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凌晨鐘聲
深夜十一點半。
莫知不知道手機對面的嚴謹是否有什么話想說，是不是想聽首歌，想聽一些安慰的話。
胡亂說些什么不一定會起到作用，不如一直保持著通話狀態(tài)，這是在告訴嚴謹——
有人在等你。
莫知看著窗外，動車還有幾個小時才能到東海市。
過了一段時間，警察發(fā)來了消息——“莫老師，我們上門詢問，嚴謹同學的父母否認她失蹤了?！?p> 莫知趕緊打字回復消息。
字還沒打完，又收到另一條消息——“她父母說她在家，但不給我們見?！?p> 莫知對嚴謹父母的厭惡度直線上升，如果厭惡度有一個量表的話，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爆炸了。
莫知只能回復一句“麻煩你們了?！?p> 但很快對方回復了一句“如果不立案的話，我們只能追查到這兒。”
莫知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按照華國的法律條例——“接到兒童失蹤或者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八周歲的婦女失蹤報案的”需要“立即以刑事案件立案，迅速開展偵查工作”。
嚴謹?shù)臓顩r就是如此，但是這樣未免太大張旗鼓，刑事案件立案，那這件事情很難輕易結束。就目前莫知知道的信息來看，嚴謹八成只是被家里人罵了，離家出走而已。
莫知掛斷電話之后再度撥通，這是為了確認嚴謹就在手機旁邊。
“嚴謹同學，我是你的班主任莫知?，F(xiàn)在我在和警察交流，如果你是想讓我去找你，那你稍微給點提示。要不然的話，我就只能按照‘失蹤’報警立案。”
正推著車路過的乘務員，向莫知投來了好奇的眼神。
聽到了報警幾個字，她悄聲詢問是否需要幫助。莫知搖搖頭，謝絕了她的好意。
耳機塞在耳朵里久了，有點疼。
很快十分鐘過去了，莫知將話重復了幾遍。就在他灰心喪意，甚至覺得情況比他想的還要嚴峻時，忽然聽到了除了風和水之外的聲音。
“噹——”
耳機里傳來的鐘聲是手機的信號，那電訊號在百里之外被收錄，而即便在那里，鐘聲也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莫知靜靜聆聽著，鐘響約十秒左右。
在鐘聲結束之后，嚴謹?shù)谝淮沃鲃訏鞌嗔穗娫挕?p> “既然如此，就是提示沒錯了……
唉……
班上的同學一個賽一個的不讓人省心！”
莫知仔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是午夜0點0分剛到。
和剛才聽到的鐘聲時間基本一致。
“也就是說，這是報時的鐘聲?！?p> 排除掉了其他鐘聲的可能性，如果是報時的話，那么事情就簡單多了。
東海市會有鐘聲報時的地方并不算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東海市海關大樓大本鐘。
那是從1928年傳承至今的鐘聲，幾度中斷，但至今仍在響著。
莫知在網(wǎng)絡上搜索對比著，卻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東海市海關大樓的鐘聲是敲成《東方紅》節(jié)奏的，并不是純粹的鐘響聲。
這就讓他犯了難。
他再度給警察們撥通了電話，首先告訴他們自己收到了嚴謹?shù)南ⅲS后問起了鐘聲會是哪里。
警察同志口徑一致：“就是海關大樓沒跑了?！?p> 莫知說出了自己的疑問：“海關大樓鐘聲不是《東方紅》嗎？”
對方哈哈一笑，一個老警察接過電話，給莫知說起來：
“這個鐘啊，晚上10點以后，到早上7點之前，只有鐘響，沒有音樂?！?p> 掛斷電話之后，莫知松了一口氣。
基本上圈定了以海關大樓為圓心的一段范圍，而這附近是寸土寸金的繁華地帶。因此要找一個不那么吵鬧的地方也不麻煩。
有風聲，那八成在江邊。
有滴水聲，再加上周圍很安靜，那么極大可能是在公園之類的場所。甚至可以精確到在水龍頭旁邊。
莫知想撥通嚴謹?shù)碾娫?，告訴她“我還在車上，2點左右才能到東海市，你先找個地方休息”。
但嚴謹不再接電話。也沒有主動掛斷，每一次都是“暫時無人接聽”的提示音結束。
莫知只能給她發(fā)了一條短信。
“希望她能看到吧……”
動車在軌道上疾馳，在黑夜中前行。
穿過一座一座燈火通明的城市，掠過一片一片在夜風中搖擺的森林。
車上的人們大多數(shù)都在沉睡，而莫知感到疲憊，卻睡意全無。
他不禁開始揣測，嚴謹在想什么呢？
一個對家庭失望的女孩，一個人吹著夜風。看著不遠處萬家燈火，卻沒有一個是她的歸宿。
也許，她能有一些獨特的感悟吧。
莫知搖搖頭，讓自己不要瞎想。
這個時候手機再次響起，竟然是李云依打了電話過來。
“大半夜的，打電話給我干嗎？”
隨口嘀咕著，莫知接通了電話。
剛一接通，就聽見對面十分吵鬧，李云依還沒說話，就有鄒杰倫一連串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莫知問：“什么情況？你在我的宿舍？”
“對呀，我知道你去上京了。但是半夜燈還亮著，就到你宿舍來看看?！?p> 李云依的宿舍就在莫知隔壁，所以作為一個敏銳的鄰居察覺到了不對，這很合理。
但是為什么要打電話過來呢？
難道鄒杰倫他們沒說是自己授意的嗎？
莫知問道：“我宿舍里有幾個調(diào)皮搗蛋的學生？”
“兩個，韓熙和鄒杰倫?！?p> 電話那頭，李云依讓兩位同學閉上嘴，然后才問道：
“這么說，真的是你讓他們來的？”
“對啊，我沒同意，他們也不敢進門?！?p> 和莫知確認后，李云依這才離開了莫知的宿舍。
不過她沒有掛斷電話，而是和莫知閑聊著，詢問推薦信是否拿到手了。
莫知有些猶豫——
他覺得讓李云依先去找找嚴謹會比較好，但不知道是否該麻煩她。
莫知沉默了十幾二十秒，李云依覺得很奇怪，又問了一遍。
這時莫知忽然想起，十幾天前，在校長辦公室，得知了陳不離在樓上處境十分危險時。李云依是立刻脫了高跟鞋跑出去的。
于是會心一笑，感覺自己想多了。
“小云依，跟你說件事兒，你先喝口熱水，不要過度驚慌?！?p> 此時，在青川附高的教師宿舍樓，李云依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該不會推薦信出問題了吧。
那難道自己還要繼續(xù)當示范班班主任？
不要啊！
她此時已經(jīng)離開了莫知的宿舍，正在掏鑰匙開自己的門。莫知這句話，讓她連鑰匙孔都捅不準。
好不容易捅進了鑰匙孔，她小跑到自己的房間里，往床上一躺：
“你說吧，是不是推薦信出問題?！?p> “不是，是示范班的同學又搞事了?！?p> “哦，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搞事了？?。 ?p> 李云依后半句基本上是吼出來的，她握著手機的手都已經(jīng)在微微發(fā)抖。摸過一旁的毛巾擦汗，李云依感覺自己血壓飆升。
依法理而言，現(xiàn)在的師范班班主任依舊是她。所以但凡出了任何事情，都會算在她的頭上。
她輕拍胸口，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又是誰??？”
莫知的聲音平淡，甚至有點想笑：“是嚴謹同學?！?p> “她從精神病院出來了？怎么了嗎？”
“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
“我大概知道她在哪，要么報警刑事立案，要么咱們?nèi)フ?，你選吧?！?p> “噢~天哪~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