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貝爾納長了這么些年，但他對于女性的印象僅限于米歇爾夫人，以及歷史上都刻有其名的幾位女皇。
其他貴族子弟大多頗有風(fēng)情，貝爾納卻始終死板一塊，對那些風(fēng)韻百轉(zhuǎn)提不起一點興趣。
他始終覺得女性是如同天使一般圣潔的生物，是用來欣賞，用來鼓舞自己的神圣，而不是可以加以幻想的庸俗品。
“男人看重的，應(yīng)該還會是其靈魂的趣味更多些吧?！必悹柤{思考左右，深思熟慮道，“精神有趣了，繼而人也顯得別具一格，格外有一番風(fēng)韻?！?p> “那就趕巧了，正好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贝骷{頗為欣喜地一笑，“我一直認(rèn)為束腰不過是將健康人束縛到畸形罷了，根本不會帶來藝術(shù)性的美感。我一直堅持這種想法，但我實在是難以忍受媽媽的催促與教導(dǎo)，所以我跑了出來?！?p> “對了，貝爾納先生，路過教堂的那一條路，應(yīng)該不是從花店回家的正路吧。我記得那是一條小巷，不會有什么人隨意拐進(jìn)去的那種?！贝骷{打量著身旁俊朗的少年，目光從他那張?zhí)焐镁碌拿婵谆揭r衫衣領(lǐng)，最后落在了他那雙藏在眼眶中的清澈眸子上。
貝爾納輕輕笑了笑，溫柔道：“你不熟悉那附近的路，自然不知道。那一條路確實不是正道，不過我從小到大，走了十幾年，我發(fā)現(xiàn)那是一條近道。等回去了我?guī)阕咦撸憔蜁l(fā)現(xiàn)這一條路的妙處了?！?p> 貝爾納一邊說著話，一邊思量著戴納方才那一番話。他不禁心生疑惑道：“所以你那時是醒著的？只是走累了坐在那里而已？”
“確實只是坐在那里暫且休息些，只是光著腳從我家那棟別墅跑到這里，實在是累得不行了，本來是想稍微歇一會兒，結(jié)果一不小心睡著了?！贝骷{笑道，“不大成體統(tǒng)，還請貝爾納先生見諒?！?p> 貝爾納打趣道：“哦，那真是個奇幻而可愛的故事。”
戴納應(yīng)道：“多謝夸獎?！?p> 泰晤士河旁的石階上坐著一個懷抱著吉他的中年男子，他看起來身體健康，穿著的白色襯衫清晰勾勒出他的肌肉線條。一頂黑色禮帽扣在他亂糟糟的頭上，不由得多了幾分滑稽。
中年男子輕輕撥動琴弦，帶有西班牙風(fēng)情的調(diào)子婉轉(zhuǎn)多變，襯著嘹亮的聲音，霎時間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
戴納看著那名中年男子，問身旁的少年道：“紳士先生，你知道他在在彈奏與演唱什么曲子嗎？”
“十分抱歉，我沒有聽過這首曲子?！必悹柤{道，“應(yīng)該是那位先生自己編寫的吧?！?p> 戴納聞言，緩緩走到男子身旁，在他身旁的石階上坐下，手指跟隨著音樂的節(jié)拍打著節(jié)奏，跟隨著音樂的音調(diào)唱起了一首改調(diào)的童謠。
中年男子傾聽著戴納歌唱的曲調(diào)，巧妙一轉(zhuǎn)調(diào)，轉(zhuǎn)變到了那首童謠的曲調(diào)上。
他唱著自己撰寫的歌詞，哼唱著戴納的調(diào)子，居然天衣無縫地融合了進(jìn)去。
戴納亦將聲音抬高了些，同中年男子的低音融合，形成了兩個互相配合的聲部。
少年站在一旁，聽著與鋼琴曲曲風(fēng)截然不同的新曲子，看著心儀的姑娘才華橫溢，玩得開心，從心底感到高興。
少女凝視著天空的雙眼突然轉(zhuǎn)到了貝爾納身上，那眼神靈動而溫和，深情款款。
“要一起來唱嗎？紳士先生？”
——“月光之下，我親愛的朋友皮埃爾，借一下你的筆來寫個字。我的蠟燭熄滅了，我也沒有火。麻煩你為我打開門，看在上帝的份上，月光之下。皮埃爾回答說，我沒有筆，我已經(jīng)躺在床上了。去隔壁的小妹妹家里吧，我想她會有......”
——“一個微笑，他花費得很少，他的價值卻很高。他給人們帶來幸福，他讓人們得到獎勵。一個微笑僅有幾秒，轉(zhuǎn)瞬即逝。一個回憶，一個快樂的生活，沒有人比他更富有，沒有人不需要他。沒有人會窮到不笑的地步。有了她，家庭就幸福了，有了她，生意就興旺了.......”
西班牙語和法語，兩首截然不同的歌曲混合在一起，貝爾納一時間居然覺得，這簡直就是一首浪漫而歡悅的民間小曲。
他心頭浮上了兩個問題：我該唱什么？我該怎么唱？
貝爾納心頭第一個浮現(xiàn)的是英國的民謠《綠袖》。
他掐去前面悲情的一段，依著中年男子彈出的調(diào)子接道：“我早已準(zhǔn)備好牽起你的手，承認(rèn)我們兩情相愿?？梢缘玫交貓蟮纳詈蛯儆谧约旱耐恋?，我已經(jīng)擁有，這是你的愛應(yīng)得的回報，你可以擁有超脫塵世的東西......”
就在貝爾納唱到最后一句“請再過來愛我一次”的時候，他恍然意識到這首曲子還沒有結(jié)束，最后的高音還需要兩句歌詞。
“我向上帝禱告，許我這世可以和你白頭偕老?！?p> “我們閉上眼睛，一起傾聽月亮的聲音?！?p> “在漫長的生命中，最好識別的是微笑?！?p> 中年男子脫帽以示感謝：“這真是一首美麗的歌曲，陌生人小姐。我非常喜歡，十分感謝?！?p> “您的吉他也彈得很好。您是西班牙人嗎？”戴納問道。
“不哦，我來自西部美利堅?！敝心昴凶拥?，“我剛才一直沒說英語，一直都在用西班牙語唱歌，所以你們聽不出來。”中年男子琢磨著方才那曲合唱的音調(diào)，左手在琴弦上撥弄著，對面前這個禮貌一笑。
戴納對這個中年男子的經(jīng)歷起了興趣：“所以您是因為喜歡西班牙，所以演奏了西班牙的曲子嗎？”
“事實上我的本命是牛仔風(fēng)的音樂。我從西邊往南走，跑到東邊，然后乘船橫跨大西洋，在西班牙著陸。我順著陸地的形狀往東走，法國、意大利、奧地利，然后千里迢迢去了希臘，緊接著去了俄羅斯，跑到亞洲的地界溜了一圈，被西伯利亞的大風(fēng)大雪凍得狼狽不堪，差點沒死在那兒。然后我順路去了芬蘭、瑞典、挪威，再接著就回到了英國倫敦。這是我來這里的第五年了。”
“環(huán)游歐洲大陸嗎？這可是很少有人完成的壯舉呢。”戴納驚訝道，“是為了探尋各個地方的音樂風(fēng)格才走過這些地方嗎？”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手指輕輕撥動琴弦，流利地彈奏了一段飽含西班牙風(fēng)格的小曲。
貝爾納在戴納身旁坐下，亦不由自主被中年男子和他手中那把吉他吸引。
中年男子頗為感慨道：“算是吧。當(dāng)年從北美出發(fā)的時候我二十歲，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四十二歲了。按理來說，我早該在十年前就死了才對。”
“抱歉，這句話太突然了，是我的失誤?！敝心昴凶有α诵?，解釋道，“我在二十歲時被查出腎部的慢性病，醫(yī)生說我在兩年之后就會因此而死去。我沒有驚訝；前二十年我在西部鬼混，借著運氣好有了一筆錢。思來想去，我準(zhǔn)備滿足自己一直以來的一個愿望：去西班牙游玩一圈，客死他鄉(xiāng)。”
“但是我活了過來?；蛟S是在旅行的這段時間，我逐漸適應(yīng)了平靜而有規(guī)律的生活，身體情況也逐漸有了好轉(zhuǎn)。我發(fā)現(xiàn)這個事實后，決定再也不回到西部那地方了，于是就開始窮游歐洲。悠閑自得，我覺得很幸福?！敝心昴凶訉⒑吞@的微笑再度掛上面龐，他用那雙飽含熱愛的雙眼看著戴納，“小姐，你現(xiàn)在還年輕，或許沒有什么煩惱能讓你郁郁寡歡。不過，以后倘若有，也千萬不要害怕?！?p> “我會繼續(xù)微笑著面對生活，用寬容的胸懷去寬恕，用熾熱的心去熱愛?！?p>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敝心昴凶拥?，“我是說你可以換一種生活方式，可以不用一直勉強自己，而去將就生活。這樣得不償失。”
戴納一愣。
中年男子微笑道：“你可以和我一樣選擇在歐洲這片土地上好好玩一玩，散一散心。千萬不要過度勉強自己，那樣會喪失自我。”
“我知道了，多謝前輩教導(dǎo)。”戴納意會地點點頭，“不過我有個問題——前輩為什么會愿意和我們講這些呢？”
中年男子頓了頓，繼而頗為感慨地笑了笑：“姑娘，有人跟你說過，你和清晨的朝陽一般明媚，和正午的陽光一般耀眼嗎？”
戴納沒有回應(yīng)，只是用她明亮的眼眸看著他。
他默認(rèn)無人曾這般評價她，由衷地贊嘆道：“如果沒有，我希望你記住你是這般的存在。我喜歡你歡快的性格，真誠的為人，我喜歡一個女孩子有這般自信，自重，我欣賞你與年齡不相符合的豐富學(xué)識，我欣賞你滲透進(jìn)骨子里的良好教養(yǎng)。我認(rèn)為一個完美的女孩子就該是這樣，所以我希望你萬古長青?！?p> 戴納謙虛道：“十分感謝，您過譽了?！?p> 中年男子依舊誠懇而真摯道：“我這個人說話一向都實在，從不夸耀從不貶低。祝你有個開心的周末，小姐，我很喜歡你帶有法腔調(diào)的英語?！?p> 戴納最后道謝，沖他微微鞠了一躬：“先生，不知可允許我詢問您的姓名？”
中年男子撥動著懷中的吉他，彈出歡快的音調(diào)：“喬納森。記住這個名字就好?！?p> “萬分感謝，喬納森先生?！?p> “祝你有一個開心的周末！”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