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娘更是視謝疏影為閨中密友,兩人經(jīng)常湊在一處玩,暑天里一起游湖,數(shù)九寒天里一起堆雪人。那時何兼衡也還在京,胥國公便延請了他的夫人做兩個女孩的啟蒙女先生,并教導(dǎo)她們學(xué)習(xí)禮儀。
想起來,兩個小女孩在自己腳下恣意地笑著鬧著、追著跑著,好像還是昨日的事情,不知不覺竟也過去了好些年了。
“蠻蠻丫頭,你老實說,你怨我當(dāng)年給你們謝家說了這門親嗎?”
原本懷庸侯給陸澄定的親是聶家,當(dāng)時聶家還沒有遭殃,女兒們也是世人眼里炙手可熱的良配。陸澄十六歲時,他們突然要求退婚,侯爺毫無猶豫地答應(yīng)了結(jié)此事,著實引人猜想。后來父親應(yīng)下了她和陸澄的這樁親事,并未與她多說什么,疏影也就沒有把先前的風(fēng)波放在心上。
“各人命由天定,此事誰也說不準(zhǔn),誰都不必為之傷懷。我從未怨過夫人,從未怨天尤人,如今我能夠在這里完成世子的遺志,還要感謝夫人垂愛!”
疏影暗暗揣摩著陸同崢的心思??峙滤侵喇?dāng)年那事的情節(jié),才會如此相問。
閑話未敘,前院就派了小廝傳謝疏影去祠堂。陸夫人沒有松開疏影的意思,隨她一同站起來,“我和你一道去。”
“姑太太,這……不合規(guī)矩吧!”那小廝還算有眼力見,世子的尾七本就不需要姑母參與其中,更何況侯爺也不樂意長姐在這節(jié)骨眼上摻和自己的家事。
陸同崢一掃剛才的悲哀神情,瞪圓的眼睛里滿是慍怒,“你是哪一房的下人?還敢頂嘴,真是好大的膽子??!要是沒有我,你們侯爺還不知去哪里做了孤魂野鬼!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我說我去得,我就去得!”
果然,祠堂內(nèi)外的族親男女見國公夫人攜著謝疏影來了,一個個訝異非常。
謝玉媛和謝玉嬌各自帶著女兒秀芬、秀榮站在其中。謝玉媛只是飛快地瞟了疏影一眼,因為現(xiàn)在侯府里劉錫瑤壓她一頭,便癟了嘴沒有說話。謝玉嬌仍是在眾人面前表現(xiàn)出柔弱傷情的模樣,為著一個與她毫不相干的世子,已然哭成了淚人。
疏影好久不曾聽見二房四房的動作,看著她們愣了一會兒。陸同崢也注意到了,皺著眉頭對疏影說:“今后別再去惹她們了,落不著什么好。”
她剛剛從孫氏那里聽說,這兩個謝氏媳婦為了遮掩男人做的丑事,合起伙來扯謊害人,差點毀了謝疏影的名節(jié)。
大房故去的太太張氏是胥國公的同胞妹子,為人驕橫跋扈,還未出閣時便熟稔于隨意欺侮嫁到張家的陸同崢。因當(dāng)時張家比陸家還要得圣恩,陸同崢?biāo)闶歉呒?,在張家明里暗里吃了許多虧,打碎了牙還只能往肚子里咽。
眼看著自己兒孫繞膝,也總算把張氏熬死了,張氏教導(dǎo)出來的惡毒子孫卻仍在此得意洋洋、擺弄權(quán)術(shù),陸同崢怎能不勾起心底的恨意。
陸同耑在祠堂里遠遠瞧見長姐來勢洶洶,面露些許不悅,卻沒有挑明,繼續(xù)沉默著走祭祀的過場。
陸澄的牌位由侯爺親手放進陸氏祠堂。點上三炷香后,他領(lǐng)著族人向先人三叩首,念了悼亡詞:“脫屣塵寰委蛻蟬,真形渺渺駕非煙。丹臺路杳無歸日,白玉樓成不待年。宴坐我方依古佛,空行汝去作飛仙。恩深父子情難割,淚滴千行到九泉……”
族人想起世子的溫潤如玉、待人親和,無不嗚咽淚下。
“今日是我兒尾七,我感念各位陸氏長老子弟前來為我兒陸澄送行。云山蒼蒼,天道無常。江水泱泱,人生也憾。百年乃易了之光陰,千古有莫憑之氣數(shù)。你我在此一別,逝者西辭,生者如斯;世事浮云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唯愿諸位今后勿念白發(fā)老兒,自當(dāng)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婦和順、安康常??!”
“侯爺節(jié)哀順變!”眾人再次齊齊拜伏。
忽而,從人群中傳來不同的聲音。
“且慢,侯爺既愛子,怎可不顧及他的妻子?”
陸同崢的一句話響徹全場,族人們立刻都往外面她們所在的地方看去。
疏影霎時如五雷轟頂,跪在地上拉著她的手臂,低聲懇求道:“夫人,疏影如今能身在侯府已是萬幸,不求別的!”
國公夫人手上戴著鑲祖母綠的金戒指,只是輕輕抬手一拂,那堅硬的紋路便硌痛了疏影。
他們兩個久久對視著,終究還是陸同耑在氣焰上矮了一截,先讓一步。
“我陸同耑對陸家列祖列宗,對各位族老子弟,在此承諾,只要謝家姑娘孝期后不改嫁別家,始終會在祠堂為她留下位置……”
陸同崢“呵呵”冷笑兩聲,伸出手去,有些顫抖地指著侯爺和他身邊的陸淇,“我知道你的心思,哥哥歿了,就便宜了這個野種孽障!若你將來真做出這樣泯滅良心的事,坑害了我們的好丫頭,你對不起陸家先祖,對不起你的發(fā)妻,我與你也枉做一世姐弟!你敢起誓,讓這丫頭孝期之后再不進你懷庸侯府大門嗎?”
話音擲地有聲,就像冰冷的刀子,將兩個年輕人的皮肉生生劃開,鮮血淋漓。
侯爺好像有過考量似的,忍住怒氣,沒有猶豫便咬牙說道:“我陸同耑今日向在天先祖發(fā)誓,若我有負蘭陵謝家姑娘,使犬子陸淇繼之,委身于陸家,便教我懷庸侯一脈無后而終!”
陸同耑發(fā)此毒誓,陸氏一眾子弟皆以頭搶地,目不敢視。
唯有陸淇狠狠攥住了拳頭,定然站立于祠堂中央,不肯屈身。他看了看侯爺,又看了看宗祠外屋檐下的胥國公夫人和她邊上如同風(fēng)中紙片一般顫抖著的小人,滿眼是上天對他的嘲弄。
“丫頭,快謝恩吧?!标懲瑣樧旖俏P,仍是極為傲氣地睥睨著陸淇。她這輩子,絕不允許自己失敗。
疏影伏身叩謝,“上蒼垂顧,祖先福蔭;顧爾子孫,佑爾后裔。小女謝氏疏影,再拜陳三愿:一愿世子往生極樂,無病無痛,遠離是非;二愿侯爺長命百歲,子孫孝順,安享天倫;三愿陸氏宗族枝繁葉茂,瓜瓞綿綿,萬世繁息?!?
加倍使君
情人節(jié)快樂!大家有對象的抱緊對象,沒對象的來抱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