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知道嗎
影三笑了笑,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其實,并不苦的?!?p> “我小時候活在農(nóng)田人家,夏日暑氣雖然重,然而傍晚的時候,父親會提上來井水,潑在地上,壓下蒸騰的塵土,而這個時候,日頭下去了,樹葉上還會隱隱透出不同色彩的霞光,我的伙伴兒們,會看見自家的炊煙,聽見母親的呼喚聲。”
“其實,那段日子里的苦,我都不記得了,只記得父親常常抱著我坐在門檻上,同我打扇子,風(fēng)起先是熱的,后來便慢慢涼了,他還會同我講故事。”
抬起頭,影三的眼睛里有閃爍的光芒,像是一潭死水,被小石子擊破了平靜,蕩漾起來。
“我沒了父親,所以,我想去保護(hù)其他孩子的父親了?!庇叭谝淮沃币曋执唬荒樇t?!澳锬铮业男囊?,你知道嗎?”
“嗯。”林椿拖著鎖鏈,由跪坐轉(zhuǎn)為站立,她躬下身,說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p> 臉又忍不住紅了起來,影三撓撓頭,囁嚅著道,“其實,我沒有娘娘想的那么高貴,我只是……不忍心?!?p> 對上林椿含笑的眼睛,影三突然說不下去了,罷了。娘娘誤會便誤會吧,自從陛下將她再次困在這里后,她便難得這樣笑了。
“嗯,還有一事,此去危機(jī)重重,我想將昆山劍法傳授給你?!?p> “不可不可?!庇叭B連擺著手拒絕,他不是不知昆山劍法是天下第一劍,原本他是有偷偷學(xué)過娘娘的劍法的,但是……這樣的事情并不光彩,畢竟到底是人家的門派秘門,還未想出委婉的推脫之語,他便聽到林椿又道。
“無妨,師父他老人家,從來便喜歡你這樣純良之人?!绷执慌牧伺淖约号赃叺奶賶|道,“坐下吧,我畫劍譜教你?!?p> 影三糾結(jié)了半晌,終于還是跪坐了過去,拘謹(jǐn)?shù)貌恍校劬σ膊恢摲拍睦?,只覺得落在何處,都冒犯了娘娘。
努力地放輕呼吸……娘娘,真是好香啊。
搖搖頭,將綺念壓制下來,他聽得林椿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地娓娓道來,“昆山劍法,不比其他門派,從來不要修習(xí)者絕情絕愛,反而需要使用者,心懷天下蒼山?!绷执荒弥P,在宣紙上描繪起來。
靈動的聲音,躍然而起。
影三漸漸聽得入了迷,最后看見林椿拿出線來,開始穿針。
“娘娘這是……”
“這本劍譜,隨身帶著吧?!绷执环畔箩樉€,想了想,突然在唇邊蕩起兩個梨渦,她又提筆寫道——
“東街有一梵正,擅庖術(shù),其中鱸膾甚美;
張家酒店酒菜甚佳,其中清風(fēng)飯,以水晶飯,龍睛粉,龍腦末,牛酪漿調(diào)和,放入提缸,垂入冰池,消暑良品;
張手美家,多時令點心,上元油飯,伏日綠荷包子,中秋玩月羹,重陽米糕,中秋萱草面,尤佳,還需起早;
李四分茶果品別出心裁,甘草冰雪涼水,香糖果子,金絲嘗梅,堪吃;
至于夜市,盤兔,滴酥水晶膾,旋炙豬皮肉,麥糕……無一不美?!?p> 看著林椿筆下的字,影三咽了咽口水,林椿寫完落筆,回頭時看見的,便是他呆呆看著紙,咽口水的模樣。
“噗?!绷执皇?,遞了塊糕給他,道,“京中還有許多值得的,你一定要凱旋?!?p> “嗯?!北е恻c啃得愉快的影三,感動中,又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真是呆傻到了極點。
“陛下萬安?!?p> 門口宮人的聲音傳來,林椿目光一凜,將那沓紙用力塞到影三袖子中。
吳慶林走進(jìn)時,看見的便是,林椿捏著影三的袖子,而影三則拿著糕點,臉上滿滿笑意,二人的氣氛看著甚好。
阿椿,真是知道該怎么惹我生氣呢。
獰笑著道,“阿椿這是在同朕的影衛(wèi)做什么?!?p> 面不改色,林椿亦不起身,偏頭看著影三退到暗處,不乏嘲諷地勾起唇角,語氣卻溫柔,“陛下多慮了,他是同妾身請辭,自愿為陛下分憂,抗擊外敵的。”
慢慢站起來,往前走,又被鎖鏈拽住,她的語氣愈發(fā)輕柔,“陛下鎖著妾身,又怕什么呢?!?p> 自然是有許多害怕的,最怕鎖著的,不過是個軀殼。
“那么,阿椿沒有騙朕,是嗎?!笔终茡徇^林椿的發(fā)髻,落在她的脖頸處,靜心養(yǎng)護(hù)的肌膚,脖頸也細(xì)弱得很,只要多用些力,這個陽奉陰違的小妖精,便再也生不出異心了。
掌心繼續(xù)往下落,吳慶林猛地將林椿一拉,使得她貼近自己下身蓬勃的欲望。
“那么阿椿,也愿意替朕,降降火了吧?!?p> “妾身,還在熱孝?!?p> 林椿垂著頭,拋出這句話。
“朕既然可以丁憂,除了你的孝期,也不是什么大事吧?!贝驒M抱起林椿,吳慶林轉(zhuǎn)頭對影三說,“從今日起,不必再來嫻雅宮,你直接去軍營吧?!?p> “是?!庇叭笾恻c,慢慢地退出了門。
再攤開手時,芙蓉糕變成了碎屑,紅豆粘了一手,黏糊的糖嵌在手指間,好像是有什么東西緊緊地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