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戴納。戴納也同樣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她一直都是一個單純、貞潔、對感情專一的女人，她以后也會是?？墒沁@句骯臟至極、自私至極的話，足以叫她這光明的一生都看起來好像是從污水中爬出來的一樣。
戴納不能信誓旦旦地說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孤傲地活下去，她簡直無法想象在她的聲譽(yù)一落千丈之后，她究竟該怎么強(qiáng)撐笑顏。
貝爾納緊緊地盯著戴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親愛的，我剛才聽到了一個無比可笑的笑話?！?p> “什么笑話？”
“你說你不愛我了，”貝爾納突然冷笑起來，“這真是一個好笑的笑話，就算是說給一只死去的老鼠，我想它都可以狂笑著從地上爬起來。就算是埋到墳?zāi)估锏乃廊硕伎梢云仆炼?.....這個笑話太可笑了，我剛才險些笑得暈倒?！?p> “你在說反話了。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開玩笑，我一句玩笑話都沒有開！”
貝爾納怔住了，他緩緩松開了戴納的手腕，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他六神無主地向房門走去，反倒被戴納拽住了手腕。
少女哽咽著問道：“你要去哪兒？我和你一起去?！彼拖骂^去，不叫貝爾納看到自己的表情。
貝爾納心頭一顫，好似突然間意識到了什么，看著戴納愣了半晌。他的心情又忐忑不安地平靜下來，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戴納便低著頭同他走了出去，不敢離開一步。
“切利亞，”這是貝爾納第一次叫她的法文名字，“我一直都說，你若是難處，千萬要告訴我?；蛟S你現(xiàn)在非常為難，可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為何要同我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難？或者你被什么人脅迫了？什么人拿你珍貴的東西作為把柄了？”他焦急地輕聲詢問，將戴納摟進(jìn)了懷里，用雙臂將她鎖在了自己身前的方寸之地。
“我剛才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你別再欺騙自己了?！?p> “你剛才說得一定是笑話。你一定是懷疑在你去法國的這段時間里，我和其他女人有過分的交際，所以才檢驗(yàn)我的感情?！?p> “可是我剛才說的句句屬實(shí)，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愛上了勒麥爾，所以我要和你離婚，不然我們都會被別人議論，那樣的生活會叫人生不如死?！?p> “我對我們的感情十分堅(jiān)定，我想爸爸媽媽也是的。”
“他們同意了?！贝骷{毫不猶豫地回應(yīng)道，“我來問問你的意見，但若你不答應(yīng)，我想也是可以的?！?p> 貝爾納又愣住了，他的耳根漸漸紅潤起來，戴納可以聽到他加速跳動的心跳聲。她想這個年輕人一定覺得自己尷尬極了，因?yàn)樗l(fā)現(xiàn)他剛才的一連串自信的否定全都是自作多情。
戴納做好了看見貝爾納沉默而痛苦的心理準(zhǔn)備，卻只見貝爾納用更大的力氣抱住了她，把頭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戴納不知所措地僵持在原地，任由他擺弄著。貝爾納沉吟了許久，突然抬起頭來，用失魂落魄的眼神看著她，像一只發(fā)病了的瘋狗一樣狂吻懷中的姑娘。
戴納覺得十分詫異，在她的印象里，貝爾納從來不會丟下他的風(fēng)度，做出這般失格的事情。她手足無措地抵抗著，很明顯這是徒勞的。戴納用“這是對她的補(bǔ)償”來安慰自己，索性放棄了掙扎；她任由貝爾納啃食著，覺得嘴唇生疼。
狂躁的青年人突然恢復(fù)了意志，他緩緩松開了雙臂，轉(zhuǎn)身側(cè)對著戴納。原本滯留在耳根的紅暈蔓延到了他的臉頰上，越發(fā)明顯起來。
“非常抱歉，女士，剛才失禮了?！必悹柤{又覺得自己虧欠了這個姑娘什么，慚愧在心。他渾身顫抖著在戴納左手手背落下一吻，便急忙轉(zhuǎn)身倉皇離開。
貝爾納快步走到后院，剛好碰上了正在整理花草的老先生。老先生叫住了他：“先生，剛才我這邊收到了一封信，說是給您的——”他定睛一看，見貝爾納面頰通紅，便忍不住率先數(shù)落道，“先生，我就說這大夏天的不要捂這么嚴(yán)實(shí)，天氣一熱這衣服再一捂，關(guān)你是哪家的圣人，統(tǒng)統(tǒng)都給你曬暈了去。這長袖您還是脫了去......”
貝爾納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只覺得指間溫暖得很。他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解釋道：“不是天氣熱的，只是遇到了些不大順心的事情罷了，剛才有些著急了，這才弄得這副見不得人的模樣。您說的信是怎么一回事？”
“哦，是為您制作雕塑的師傅給您寄來的，具體的您自己看一看吧，我看它說的不是什么私事，就先拆開看了一遍。他的大概意思是，雕塑已經(jīng)按照您的圖紙做好了雛形，不過有些地方做了些更改。他現(xiàn)在在考慮細(xì)化，想叫您有時間了去他那里看一眼，如果和您覺得合格的話，他就開始雕琢細(xì)節(jié)了?！?p> 貝爾納不緊不慢地將信紙展開，正準(zhǔn)備仔細(xì)閱讀，一聽到這話，便又將信紙折好，放進(jìn)了信封中：“你代我寫信回應(yīng)了吧，叫他按照他的意思把這個雕像做出來，我付他雙倍的價錢。他是個負(fù)責(zé)而且敬業(yè)的老人，不過我的這單就不勞煩他費(fèi)心了。”
老先生不禁疑惑道：“您真的不去檢查一下嗎？我記得您囑咐我要對這項(xiàng)工作特別上心來著?！?p> “按照我的意思來吧，我是真心想要這樣做的，您就不用再多費(fèi)心了?！必悹柤{笑了笑，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厚，不過配上他說的這句話，便不由得多加了份先前沒有的威嚴(yán)來。
老先生還想要追問，不過碰上貝爾納這句話，便老老實(shí)實(shí)回應(yīng)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轉(zhuǎn)身正要回屋，又被貝爾納叫住：“那是位有些偏執(zhí)的老先生，他若要堅(jiān)持自己的意思，你就告訴他，他若是不愿按照自己的意思雕刻，就把那物件砸了吧，或者怎么銷毀了都好。全憑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