵得不得安寧,抓破頭皮?!?p> “伙計(jì),別忘了屬于大西洋東岸島嶼的人民同樣喜歡歡樂,紛飛的大雪澆不透熱情。”
他將亞瑟拐到路邊一家酒館中,跟柜臺的小姐要了一瓶雪莉酒。
“這次我贏了?!?p> “好吧伙計(jì),你贏了,我認(rèn)栽。這次酒錢麻煩你先幫我墊上,記在我賬上,回頭一分不落的還你。”
“這次是我耍賴,酒我請。”
“我去找個靠窗的座位?!?p> “不,兄弟,陪我出去一趟?!?p> 安東尼奧拉著亞瑟走到路邊的一家攤位上,用流利的西班牙語和店家問好。
“你們有可以裝四斤酒的酒袋嗎?”
“豪爽,伙計(jì),很少有人買酒袋要大容量的了?!?p> 店家丟給安東尼奧一個皮革質(zhì)感的酒袋,酒袋上用紅色的顏料繪出了一頭公牛的圖案。他將一整瓶雪莉酒倒入酒袋中,將沉重的酒袋遞到亞瑟面前。
“來了我這里,就要用酒袋喝酒!”
亞瑟舉起酒袋,讓袋中的酒緩緩流淌進(jìn)自己口中,順著嗓子眼流到胃里,生出一陣強(qiáng)烈的火辣辣的感覺。
“不對,不對,酒袋不是這么用的?!卑矕|尼奧搖了搖頭,從英國人手里拿過酒袋,在自己面前高高舉起,手指在酒袋上狠狠一壓,雪莉酒從袋中噴射出來,徑直流淌到腸胃中。
“伙計(jì),我這一口好不好?”安東尼奧向后趔趄了兩步,右腳穩(wěn)穩(wěn)蹬住了地面。他神采奕奕地看著店家,笑著問道。
“好!酒袋就是這么用的!好伙計(jì)!”店家連聲夸贊。
安東尼奧瞥了亞瑟一眼,調(diào)侃道:“英國佬可不會這么喝酒。他們不會享受這種生活?!?p> 他隨后和店家一同笑起來——安東尼奧這一句特地用了飽含當(dāng)?shù)仫L(fēng)情的方言,說得亞瑟一臉懵。
安東尼奧胃里燒得厲害,燒得他臉頰紅潤起來:“走吧!雖然不是斗牛節(jié),但今天一樣很重要!我請了個年輕小伙兒表演斗牛,走吧!”
安東尼奧口中的“年輕小伙”的確很年輕。他看起來不過二十歲,有一副健康而強(qiáng)壯的身體。
“你看他的屁股,多么豐滿圓潤。那都是他刻苦訓(xùn)練出的肌肉。”
“你為什么盯著他的屁股看?”
“為什么不能看他的屁股?我也看你的屁股,我覺得他的屁股比你好看多了。”
“你喝醉了,安東尼奧?!?p> “我才沒有醉?!?p> “你已經(jīng)喝了整整一瓶雪莉酒了。而且你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了。”
“或許吧,或許我確實(shí)醉了,不過我還要看斗牛?!?p> 亞瑟不禁扶了扶額。安東尼奧很少有醉的時候,但他一醉就會醉得很厲害,不僅滿嘴胡話,而且一覺醒來就把酒后胡言全部忘掉。
“這可真是一個糟糕的冬天,安東尼奧?!?p> “哦不亞瑟,你要學(xué)會享受冬天。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是我的朋友,你必須打起十足的精神?!?p> 享受冬天吧,我親愛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