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山下曾是江水支流,幾經(jīng)滄海桑田,留下一片灘涂泥地,久而久之聚集了一個村落。
因地勢略高形如枕頭,故名喚作高枕莊,這里只狐、蘇、丘三姓人家,狐、蘇兩姓較多,丘姓最少。
狐幼娘一路在前指引,牛文章與王五緊跟后頭,沿路山道窄小陡峭,好在都身手了得,走起山路也是虎虎生風(fēng),如行平坦大道。
不用一時半刻時間,就到山下虎飲溪,此處是舊江河道殘留,匯聚山水河流。
此時正值夏季,溪水暴漲堪比大河,已經(jīng)不能淌水而行,狐幼娘止住了腳步,隔水眺望。
牛文章也跟著駐足岸邊,只見水面寬約有三五丈寬,比一般河面都要寬些,對岸一塊巨石淺臥水中。
“公子,在此稍候片刻,對岸很快就有莊人使竹筏來接?!焙啄镄τ慕忉尩?。
牛文章被河對岸巨石吸引,這巨石上用黃土裝飾,遠遠的看著好似一頭猛虎淺行水中。
這猛虎看似低頭飲水,肱骨間仍不松懈,脊背猛張如弓,森森殺氣如泄如注,只叫人齒冷膽顫,駭?shù)乃B退兩步。
“好大的虎威,好大的殺氣啊?!迸N恼掠傻拿摽诙?,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狐幼娘手捂著臉,強忍著笑意,最終難免忍不住笑出了聲,略帶幾分羞澀,又帶幾分嬌羞。
“姑娘,這是何物,怎的這般駭人?”牛文章擦了擦額頭的白毛汗,一臉不解的看著狐幼娘。
“公子不是此地人,不識得此鎮(zhèn)物,想必被虎威懾服,才會覺得驚駭。
只要不正面直視石虎,望的出神,自然不會被其威懾。”狐幼娘強忍笑意,細心為其解釋。
這石虎就是她父親,指點莊戶人開鑿安放的,其中來由經(jīng)過,她是最清楚不過。
不由高看牛文章兩眼,覺得他不可小覷,正面直視觸動虎威,若是心術(shù)不正者,難逃驚駭而死。
“不知道這石虎有何來歷,瞧著大有不凡,不似普通鎮(zhèn)物吧?”牛文章不免好奇。
他不是沒見過鎮(zhèn)物,歷來江河胡泊安放鎮(zhèn)物,鎮(zhèn)壓水脈靈鎖住靈機,壓制水中生靈化妖,以免水妖勢力坐大。
鎮(zhèn)物與水脈相連,日常受百姓香火供奉,被民心天意侵染,平添許多鎮(zhèn)壓山河之妙,卻沒見過這般威懾心魄的。
“公子果然好眼力,猛虎飲水石內(nèi)有奧妙,是用一萬零一塊門前石攢就,天生自帶萬家鎮(zhèn)守真意。
專為鎮(zhèn)壓化蛟大運,以防魚蛇漫行,借水行洪害了此地的百姓?!焙啄飺煨o關(guān)緊要的分說。
有些話她也不好說太多,這猛虎飲水石,除了鎮(zhèn)壓蛟龍大運,也是為她三哥分擔猛虎惡性。
早些年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得了一位人族武者傳道,學(xué)的一門惡虎神拳,狐貍哪能禁受惡虎戲謔。
為此,狐父借舊河道蛟龍大運,指點周遭百姓立此鎮(zhèn)物,以防得了道行的魚、蛇,來此借運行洪。
以便寄托三哥的猛虎惡性,時光荏苒,鎮(zhèn)石竟養(yǎng)出猛虎飲水之形,又不知得了什么造化,開始攝取化蛟大運。
此物已經(jīng)成了三哥的契機,未來成就全憑此石虎了,也不能怪她遮掩不說實話。
兩人說話的功夫,河對岸已經(jīng)駛來一艘竹筏,一根根胳膊粗的竹竿扎成,上站一位帶斗笠披白袍的男子,一旁站著一個劃撐竿的船夫。
“七妹,三哥來接你了。”
穿白袍的男人遠遠的沖河對岸喊話,狐幼娘聽了“咯咯”直樂,忙開心的揮舞著手臂。
“三哥,你快些來啊,我們等的都不耐煩了?!焙啄镆膊辉诰惺?,學(xué)什么淑女規(guī)矩。
牛文章跟著也高興,素有幾分詩情畫意,瞧著兄妹二人歡呼雀躍,也被感染的手舞足蹈。
只一旁的“踩旗子”王五默不作聲,他平時話最多了,最喜歡拿人逗樂、開玩笑。
這次也是打趣牛文章,結(jié)果惹惱了狐幼娘,被她用一根狐毛扎了舌頭,直讓他啞口無言,發(fā)不出一絲聲響。
這一路上他冷眼旁觀,只覺得這女子非同一般,不只是會兩手術(shù)法的旁門左道,談吐舉止無不透露著家學(xué)深厚,非是普通莊戶人家。
三五丈的水面也不過十幾撐竿的事,三哥狐悠水就來到了河對岸,他一早就得了妹妹的消息。
知道今天小妹外出得了機緣,討得口封借來人氣,幻化成了人形,還把人帶了回來。
讓父親幫著償還恩情,以了斷兩者的牽連,省的日后修行中,難渡三災(zāi)九難這一關(guān)。
“小妹,還傻愣著干什么啊,趕緊的上船吧?!焙扑らT高,聲音也粗,說起話來好似,銅豆粒掉進了大鐵鍋。
如此這般牛文章一行三個,都踏上了竹筏,幾個人也沒再說什么,船夫手中撐竿,一左一右的打水前行。
不等一會功夫就到了河對岸,岸上一早就備下了馬車,車夫車把式都侯著呢。
“七妹,還是哥哥夠面吧,把雙馬行轅車都給你請來了,你日后可不許再賴皮,我跟你說?!焙扑挍]說話,就挨了自家妹子一腳。
他本意是沖自己妹子邀功請好,也不想想當著外人說自家妹子賴皮,可不惹惱了狐家大小姐——狐幼娘。
“牛公子,你別搭理他,我哥這人一貫如此,竟說些沒影的事,咱們上車吧。”狐幼娘囧著臉說。
她心里已經(jīng)把狐悠水,罵了個狗血噴頭,什么話不好說,沒事扯什么賴皮不賴皮的。
她已經(jīng)默默打定主意,回家就沖父親、母親告狀,看怎么收拾他,趕在外面這么說她。
牛文章自然不好插話,分說兩兄妹的事情,只得乖乖的學(xué)著王五哥一樣,一聲不吭的看著。
這種兄妹關(guān)系是他兩輩子都沒經(jīng)歷的,上一世是獨生子女,這一世他有十二個姐姐,從來都是被姐姐們寵著。
沒活成賈寶玉那樣的男人,這都要感謝前世三觀的培養(yǎng),以及中土世界超凡力量的吸引。
“兩位一同蹬車吧?”狐悠水已經(jīng)察覺兩人的尷尬,也不好一直跟小妹斗嘴,冷落了客人。
牛文章自是沒有什么猶豫的,直接踩著凳子上了馬車,車夫幫著挑起門簾,直接進到車廂里。
里面的場景直接驚呆了他,仿佛是場景調(diào)換一樣,一步踏進車廂內(nèi),仿佛置身于一間房間里。
陽光透過門窗照進來,屋里亮堂堂的,室內(nèi)一應(yīng)陳設(shè),無論是字畫、家具、花瓶皆顯一派古典華貴。
按照牛文章這些年的見識,這里應(yīng)該是一處花廳,一般都是與親戚見面、一塊吃飯的地方。
不等牛文章多想,王五、狐家兩兄妹緊接著也進來了,在兩兄妹的堅持下,把牛文章讓到了上垂手第一的位置。
緊跟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穿做打扮無不精彩奪目,扎髻梳頭插簪花,走起路來環(huán)佩叮當。
一個個都好像那大家閨秀一般,手里個拿一個棗紅木的托盤,上面放著一只青玉碟子。
內(nèi)中或放干果、或放蜜餞佐食,以及各類糕點、肉脯,最后放了兩把小壺,各陪了四只小盞。
牛文章眼睛已經(jīng)瞧不過來了,各類杯碗盤碟,皆是上乘的青白玉,一個個薄如蟬翼,透了見指。
哪怕是經(jīng)受過前世各類玻璃制品轟炸過的,也難不被這份古香古色所震撼到。
“牛兄弟,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這些都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拿來與兄弟佐食,只當閑談時的嚼頭。”狐悠水一副酒局老客的口吻。
牛文章又不是傻子、瞎子,這些吃食看似簡單,就沒有一個是真簡單的,而且主人家的客套話,哪有真當真的。
“公子可嘗嘗這百花釀,與靈魚茶,都是自家做的,口味清淡冷冽?!焙啄飵颓粌删洹?p> 這一桌吃食都不算什么名貴,對于修行者來說,哪怕宮廷御宴也不過是普通滋味。
布置這一桌吃的,不過是為了借由頭,讓牛文章、王五兩個,各飲一盞茶、酒,才好施法帶兩人進入狐家福地。
狐幼娘一家都是狐貍精,真正居住的洞府福地,其中妖氣彌漫,妖氣對人來說就是必死毒氣,普通人進去就別想著活著出來了。
牛文章不知其中門道,看著茶盞中,兩條金魚游戲其中,酒盞中一片片花瓣起伏,好像民間常說的,層層見喜一般。
“這靈魚茶最好是一飲而盡,此茶乃是用百鱗團茶充培。
據(jù)說水命之人滿飲此茶,可領(lǐng)悟真水道法?!焙扑桓辈璨┦康哪樱榻B完畢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這百鱗團茶并不算什么,在靈茶九品三等二十七級中,也是敬陪末位的存在。
只不過湊足了百鱗之數(shù),最是擅長滋潤,對于水命來說,有可能激發(fā)血脈,領(lǐng)悟一點血脈神通。
可惜牛文章五行屬木,也不身懷了不起的血脈,一口吞了茶水,除了感覺口滑些,一絲絲茶香也沒品出來。
“靈茶要一口吞,這百花釀卻不能急飲,這樣很容易喝醉了。
要品嘗其中真味,必須搭配各類果蔬?!焙扑^續(xù)扮演茶博士的身份,說起來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緊接著狐幼娘端起酒盞,配著果蔬小酌一口,這酒看著柔和,名字也起的嬌柔,其實是非常烈的酒。
乃是上百種的花釀混合,在修行界還有一個諢號,名叫悶倒驢,又稱神仙酥、仙人醉。
牛文章學(xué)著狐幼娘的樣子,撿干果與百花釀同飲,口味確實多變,一會辣來一會酸,喝到最后一個迷糊,就啥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