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紀良在轉動著自己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良久他沉聲道:“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如若此刻是婉兒犯了錯,亦或者是十安犯錯,我也會一視同仁,不會包庇!”
婉兒乃是母親的閨名,幼時十安曾問過母親自己名字的來由,由此也扯到了母親身上,因外祖父欣賞前朝女丞相唐婉兒,在母親出生時就想到了這個名字,才為母親起名婉兒,希望也如唐婉兒一般聰慧靈敏。
話既然都說到這里了,大家也都不好再勸下去,十安又道:“父親,外面既然下著大雨,那不如就在這大廳里行刑吧。”
“既然這樣,就聽你的?!?p> 將任心瑤放下去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將小廝收買了,自然是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
將一切準備就緒,任氏被人拉了起來,趴在凳子上,旁邊各站兩位大漢,手持著棍子,用力的打在任氏的身上,平常人都受不了這棍子,有更何況是金尊玉貴的夫人,平日里細皮嫩肉的,磕不得,打不得,碰不得,沒等二人打了幾下,任氏就被打的疼昏過去。
葉寒跪在任氏旁邊一手握著任氏的手,不停的哭著道:“別打了!別打了!”
真是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場景,她冷笑的看著葉寒,這件事后只怕他們兩房再也回不去以前的關系了,可她不后悔,她任心瑤欠了一條人命,一命換一命,她抵不得。
突然,十安覺得自己的衣裙被人用力的抓著,她低下頭,只見葉醒塵在他的腳下,滿臉的淚水,大眼汪汪的望著她,她順勢蹲了下去,卻心中到底有隔閡,如果不是這小子,只怕不會到現(xiàn)在這一步。
他哽咽著撲向十安懷中,摟住十安的脖子聲音綿綿道:“姐姐,母親,母親還好嗎?”
十安聽到這里,面色變了變,卻還是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他全身冰涼,滿臉通紅,怕是還在發(fā)燒,只是身邊的乳母和丫鬟呢?四周竟沒有一個影子,難不成是葉醒塵自己偷偷跑出來的?十安輕輕的用手帕將葉醒塵的淚水抹掉,溫聲道:“母親很好,塵塵放心?!?p> “對了,塵塵你身邊的嬤嬤丫頭呢?”
葉醒塵打了個嗝道:“塵塵聽他們說母親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來,所以就偷偷的跑到這里來了?!毙〖一镞€有些自豪,挺起小胸脯然后拍了拍。
小家伙似乎看到了任氏趴在那里,于是好奇道:“三娘娘為什么趴在那里呀?!?p> 葉醒塵如今六歲了,自他斷奶后就被接到了他們這邊,可以說是自小與母親長大,只是任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偷偷的去看葉醒塵,母子連心,十安有些不信葉醒塵真的不曉得自己的身份。
她將手松開準備起身往暖閣二樓走,只見那小家伙抱住她的腿喃喃道:“姐姐,我要去見母親,她已經(jīng)許久都未曾來見我了?!闭Z氣十分委屈,小嘴還撅著。
“好,姐姐帶你去?!?p> 只是十安不知道的是葉寒目光冰冷的盯著二人的身影,那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暖閣二樓裝潢的是豪華,葉紀良當年為了迎娶母親入門,可謂是做了不少打算,這暖閣就是其中之一,內(nèi)室里放著一尊玻璃炕屏,后方擺著美人榻,蔡氏正躺在小葉紫檀龍紋架子床上,桌上的玉四喜八寶紋爐緩緩的吐出香,淡淡的令人感覺如沐春風,帶著一絲暖意。
床上掛著紗簾,瑤春正跪在蔡氏面前細心得照顧著,用毛巾輕輕得擦拭著,屋外的小火爐正在煮藥,咕嘟咕嘟得冒著白煙,王嬤嬤正守著煎藥,十安領著葉醒塵走進蔡氏,她此時雙目緊閉,被厚厚得被褥蓋著,就算屋內(nèi)熏著上好的香,卻也難掩濃厚的藥香味,露珠將簾子撩起讓十安進去她問道:“情況可好些了?”
瑤春見是十安來了,站起身來朝他們行禮,“大夫說夫人若是能熬過今夜,就無大礙了?!?p> 十安溫聲道:“辛苦你了,瑤春,欸對了,怎么不見杏兒?”杏兒與瑤春乃是貼身伺候母親的丫頭,尤其是杏兒,能說會道十分討母親歡心,這回怎的不見身影了,瑤春支支吾吾似乎在顧慮什么不肯說出口,十安等得有些不耐,也漸漸失了耐心便將她支了出去。
側身叫菁草去私下里打聽打聽杏兒,然后葉醒塵也隨著十安做到床邊,小家伙暖心的握住蔡氏的手,似乎想給她取暖,“母親快些醒來吧?!?p> 這一夜過的很漫長,葉紀良在處理完事情也進來守著蔡氏,葉紀滿不知為何全家都未出現(xiàn),只是這件事后,三房與他們也算是有了隔閡,葉醒塵本來就生病著,于是十安將小家伙抱到了她幼時休息的地方,讓菁草露珠照顧著。
她想了許多,知道了一切卻又無法阻止的那種無力感,一旦她及笄禮舉辦后,接著面臨的怕就是與陸家的議親,如果順著這樣發(fā)展,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的從眼前離開,然后,輪到自己......
葉紀良緩緩的推開門走進,面色疲憊帶著一絲倦容,任氏如今在祠堂抄寫經(jīng)書,周圍全由二房的人守著,想來她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葉寒本想給任氏送些藥膏和糕點,也被人攔在外面,不過她沒有大鬧只是默默的帶著東西回去。
“安兒,已經(jīng)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我來守著你母親?!?p> 十安搖搖頭,給葉紀良倒了一杯茶端了過去,“沒事父親,女兒與您一起守著,今晚是關鍵期,我想陪著母親?!?p> “好,如果累了,就去屏后的美人榻上休息?!?p> “嗯,好。”
蔡氏睡得很安穩(wěn),一夜倒是沒有發(fā)生讓他們擔心的事情,葉紀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為蔡氏更換毛巾,喂她吃藥,十安早早的就趴在桌上睡熟了,也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危險期。
天色微亮,十安就睡眼惺忪的揉了眼睛起來了,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什么,然后馬上跑到母親身邊查看,父親一宿未睡,他用手示意十安輕點聲.
她悄悄的問道:“母親......”
“很好,你放心。”
這是十安這幾日聽到最好的消息,太好了,沒有比這句更讓人安心的話語,窗外太陽已經(jīng)冉冉升起,余光從窗柩撒出,大雨已經(jīng)停息,新的一天也如約到來,或許,她還沒有輸?shù)暮軓氐住?p> ......
蔡氏身子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經(jīng)歷了任氏的事情,十安曾與父親商量過,倒不如把葉醒塵還給三房,任氏或許就不會變成這樣吧,葉紀良也思量許久,與葉紀興和族中長老商議,讓葉醒塵回到三房吧,任氏也差不多該從祠堂出來了。
任氏聽到葉醒塵回來的消息,哭的不能自拔,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誰都面臨不想骨肉分離。
葉醒塵搬走的那天,十安專門去送了一趟,小家伙似乎舍不得她,小手努力的想抓住十安的手,但礙于個子太低,只好作罷,十安將自己的一個小禮物贈給了葉醒塵。
那是一個皮色樸實青白玉鵝如意,鵝嘴銜著一支青蓮,寓意生活如意,美滿。而蓮花又代表了“清廉”、“清高”之意,她贈予葉醒塵也是希望他還如幼時這般做好自己的品行操守,成為一代君子,風度翩翩,而不要因為世俗污染,最終成為眾多普通人的一位。
十安摸了摸葉醒塵的頭,眼神都是暖意道:“塵塵如若想找姐姐玩,隨時都可以哦!如今呢,你的母親要來接你回去,回去后也要如平常一般讀書習字,乖乖的,萬不可荒廢了功課?!?p> “姐姐放心,塵塵會堅持念書的,塵塵也要如那狀元郎般頭戴官帽,身穿狀元袍,腳穿二寸厚的官靴,胸前帶著大紅花騎著駿馬到咱們?nèi)~府?!?p> “好孩子,你姐姐怕是等的急了,快些去吧?!?p> 葉醒塵蹦蹦跳跳的朝葉寒跑去,到底是血濃于水,對于她而言自始至終都是外人而已,只是,葉家三叔懦弱,任氏強悍,而葉寒葉裴也是十分平庸,葉醒塵是個學習的料子,難免會被耽誤。
可這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情,她也無需操那么多的心思,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讓母親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了,將心結打開,后面最好能讓葉家全身而退,回到兗州老家安穩(wěn)的過日子。
及笄禮時應當也對顧府下個帖子,感謝顧南沉對他們?nèi)~府的幫助,母親能醒來,顧南沉也幫了很大的忙,不知何原因顧南沉格外照顧她,知道了葉府的事情,就立刻托下人遞消息給十安。
他說葉夫人體虛血虧的厲害,一定不能過度用量,把握好用量,要時刻守著,防止大出血到那時就晚了。
經(jīng)歷了這件事后,葉紀良就更加小心謹慎,為防止再出現(xiàn)什么意外,將豐宇留在了白云寺上,又多派了許多人把守著,這才放心的下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