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走漏風聲

　　明永樂朝的時候，永樂帝重新啟用了一度被太祖皇帝廢除的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司，并將十二衛(wèi)親兵擴充至二十二衛(wèi)，建立了一套比漢唐時期更為先進的保衛(wèi)體系。更為恐怖的是，永樂帝還設(shè)立了“東廠”，直接聽命于皇帝指揮，廠主多為皇帝崇信的太監(jiān)。

　　到了天啟帝這一代，東廠勢力已經(jīng)到了無法無天的境地，在魏忠賢的直接操縱下，東廠大肆搜捕、迫害朝廷命官，特別是東林黨人。徐光啟作為頗受天啟帝信賴的朝中重臣，一直以來反對宦官專權(quán)，與東林黨人過從甚密，自然成了閹黨眼中釘、肉長刺。在那一長串名單中，有徐光啟的名字，一點都不奇怪。

　　更讓徐家沒想到的是，東廠長期監(jiān)視徐家特別是徐光啟動向，甚至還安插的奸細在府中，以達到監(jiān)視徐光啟全家一舉一動之目的。

　　徐瀟飛在書房中迎來了三位大人。除了與楊大人相熟外，其他兩位大人也只是聽聞過大名而從來沒有見過。楊大人走到徐瀟飛面前指著一個胖胖的留著灰白色胡子的老者道：“這位是吏部尚書趙南星趙大人！”接著又指著一個年紀稍輕的黑臉男子道：“這位，就是左僉都御使左光斗左大人！”

　　徐瀟飛趕忙向二位施禮。那趙大人道：“早就聽聞徐家公子英姿非凡，才學了得，還被賜婚于芳蕓郡主。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真是后生可畏啊！”徐瀟飛汗顏，忙道：“趙大人您過譽了。”這時，楊大人正色道：“今日我們?nèi)饲皝?，就是為了令尊之事?！毙鞛t飛急道：“諸位大人，我父親目前到底是什么情況？”。楊大人看向那趙大人道：“還是請趙大人來說吧。”

　　“是這樣，那日，剛好是本官與令尊當值。我是日班，令尊是夜班。我們辦理好交接事宜后我便準備回去，這個時候，門口來了兩個廠衛(wèi)的人，其中一個我認得，乃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許顯純。”

　　趙大人繼續(xù)道：“我問他們來內(nèi)閣何事？對方說請徐大人去北鎮(zhèn)撫司有話詢問。一開始，我就反對徐大人過去，后來，令尊說，清者自清，沒什么好怕的。之后，徐大人便跟著他們走了?！?p>　　坐在邊上的左大人接話道：“接到趙大人和楊大人的消息，我便讓我在廠衛(wèi)里的人核實了一下，的確，徐大人在北鎮(zhèn)撫司。還沒被關(guān)進昭獄，而是單獨軟禁在一間屋內(nèi)?！?p>　　“那幫閹黨沒說為什么抓我父親嗎？”徐瀟飛怒道。

　　“他們這些人抓人從來都不需要理由！”左御史憤憤道。

　　“昨日，楊大人和左大人一同覲見皇上，卻被那魏閹推說皇上龍體欠安給拒之殿外。遞上去的折子也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消息?！壁w大人無奈地搖搖頭。

　　徐瀟飛從懷中拿出那封信并將在驛館遇到的情況告訴了他們?nèi)?。楊大人接過信，看后臉色大變道：“我等在這名單之中尚不意外，連各省反對閹黨專權(quán)的官員全都要抓，看來他們是要開始行動了！”說罷，將信交給趙大人、左大人。二人看過之后表情均很沉重。

　　“看來，閹黨們要對東林黨人下毒手了。楊大人、左大人，今日是徐大人，也不知道下一個是名單中的哪位？我們難道要坐以待斃嗎？”趙大人道。

　　“趙大人所言甚是。早在萬歷朝時，以楊大人為首的東林黨人就與閹黨勢不兩立，“廷擊案①”、“紅丸案②”、“移宮案③”后，閹黨更是對我們這些東林黨人恨之入骨。這魏閹上位后，更是變本加厲了，再不出手，朝廷社稷危矣！”左光斗道。

　　楊漣接過左大人遞過去的名單，揣入懷中，沉思了一會忽道：“諸位，我們這些東林黨人得先要感謝徐公子啊，若不是徐公子及時截獲這份名單，我們還不知道會有多少無辜的官員甚至是普通百姓會慘遭閹黨的迫害?！闭f罷，三人齊齊向徐瀟飛拱手施禮。

　　“不不不，三位大人，可折煞晚輩了！”徐瀟飛忙道：“雖然還沒有正式入仕，但平日里父親也會跟我講一些朝堂之事。閹黨禍國殃民，廠衛(wèi)爪牙遍布京城，三位大人深明大義，忠君勤政，敢于諫言，敢于和閹黨做斗爭，晚輩對三位大人敬仰不已，豈敢受你們這一拜！”

　　“我說大家都別客氣了，我們還是想想怎么把徐大人弄出來吧。”光斗道。

　　“回去我即刻起草折子，我要彈劾魏忠賢！即便彈劾不成，最起碼，能夠把徐大人給保出來?！壁w南星道。

　　“皇上已經(jīng)好長一段時間沒上朝了，內(nèi)閣遞進去的票擬好幾日都沒有見著披紅了。除非皇上臨朝，否則，上疏奏折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呀?！弊蠊舛返馈?p>　　“對了，列位大人！”徐瀟飛想起一個月前天啟帝下密旨讓他去禹州調(diào)查鳳凰顯瑞之事，他便將此事大概跟三位大人說了一下。此外，他還把天啟帝封他為河南道按察使及御賜金牌的事也一并說了。

　　楊漣三人聽完后均是目瞪口呆。良久，楊漣激動道：“賢侄果然是青年一輩中的翹楚，老夫真替徐大人感到高興！鏟除閹黨、匡扶我大明社稷江山，還要依仗你們這些青年才俊??！”

　　徐瀟飛感到心中有團烈火在熊熊燃燒。這是什么世道，一心為朝廷，一心為民的人到處受到排擠、構(gòu)陷和迫害，而那些閹黨權(quán)貴，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迫害著這些忠良！徐瀟飛決定要努力去改變這個世道，盡管他一個人的力量還是那么的微薄，但他始終相信這世上還有光明和正義的力量，像楊漣、左光斗、趙南星以及父親這樣的東林黨人在努力抗爭，這個國家才不至于被黑暗所淹沒。

　　“列位大人，我明日便去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找我父親。”徐瀟飛道。

　　“賢侄不可魯莽行事，這北鎮(zhèn)撫司可不是你想去便去，想走便走的地方啊?！睏顫i道。

　　“無妨！我有御賜金牌在身，想必那幫鷹犬還沒猖狂到這種地步。正好，我也想去會會那個許顯純，問問他為何要軟禁我父親！”徐瀟飛感覺整個人都充滿力量，無懼道。

　　“對了”徐瀟飛忽然想到了什么，接著道：“楊大人，此名單是否也可以作為魏忠賢一黨霍亂朝政、陷害忠良的罪證呢？這上面的人，一定要通知他們早做防備！”

　　“賢侄，僅憑這一封信，很難將魏忠賢扳倒。不僅扳不倒他，還有可能被他反咬一口，說信是我們偽造用來陷害他的。”趙大人道。

　　“彈劾魏忠賢，我愿為人證，即便彈劾不成，至少也要讓閹黨們有所收斂。”徐瀟飛道。

　　“這樣，大家各行其是。左大人您負責聯(lián)系并通知名單上的人，讓他們近期務必要多加小心。我和趙大人繼續(xù)上奏皇上，彈劾魏忠賢，讓皇上下令查明令尊被軟禁之真相，還令尊以公道?！睏顫i道。

　　“嗯，此事宜早不宜遲，遲恐生變。我倒是贊成小徐大人明日去北鎮(zhèn)撫司看看，就算……”左光斗道。

　　“咚咚”，兩聲敲門聲打斷了左大人的話。

　　“有情況！”三人齊齊看著徐瀟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徐瀟飛對外面說了一聲“進來吧!”，王平便走了進來，略帶慌張的道:“公子，諸位大人，大門外來了不少廠衛(wèi)的人?！?p>　　“嗯？”楊漣略感驚訝道：“消息走漏的這么快？他們終究還是來了！”

　　“列位大人，待我出去看看。王平，你去查看下后門可有探子？”。

　　“公子，我已查探過，后門目前沒有盯梢的探子?！?p>　　“那就好，你安排諸位大人分批出去，務必確保各位大人周全。如有什么意外，你發(fā)信號給我！”

　　“遵命！”

　　說罷，徐瀟飛跟三位大人道別，讓他們最近務必小心，他明日去錦衣衛(wèi)一趟，回來會想辦法聯(lián)系楊大人，將他父親在北鎮(zhèn)撫司中的情況向楊大人稟報。

　　大家互道保重后，王平帶著三位大人從后門離去。而徐瀟飛則讓徐康將大門打開，自己則朝著一伙身著藍衣棉甲的錦衣衛(wèi)校尉走去。

　　注：

　?、偻舭福鸿钃舭甘前l(fā)生在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的一場有關(guān)太子朱常洛被刺殺的政治事件。

　　當時，萬歷帝的皇后無子嗣，王恭妃生子朱常洛，鄭貴妃生子朱常洵。開始，因鄭貴妃得寵，萬歷帝想違背“立嗣立長”的祖訓，冊立朱常洵為太子，引發(fā)國本之爭，遭到朝中大臣和東林黨的反對，不得已只好冊立朱常洛為太子。后來有個叫張差的人，手持木棒闖入太子的居所——慈慶宮，并打傷了守門太監(jiān)。張差被審時，供出是鄭貴妃手下太監(jiān)龐保、劉成引進的。時人懷疑鄭貴妃想謀殺太子，但皇帝不愿深究，最后以瘋癲奸徒罪將張差處以凌遲。又在宮中密殺了龐保、劉成二太監(jiān)，以了此案。張差梃擊案背后主使是不是鄭貴妃已無定論，也有人懷疑是太子自演自導的一出苦肉計，目的是借此陷害鄭貴妃。而梃擊案真相究竟如何，恐怕無人知曉了。梃擊案遂成為晚明三大疑案之一。

　　②紅丸案：萬歷四十八年（1620年）八月初一朱常洛登基，鄭貴妃立即向朱常洛進獻8位美女，取悅於朱常洛。好色的朱常洛照單全收，「退朝內(nèi)宴，以女樂承應」，「一生二旦，俱御幸焉」，由於**過度，八月初十日便病倒。司禮監(jiān)秉筆兼掌御藥房太監(jiān)崔文升進以瀉藥，服后病益劇，連瀉三四十次，乃召閣臣方從哲等入受顧命。八月二十九日，因服用鴻臚寺丞李可灼的紅丸，病情稍緩，暖潤舒暢，直呼：「忠臣！忠臣」於是下午三時復進一丸，九月一日五更時暴斃，在位僅29天。紅丸案，也成為明末三大案之一。

　?、垡茖m案：萬歷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明光宗朱常洛即位，為泰昌元年，寵妃李選侍照顧皇長子朱由校遷入乾清宮。不到一個月后，光宗死于紅丸案。李氏與太監(jiān)魏忠賢密謀，欲居乾清宮，企圖挾皇長子自重；都給事中楊漣、御史左光斗等，為防其干預朝事，逼迫李選侍移到仁壽殿噦鸞宮。天啟年間，御史賈繼春上疏指責主張移宮的東林黨人，“謂不由于新君御極之初，首勸主上以違忤先帝，逼逐庶母，表里交構(gòu)，羅織不休，俾先帝龍體末寒，遂不能保其姬女。”于是兩派官員爭吵不已，直到明熹宗朱由校出面干涉，爭論才得以暫時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