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相道不熟還識吾
月已中天，星繁空亮，夜風微涼，燭火搖曳。
風三爺看著童風，淡淡道：“你剛才是掃了兩腿吧?！?p> 童風淡淡道：“是的。”
風三爺?shù)溃骸坝幸患虏幻髁?，想問你一下。?p> 童風抱拳，淡淡道：“前輩請講?！?p> 風三爺問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腿就能讓他斃命?！?p> 童風道：“我不知道?！?p> 風三爺?shù)溃骸斑@話怎么說？”
童風道：“這話已無法說，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
風三爺?shù)溃骸斑@不是還有兩個活的嗎？他們號稱什么狗屁‘關(guān)外三雄’，想來武功應(yīng)該也相差無幾，你且再殺一個讓我瞧瞧。”
童風抱拳，淡淡道：“前輩請見諒。我不會隨便殺人?！?p> 風三爺指著那“豹紋銀槍”軒轅豹，道：“他這人就該死，你大可以殺了?！?p> 童風道：“這話怎么說？”
風三爺指著院中一處，道：“這人就是他殺的?！?p> 他所指之處是一具尸體，一具有八個血洞的尸體。
那赫然便是方才軒轅豹所殺之人。
可童風卻淡淡道：“然后呢?！?p> 風三爺?shù)溃骸斑@人平白無故被殺，難道殺他的人不該死嗎？”
童風道：“也許在你眼里那兇手確實該死。可在我眼里，那兇手卻未必該死?！?p> 風三爺?shù)溃骸澳窃谀阊劾锸裁礃拥娜瞬潘闶窃撍乐?，什么樣的人你才會殺?！?p> 童風道：“該死之人我一定殺?！?p> 他繼續(xù)道：“我有兩條底線，觸碰到的人在我看來都該死?！?p> 風三爺來了興趣，問道：“那你的底線又是什么？”
可童風卻抱拳道：“前輩，我們并不熟，恕我不想與你多說，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p> 歐陽豪聽此又愣住了。
不一會兒又獨自暗笑，心想：“這小子怎么連那瘋子也敢惹，我看你怎么收場?！?p> 他剛這般想著，可誰知那風三爺卻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小子，你說你叫童風是吧。我記住你了?！?p> 他接著道：“我叫風三爺。好久沒遇到像你這么瘋的人了，實在是高興?！?p> 他不顧歐陽豪呆然的臉色，繼續(xù)笑道：“我跟你說，其實這交易我已和那歐陽豪達成了，他剛才說的那些籌碼其實也是我提出來的?！?p> 他看著童風，接著道：“本來我確實是想獨占的，但既然遇見你這么個小瘋子了，你若想要的話，那我風某人也可讓與你。”
童風抱拳，淡淡道：“多謝前輩美意?！?p> 接著他看了歐陽豪一眼，繼續(xù)道：“但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并不想跟他這種人做交易?！?p> 風三爺愣了愣，不一會兒復又大笑道：“哈哈哈，好，果然夠瘋。你既已不想要這交易，那此間便也沒你事了，你們可以走了。”
童風道：“可我突然還有一件事想問前輩。”
風三爺?shù)溃骸澳闱艺f吧。”
童風道：“為什么你會覺得我很瘋？”
風三爺聽此愣了愣，接著大笑道：“哈哈哈！那我送你句話吧，‘異常之道，是為瘋’?！?p> 童風聽此，低頭思考了一番，復又抬頭道：“我不理解。前輩可以為我解釋一下嗎？”
風三爺嘴角一揚，笑道：“小瘋子，我風某人跟你并不熟。所以我不想告訴你了，你們還是走吧?！?p> 雪若聞此又是掩嘴輕笑。
小奴卻是撇了撇嘴。
童風抱拳，依舊淡淡道：“那我們走了?！?p> 說完便真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院里又靜了。
風三爺?shù)男那閰s很好。
他已好久沒遇到這種能被他叫做“瘋子”的人了。
所以他今晚并不想讓人擾了他這份好心情。
所以他今晚并不打算殺人了。
他殺人是因為他憤怒。
可人只要一憤怒，什么好心情都會瞬間飄到九霄云外。
所以他對夏侯獅和軒轅豹笑道：“你們是自己走呢，還是想好好認識認識我。”
他說完便一直瞧著他的手掌看。
“九環(huán)連刀”夏侯獅是個講義氣卻又頭腦簡單的虬髯大漢。
所以他本想前去追那童風報仇的。
可“豹紋銀槍”軒轅豹卻是個陰險的小人。
他早已看出了他們二人肯定不會是那童風的對手。
所以他便悄悄把夏侯獅給說服了。
說服一個人，有時卻是無須說出實情的。
軒轅豹就沒對夏侯獅說實情。
所以夏侯獅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們此刻卻還在這院中。
軒轅豹也早已猜出了那風三爺是誰了。
風三爺，昔年五大俠中“瘋子大俠”風衣正的兒子，聽說也是個實實在在的瘋子。
據(jù)說在五年前他曾一夜滅了江湖中的一個門派。
也是自那后他便消失了，江湖中也再無他的消息。
而他們關(guān)外三雄因常年在關(guān)外生活，中原武林也少來，更因風三爺已不在江湖多年，所以方才他們才未認出。
可方才司馬虎身死，童風與風三爺?shù)膶υ挘屲庌@豹有了時間思考。
所以他已經(jīng)想起了風三爺這個人。
所以此刻一聽那風三爺如此說話，夏侯獅和軒轅豹二人便也出現(xiàn)了分歧。
只聽軒轅豹拱手陪笑道：“風兄，我們自己走，自己走?！?p> 那夏侯獅見軒轅豹如此，卻是眉頭一皺，怒道：“三弟何須向這種人低頭，他以為他是誰啊?！?p> 他接著朗聲道：“待我二人將他拿下，順便也把歐陽豪那交易給做了。然后再去找那叫童風的臭小子為老二報仇?！?p> 聽了夏侯獅這番不知好歹的話，那軒轅豹是額上冒汗，背后發(fā)涼，心里咒罵：“你個大傻子，你想死我可可不想啊，求你別拖累我?！?p> 只聽他道：“你想上你就自己上吧，我走了?！?p> 夏侯獅道：“既然三弟你說要走，那便走吧。想想也對，總是應(yīng)該先為老二報仇的?！?p> 軒轅豹轉(zhuǎn)身看向他，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道：“你還想為二哥報仇？”
夏侯獅道：“不然我們干嘛要白白吃這虧，空手而歸啊?！?p> 軒轅豹眼珠子一轉(zhuǎn)，放下手中銀槍，用雙手掩嘴靠近夏侯獅的耳朵，悄悄道：“大哥說得極是，但我想著這仇我們必須報，可這虧我們也不能白吃啊?！?p> 夏侯獅問道：“那按三弟的想法，我們該如何？”
軒轅豹復又手掩嘴貼近夏侯獅的耳朵，繼續(xù)道：“我想大哥你便留在這里……陪著二哥吧。”
“陪著二哥吧”這幾個字還未說完，夏侯獅便已倒下。
他的耳朵后側(cè)斜下的脖子已多了柄匕首。
他的雙手正握著脖子。
血，鮮紅的血也正從他的手指間流出。
他的眼睛是睜開的。
眼睛，凸出眼珠的眼睛看著軒轅豹。
那雙眼睛似乎充滿了無法理解，難以置信，滿腔怨恨。
他，死不瞑目。
院中又是一靜。
軒轅豹轉(zhuǎn)身，向著風三爺陪笑道：“風兄，小弟這就走?！?p> 風三爺?shù)溃骸暗鹊?，我突然又不想你走了?！?p> 軒轅豹擦了擦額頭的汗，小心問道：“為，為何？”
風三爺?shù)溃骸拔彝蝗幌胫滥銊偛艦槭裁床辉诘谝淮慰拷麜r就動手，非要等到第二次?！?p> 軒轅豹笑道：“因為第一次他還在好奇我想干什么，所以他的注意力并沒有完全轉(zhuǎn)移開，此時并不好下手?！?p> 風三爺?shù)溃骸澳堑诙嗡淖⒁饬腿D(zhuǎn)移了？”
軒轅豹道：“第二次我要說的是他問的，換句話說就是我說的話是他想知道的，所以他定會認真地聽我講，那時他的注意力也就大都被轉(zhuǎn)移了。”
他繼續(xù)道：“當我說到他最想知道的那部分時，也就是他聽得最認真的時候，那也是動手最佳的時候?！?p> 風三爺拍了拍掌，笑道：“看來你殺人還是個專家啊?！?p> 軒轅豹陪笑道：“哪里哪里！”
風三爺又問道：“那你又為什么要殺他呢？”
軒轅豹道：“因為是他先想要我死的?！?p> 風三爺?shù)溃骸霸趺凑f？”
軒轅豹道：“他要我跟著他去找那臭小子報仇，還要我跟你動手，這兩件事無論怎么看都是要我去死?！?p> 風三爺?shù)溃骸斑@么樣說的話，你是已經(jīng)認識我了。”
軒轅豹急忙陪笑道：“認識了認識了，‘狂風俠士’風三爺，江湖中誰人不曉啊。方才是小弟眼拙了，是小弟眼拙了?！?p> 風三爺又抬起了手，看起了掌，笑道：“你既然已認識我了，那不妨再了解了解我，如何？”
軒轅豹冷汗直冒衣已濕，陪笑道：“風兄說笑了，區(qū)區(qū)在下又如何敢了解風兄?！?p> 風三爺卻突然轉(zhuǎn)開話題，問道：“你知道為什么他們都說我是瘋子嗎？”
軒轅豹大叫道：“誰敢這樣說你，要是讓我知道了，我定先摑他一百個耳光，再讓他去吃屎?！?p> 風三爺嘆了口氣，道：“你果然不了解我啊！”
軒轅豹陪笑著。
他此刻除了笑，他已不知還能如何。
誰知那風三爺卻擺了擺手，意興闌珊道：“你走吧！”
軒轅豹急忙抱拳，笑道：“那小弟我就先走了。”
風三爺又在看他的手掌，淡淡道：“去吧！”
軒轅豹聽此立馬轉(zhuǎn)身往那門外走去。
就在他加將將邁出大門時，他忽然覺得有風來。
風來，涼。
他覺得很涼，像在深秋入湖游泳那般的涼。
這風很猛。
很猛的風叫狂風。
狂風，涼極轉(zhuǎn)寒。
他又覺得很冷，像在寒冬雪天下單衣吹風般的冷。
他覺得臉似乎已被這風刮傷。
他覺得自己似乎也被這風吹得搖搖欲墜。
他倒了。
他蜷縮著。
他的臉已毀，滿是血痕，似被風刮傷。
原來他，死了……
原來一切都不是他覺得。
原來一切他的覺得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