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今日這是要出去?”蕭天行問道。
“不錯,好友請我去敘舊一番。怎么,你又有何事?你整天不是很忙嗎?!笔捳堄信d趣地說。
“國子學經(jīng)學博士都說教不了你,你本事可大的很吶?!笔捳质莻让媲么?,戲謔的說。
“那行,我就不多問了,父親早去早回?!笔捥煨袧M頭黑線,父親真是句句把人往死里逼。
父親向來交友甚少,如今出訪,必是大儒,當世大儒實在不多,那御史大夫蔡慶書就是一個大儒,會不會這么巧呢?畢竟歷代幾乎無大儒不居大夫之位啊。
“父親待會兒?!笔捥煨薪凶〕鲩T的父親。
“父親可是要去拜訪御史大夫蔡慶書?”
蕭正一臉驚疑,暗呼這小兒怎么知道的?
“不錯。正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蕭天行面上一笑,“猜的?!?p> “孩兒近來也是十分勞累,不如今日就跟父親出去放松一二吧?!?p> 蕭正苦哭笑不得,他這兒子自己最清楚,可謂是無利不起早,這次誰又知道會整出什么幺蛾子?不過想想好友乃是當世大儒,應該可以管教一下自家兒子,當下就同意他吧。
“依你便是。”
“多謝父親。”蕭天行十分高興,自己可以去見見那個彈琴的主人了。
得了蕭正首肯,蕭天行大喜下也不顧父親的感受,直接向蔡宅跑去。
蕭正不禁嘀咕,這小兒好像沒去過蔡宅吧,怎么好像知道蔡宅在哪里一樣?
蔡家就在附近,距此不遠,不用坐車,步行幾百余丈就是。
蔡慶書琴藝無雙,兼修笛,于經(jīng)學、圍棋、繪畫、辭賦、數(shù)術也有極高成就,其書法尤善,八分書、隸書、大篆、小篆無不精通,說他十項全能也不為過,實古之士人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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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蔡府到了。
蕭天行本以為蔡府應該是沒有開門的,不曾想今日居然開門了,看來是迎接父親的吧,但是自己貿(mào)然進去,肯定會被趕出來,當下就等起父親的轎子了,自己從不喜歡做轎子,不習慣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一個人在轎子里太無聊,走的還沒有自己快。
幾百步的路,父親許久才到。
“跑這么快有什么用?”蕭正緩緩從轎子中出來。
兩人徑直走向府門,立馬就有家仆前去稟報。
不出一會兒,正主來了。
“浩然,你可算來了?我等你等的好苦啊,哈哈哈。”一位比父親還大上七八歲的老者,聲音十分爽朗。
這就是當朝御史大夫嗎?
好濃的君子氣息,蕭天行見這老者身穿玄色儒衫,面上精神無比,頭上的青絲幾乎全白,父親還不過是雙鬢發(fā)白,但是這十日卻是多了不少白發(fā)。蕭天行不禁感慨,身在朝廷,憂天下事?。?p> “這不是令郎嗎,都長這么大了,是個翩翩少年了?!辈虘c書看到蕭天行不禁有些驚訝,皇帝十分恩寵這蕭天行,可謂滿朝皆知。
“見過蔡老。”
“我上一次見你,你才這么大呢,你如今也是名成功就啊?!辈虘c書拿比劃著。
“晚輩不敢?!笔捥煨邪档溃@蔡老頭有點自來熟啊。
“都進來吧,二位到此,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p> “蔡兄,這話就見外了啊,你?!?p> “哈哈哈……”
走進蔡府,發(fā)現(xiàn)其居所規(guī)模不下蕭府,聽了蔡慶書解釋才了解,原來此處是陛下親賜,他寄居在此。蔡慶書官拜御史大夫,是當朝重臣之一,位高權重,居所自然不會寒酸簡陋。
三人人穿門而入,數(shù)繞回廊,進了一座花園中,但見花卉樹木,高低錯落,極為雅致。
進入內(nèi)宅,蕭天行還一直心癢癢,見不到想見之人,卻不想在不遠處一棟四方閣樓中,有一亭拔地而起,一女坐于上顧盼風景,因為背身之故,只看到她梳著時下流行的垂髾髻,身著紅黃相間的深衣。
聽聞足音,此女轉首回眸,蕭天行只覺雖百花爭艷,綠樹成蔭,竟有黯然失色之感。
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現(xiàn)代科技發(fā)達,整容、化妝、ps,能活脫脫把一個普通人變成天仙一般的美女??梢钥隙?,這少女不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人,但她身上那種驚心動魄的古典美絕對不是身處浮夸現(xiàn)代的女孩所能夠擁有。
少女手提裙裾,飄然下樓。
近距離注視蕭天行才發(fā)現(xiàn),此女身量較高,足有六尺半出頭,不弱男子,然身材長而瘦,腰肢有若細柳,仿佛一陣大風就會吹折,秀眉端鼻,眼若秋波,臉色透著不健康的蒼白,似乎常年為病所困,但毫無疑問,確實是一個絕世美人。
看著眼前年齡相仿卻病怏怏的少女,蕭天行心頭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父親?!?p> “婉兒,你怎么出來了,萬一受涼該如何是好?”
“房中憋悶,出來走走?!?p> 蔡慶書對蕭正道:“浩然,此是仆之愛女,蔡婉,小字麗琴。”
當今之人介紹女兒,唯稱我女、女子、小女,而蔡邕則加了一個愛字,溺愛之情不加掩飾。另外看得出蔡慶書未把他當外人,不然哪會輕易說出女兒閨名。
“婉兒,此是為父的知己,當朝中書令,這位是好友的愛子,也是京都盛傳的少年才俊廣陵蕭天行,他大你數(shù)月,你可叫…世叔。”
蔡婉蒼白的臉上浮出一團殷紅,不好意思地道了聲“世叔”,那樣子也是十分可愛。
蕭天行有點手足無措,兩人明明平歲,這稱呼也太顯老了吧。
眼見兩人窘迫,蔡慶書開懷一笑,繼而想起女兒身體狀況,心中難過,暗想:“若婉兒……唉……”
蔡婉并無離開的意思,相反竟跟隨二人左右,期間未見蔡慶書出言阻攔,蕭天行心中不由大奇,明知無禮,還是忍不住多瞅了她幾眼,越看越喜歡。
穿過花園旁門,就是書房宅院,蕭天行一進去,瞳孔一縮,只見前方無數(shù)書卷撲在地上,宛如一片書的海洋,卻是時下酷暑,正在暴曬書籍。粗粗估計,怕沒有四千也有三千,這還僅是紙書,帛書的數(shù)量恐怕也不在少數(shù),早聞蔡慶書乃當世大儒,家中藏書甚巨,不想竟至于此。
蕭天行和父親隨著蔡慶書父女緊貼墻角進入書房。蔡慶書還收藏著不少名琴,比如正對大門那書案上有一張琴,蕭天行上前隨意撥弄幾下,發(fā)覺音色圓潤清雅,比前世的琴更妙三分,令他愛不釋手,同時有些技癢,忍不住撫上一曲。
“你自小就無技不沾,不如彈上一首?”蕭正見他那樣,調侃道。
“好!”蕭天行當下神色一正,一首曲從指尖彈出。
當蔡家父女聽他撫琴一曲,不約而同道一聲“咦,”這曲子瀟灑肆意,狂放不羈,有令人精神一震的感覺,仿佛已經(jīng)擺脫憂慮一般。
蔡慶書被琴音引得酒興大起,吩咐小婢取來一壺酒,邊飲邊聽。
琴聲戛然而止,蔡慶書手中酒壺也是漸空,問道:“令郎此曲大妙,敢問何名?”
“滄海一聲笑?!?p> 蕭正口上也稱好,心中卻奇怪,自己好像從未聽過他彈過此曲。
“悠悠滄海,廣又如何,憂又如何,一笑釋之?!辈掏駶M臉欽佩之色。
蕭天行笑道:“那是,面對一切困難,也要想像這曲一般,一笑了之?!?p> 蔡婉掩面輕笑,“受教了,世叔?!?p> 蕭天行笑容一僵,不由苦笑,說:“我再為你們彈一首,肯定精彩?!?p> 幾人紛紛期待起來。
蕭天行手指又動,一首充滿舒緩的節(jié)奏和清麗的泛音的曲子悄然奏出,曲子低沉且深邃,好像描繪了秋江上寧靜而蒼茫的黃昏暮色,繼而旋律一轉,變?yōu)榛顫婌`動,點綴以雁群鳴叫呼應的音型,充滿了生機和歡躍,最后又復歸於和諧恬靜的旋律。
“此曲大妙!不知是何人所做?”良久之后蔡慶書才緩過神來,此曲當為舉世名曲。
蕭正也不禁細細品位,暗道這不會是那白巖道人所教吧。
蔡婉則是一臉震撼,只覺此曲不應現(xiàn)于凡間。
“此曲名為《平沙落雁》,是一位隱者所授?!笔捥煨薪忉尩?,這首曲子在后世可是十大名曲,費了自己好大的功夫才學會的,這曲子可是流傳了三百年,至今不衰,名聲依舊,可見出色之處。
蕭正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這位隱士何在?”蔡慶書也不顧臉色,當面討教。
“隱士已經(jīng)云游野鶴,沒有蹤影。”蕭天行扯了個慌道。
“此曲,天行可否傳授一二?”蔡慶書一臉期待,那里像是個大儒。
“當然。”蕭天行點點頭。
“哎,這就是蔡兄你的不厚道了。”蕭正假作不悅。
“那有免費的午餐,我看這里琴如此之多,送一把給我兒可好?”蕭正笑道。
“拿去拿去,有此曲,千琴也無用。”蔡慶書大方道。
“父親還真是大方,那我也是琴,也可拿去嘛?”蔡婉一臉憤憤,她小字麗琴。
“啊,是為父的錯?!辈虘c書懊惱道。
“好了,好了,我取一古琴即可。二位別傷了和氣?!笔捥煨谐鰜泶蛄藗€遠場。
他立即選了把琴,仔細端詳。
“喜歡就拿去。”
“如此就不客氣了。”
蕭天行轉而看向蔡婉,發(fā)覺她臉色比適才更差,正要開口,便聽她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咳嗽,孱弱的肩膀隨著咳嗽聲上下起伏,蛾眉微蹙,似在承受極大痛苦。
“婉兒?!辈虘c書神情慌張,急呼門外婢女,令其扶著蔡婉回房,向蕭天行言道失陪,緊跟而出,一刻鐘才姍姍反回,落座后苦笑道:“小友見諒,你也看到了,婉兒自幼染肺癆,余曾遍尋良醫(yī),不能治愈,皆言其難過雙十之年,唉……”
蕭天行鎖緊眉頭,這肺癆在后世只有抗生素才能治,如今,又如何是好?
經(jīng)過此事,蔡慶書沒了學琴雅興,蕭天行與父親坐了一小會兒,便起身告辭,蔡慶書心亂如麻,只怕這會兒恨不得時時伴在女兒身側。
路上,父親對他道:“我看你對那女娃有意思,可是?”
蕭天行并未說話。
蕭正輕輕一嘆,“這是天命,難改啊。”他知道自己兒子的性格,決定一件事就拉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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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之間無非就是琴棋書畫,可能有些枯燥,但后面幾章馬上就迎來一波小高潮,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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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天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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