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人歸
自那日后，鄭姨娘果如那日所說，未生什么事兒了。
可消停的人往往是為了籌謀些不消停的事。
這幾日慕府恢復(fù)如常，也正是慕時清溜出去的好時機(jī)。
如果她的猜測無錯，鄭姨娘這般反常定是有目地。
而她所針對之人，必是蘇姨娘。
“今日不知怎得，總覺得疲乏，你吩咐下去，務(wù)來擾我?！?p> “小姐，要不去尋個大夫來瞧瞧？”
“不用，我想多休息會兒”
待竹兮走后，慕時清才起身，換了之前救吳御時拿來的衣裳，再隨意綰了個髻。
若不能走有人能所見之地，就只好從后院兒翻墻出去。
慕時清推開門，四下望了望，竹兮已清了屋外的人。
去了雜物房取了木梯，這才走向后院兒。
慕時清搭好木梯，爬上了墻頂，又將梯子拿到墻外。
“呼?！?p> 錦安大街，十里香。
慕時清買了些菜提著匆匆來到十里香。
還未立春，十里香的姑娘們卻穿的暴露。
慕時清只看著便覺得冷，這外頭招呼客人的姑娘都一個個笑容滿面，除了臉色紅些。
也應(yīng)是涂了胭脂。
“喂，你是干什么的？”其中一個姑娘指著慕時清，尖聲問道。
慕時清刻意壓低了聲音，低著頭，回道:“姑娘，我是來送菜的?！?p> 那姑娘瞇著眼睛看了看那籃子菜，譏笑著說
“果然是送菜的，穿的真破，你進(jìn)去吧，莫站在外頭礙了客官的眼?！?p> “是?！?p> 慕時清連忙提著菜籃子進(jìn)去，雖低著頭，卻不斷打量著周圍。
這十里香里頭可比外頭香艷多了，不過人正多，無人注意到她。
吳御正用托盤端著幾壺酒，給客人一一送去。
慕時清看到了他，抬起頭示意了他一眼。
吳御似未想到，臉上難免欣喜。
忙找了個借口讓另一個跑堂幫他招呼著。
緊隨著慕時清到了后廚。
“這兒的廚子都會晚些來，給姑娘們做膳食?！?p> “嗯?！?p> “清姑娘這次找我，可是有進(jìn)展了？”
吳御提的是蘇姨娘的事兒。
“嗯，我會馬上開始，你跟我回去?！?p> “好！”
“不問為何？”
“不問?！?p> “不過可能要委屈你了，這些日子可能需要在我后院的雜物房里休息了?！?p> “哪…哪里，不委屈的，我睡哪兒都可以?！眳怯鶕狭藫夏X袋。
“慕府前些天生了諸多事端，你又一直在這兒，想是蘇姨娘也無機(jī)會出來尋你?！?p> 慕時清放下手里的菜，續(xù)道:“她快活太久了?！?p> “她還活著，就是我最大的痛，我聽你的，清姑娘?！?p> 吳御掀開簾子，出去尋了老鴇，說是家中出了事，得先回了。
“你這小伙子明明做的還不錯，怎得，出了何事了，這么急著回去?！?p> 吳御頓了頓，緩緩答道:
“我娘沒了。”
那老鴇聽此，也變了臉色，不好多留，結(jié)了銀子便讓他收拾收拾回去處理。
慕時清先出了十里香，在一旁等吳御出來。
吳御換了身衣裳，背了個包袱。
“走吧?！?p> 此時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突然多了起來。
“方才來時，倒未有這么多人，應(yīng)是出了什么事?！?p> 慕時清覺得疑惑，問了個正奮力向前擠的小姑娘。
“這是發(fā)生何事了？”
“這你都不知曉？霍家知道吧，霍家的少爺今日從皇都回來了，我聽說啊，霍少爺那可是一表才華，年紀(jì)輕輕，便做了大官了！”
那姑娘說完，便不再理慕時清，繼續(xù)向前擠著。
霍家只有一個兒子。
霍司忱。
“清姑娘，我怎么見你一聽那霍家少爺，就呆住了？”吳御自是不認(rèn)識霍司忱。
慕有思與慕時清都早與霍司忱相識。
慕淮與霍楓早些年交好，常喜聚會，慕有思也才有難得的機(jī)會出去那破院兒。
在外人面前，慕淮最注重的就是面子，家風(fēng)。
楊氏知曉這些，也會給慕有思收拾體面些。
而霍司忱就是那時，一眼看中了站在最后面低著頭不敢張望的小姑娘，慕有思。
之后霍司忱時常去慕府玩，指明要見慕有思，且?guī)У亩际切┳詈贸缘男〕院妥钣幸馑嫉耐嬉鈨骸?p> 霍楓那幾年生意做的大，又與慕淮交好，自也不能拂了霍司忱的意。
而霍司忱，也曾幾度見過慕時清欺負(fù)慕有思，此后更常來慕府，來護(hù)著她。
持續(xù)不長，霍司忱十三歲時，一人入了皇都，參了軍。
一去便失了信兒，霍府日漸衰落，兩家關(guān)系也疏離了許多。
慕時清出著神，被馬蹄聲驚醒。
吳御趕忙拉著她站到了一旁，方才擁擠的人也都分別站到了兩旁。
少年一襲水藍(lán)色溜著雪白滾邊的長袍，腰系玉帶，頭發(fā)以白玉簪束起。
他和他的手下騎著黑色駿馬。正向這邊奔來。
一瞬，便只留下了馬蹄驚起的灰塵。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霍少爺也太俊俏了吧?！?p> “聽說還未娶妻呢……”
慕時清不想再聽，同吳御離開了。
“清姑娘，你是否認(rèn)識那霍家少爺？”
“認(rèn)識…算是認(rèn)識吧?！?p> 吳御不好再問，斂了聲。
兩人再以木梯回落棠院，吳御進(jìn)了雜物房。
慕時清剛回屋子換好衣裳，竹兮便急匆匆的找她。
“小姐…小姐…老爺”竹兮喘著氣，一時說不清楚。
“發(fā)生何事？”
“老爺讓我趕緊來喚小姐去正堂接待貴客，霍府少爺回錦安，已經(jīng)到了霍家了，一會兒便要來慕府了！”
“什么？”
“霍…霍”
“走吧。”
“哦哦。”
慕府正堂，慕淮正端坐在正中，悠悠的喝著新茶。
慕時清問了好，便坐在了慕有思的身旁。
“霍楓的兒子如今可有了出息，若消息無錯，他已經(jīng)是正四品都指揮使司。”慕淮發(fā)了話，其未明說，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是要同霍家重修舊好。
眾人皆凝神待人來。
不一會兒，一小廝跑來通報:“霍家少爺來了?！?p> 慕淮起了身，準(zhǔn)備出去迎著，眾人也皆隨著。
霍司忱幾步走到，慕淮熱切的迎了上去。
楊姨娘順著慕淮的視線說道:
“司忱啊，趕快進(jìn)去坐著，這一路累著了吧。”
霍司忱未理會楊姨娘，只看向人群后的慕有思。
慕有思低眸，不敢直視。
一行人進(jìn)了正堂坐好，慕淮才開口道:“司忱啊，你已是年少有成，如今還愿意來敝舍，慕府真是蓬蓽生輝了。”
“伯父嚴(yán)重了?！?p> 蘇姨娘也搭了話，“霍少爺生的可真俊俏啊，以后不知誰家的姑娘有這好福氣?！?p> 慕淮也笑開了懷，關(guān)切的問些霍司忱軍營之事。
慕時清一言未發(fā)，只靜靜看著眼前的少年。
不濃不淡的眉，鼻正唇薄，堅毅的棱角，恰到好處的一切都生在他的臉上。
只那雙狹長的眼眸，不時的看著慕有思，流露的是遮不住的喜意。
慕淮注意到了霍司忱瞧著慕有思，心中一喜。
“當(dāng)年你常來慕府，與思兒關(guān)系甚好，如今回來，是該敘敘舊，是伯父我愚鈍了。”
慕淮說完又看向慕有思。
“思兒啊，司忱回來一趟不易，你便帶著他去看看慕府，你們也好敘敘舊?！?p> 楊姨娘自是知曉慕淮的意思，實則是見這霍司忱對慕有思有些意思，想拉攏罷了。
“老爺…這樣不好吧?！?p> “有何不好！”見慕淮變了臉色，楊姨娘不敢再言，只看向慕時清。
自己的女兒也不差她慕有思，怎得就便宜了她？
慕時清微微搖頭，卻不是在拒絕楊姨娘。
她去沾染霍司忱，只會污了那謫仙般的少年。
更何況，她已不是慕有思。
見他好好活著，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