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白牢牢抓著自己的掃帚,兇兇地瞪著林毓一伙人。一點(diǎn)也不聽許念說的話,就是不要他們踏進(jìn)這里半步。
“萱白?!痹S念無奈,再次出聲。
林毓終是被請了進(jìn)來,而萱白也被許念打發(fā)了出去。
兩人對坐,桌子上放著的是裊裊香茗。在這二人坐下的不遠(yuǎn)處,堆放滿了林毓準(zhǔn)備的聘禮。通通都是世間最難尋的奇珍異寶。
“小念兒,我來娶你了?!绷重孤氏乳_口。
許念笑笑不語,伸手只為林毓倒上一杯茶,那茶她倒得很滿。這其間不言而喻。林毓見狀,直將許念那準(zhǔn)備收回去的手握住?!靶∧顑海徽撃銓ξ矣惺裁凑`解,那婚書已被我取得,你是不可以反悔的,你也只能嫁與我。”
“家中長輩都已去了,這婚書可還做得數(shù)?”許念盯著他,眼中的冷嘲清楚可見。掙回自己的手,許念隨意轉(zhuǎn)轉(zhuǎn)手腕,又開口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這婚書原是我爹爹要你保護(hù)我而設(shè)下的最后一個屏障罷了?,F(xiàn)下這屏障輕松可破,我又何必費(fèi)這番心思呢?”
林毓皺緊眉頭,看許念的時候有藏不住的慌亂。“你這,這是什么意思?我現(xiàn)下不是也能給你屏障嗎?我會護(hù)你一生一世的!”
“護(hù)我一生一世?有些諾言還是不說出來的好。說出來以后,沒有一點(diǎn)是可以成真的。況且你又做不到?!痹S念平述出這段話,全程下來臉上連最初的笑意都不保持了。
“我還未做,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呢?”林毓反問道。他將雙手按在桌子上,手上的青筋可以反應(yīng)出他的主人,這時隱藏著的情緒。
“霄奇不就是一個例子嗎?丹城那里不也是一個例子嗎?口口聲聲說的護(hù)著我,可到最后呢!林毓哥哥,你怕是真的沒有那么歡喜于我罷。當(dāng)涉及到某些事情的時候,你心里真心想的還是你自己罷了。”許念起身,準(zhǔn)備把這間屋子留給林毓,她自己出去。
林毓看到許念的動作,趕忙伸手?jǐn)r下?!拔夷嵌际菫榱四愫?。這些事情你不該牽扯進(jìn)去。有些事情遠(yuǎn)離對你來說才是最安全的。該忘記的就忘記吧。今后,我會護(hù)著你的?!?p> “忘記?林毓哥哥,你怕是誤會了,該忘記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F(xiàn)下,我只是單純地為我此生的后半時光做選擇而已。而這個選擇里面沒有林毓哥哥罷了?!痹S念面對著林毓,看著他說完這些話。由于離得比剛才還要近,她看到了林毓眼里的一瞬驚愕,轉(zhuǎn)瞬而過。
“為什么沒有我?”沒有經(jīng)過半點(diǎn)思考,林毓直接脫口而出。
因?yàn)榫驮趧倓?,你還想著試探我。
這是許念藏在心里的話。“因?yàn)檫@個選擇,我也做不了主。只是心里知道一定不會是林毓哥哥而已?!惫凰€是選擇了最差的那一條路。
“為何?”
林毓現(xiàn)下已經(jīng)全然被許念繞了進(jìn)去。究其緣由,還不是他心里一點(diǎn)也不想要許念記得她的半點(diǎn)不好。
“因?yàn)楸菹?。陛下她不會要我嫁給鳳凰都最聰明的丞相?!痹S念恢復(fù)了一點(diǎn)她平日里的狡黠?!岸遥疫€沒有一點(diǎn)能耐說是叫林毓哥哥,為了我放棄未來的權(quán)名征途。”
林毓聽了這話后,當(dāng)下沒有說話。末了,才答“你且再好好想想吧,我今日就先回去。”
看著林毓離去的背影,許念久久沒有收回目光。說到底,還是不歡喜罷。我一樣,他也一樣。不過,各取所需。
大殿內(nèi),鳳攬月咳嗽幾聲后,張嘴詢問著陸子?!澳阏f,林毓去國廟后山處,向許念下聘禮了?”
陸子點(diǎn)頭。
“呵~倒是長了真本事了。也想著算計朕了?!兵P攬月笑道?!澳茄绢^是不是今年及笄?”
陸子答,“陛下,她在前幾日就已及笄了?!?p> “哎呀!倒是朕給忘了。你說,若是朕真給他們同意這婚事了,是不是郎才女貌,羨煞旁人啊?”不等陸子回話,她就又說著?!翱墒前?,朕偏就不是這樣一個仁慈的人。朕的小羽兒喜歡林毓喜歡了這么長時間了,朕自是要給她留下。朕這整個鳳家的子弟,還沒說什么想要沒有要到的東西呢!”
“陛下說的是。將來這一切都是要留給鳳羽殿下的,區(qū)區(qū)一人,算得了什么?!标懽痈胶椭?。
“可是朕又不能單獨(dú)這樣不做理會。那樣的話,豈不是寒了旁人的心?說不定還說朕偏袒!真可不能這樣!”鳳攬月?lián)蠐献约旱念^發(fā),像是在費(fèi)力思索些什么。一會兒,好像突然拿定了什么主意似的,開口“你去后廟將人接回來,就說是朕的口諭。原由嘛,自是為許禁鳴不平之后,朕心難安,現(xiàn)下想要想個法子補(bǔ)償?!?p> 陸子到底是習(xí)慣處理這些蠻不講理的事情。面上一派淡定自如,心里也做好了一切可能出現(xiàn)的措辭?!白?!陛下!”
叁子剛剛在殿外聽到了他們對話的全文。不禁回想起在奴市上的那個丫頭。想來他們姓許的遭受的苦難也真是多。如今留下她一個人了,還是躲不過被算計。見陸子出來以后,他嘴賤道,“誒,要不然我去吧!反正都是傳個話?!?p> 陸子有些猶豫,“你不會再生出些旁的事端來吧?”
“不會。我是這種人嘛?陛下現(xiàn)在身邊不能離了人,你心思比我細(xì)些,你留下,我去做這些閑事不是正好嗎?”叁子繼續(xù)勸說道。
“好,那你去吧,一切小心?!标懽訃诟赖馈,F(xiàn)下不同于往日,鳳攬月的威嚴(yán)大大降低,好多人巴不得再抓住點(diǎn)她什么毛病胡亂傳些出去呢。
叁子其實(shí)也說不準(zhǔn),為什么就要攔下這么一件無聊的事情。說到底不過也就是想要暫時逃開那個宮殿。再有就是,想看看往日里那個囂張的丫頭,如今怎樣狀況。
萱白還是惱火著,跟到許念身邊一個勁的問,“殿下,你是怎樣想的呀?”
“真要答應(yīng)那個人嗎?”
“可是我不想要殿下答應(yīng)。殿下,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啊!您不能這么草率!”
“而且我不喜歡這個林丞相!他的城府太深了!而且對殿下又沒有幾分真心,您看看,您在這里他可來過幾次!論起真心來,還不如那個比目來的小皇子呢!”
萱白說完后,愣了一下連忙把嘴捂上,支吾道,“殿下,對不起。”
好長時間沒有再提起他了。那個驚艷過人的曾經(jīng)的少年郎。
聽聞他現(xiàn)在倒是厲害了不少,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叫他的哥哥將他請回去,給他應(yīng)有的一切榮光。而且最近不是帶兵與鳳凰都作戰(zhàn)嗎?那地點(diǎn)還是煌雎……
有緣極了。
“殿下,您不會不理我了罷,萱白下次不這樣說了……萱白真的知道錯了!”說著,萱白跪到了地上。
許念回神之時見到她如此,伸手將人從地上拉起來?!澳阍趺醋罱鲜沁@樣呢?動不動就跪下。我欺負(fù)你不成?”挑眉開著玩笑道。
“殿下從未欺負(fù)過萱白,都是萱白自己罷了。萱白心疼殿下,殿下一點(diǎn)也不開心?!陛姘走@樣說著,眼淚又不爭氣地往下流。
許念伸手將萱白抱住,“傻丫頭,哭什么?如果這樣能讓他們付出代價,讓我為我爹爹還有管家,小七報仇的話,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是你替我哭了罷。許念心下這樣想著。旁人不了解林毓,許念倒是自己認(rèn)為了解透徹了。想必這樣的話,那位是活不長久了罷。
“念安殿下!念安殿下!念安殿下可在?”
萱白聽見聲音忙從許念懷抱里掙脫開,往外跑去。順手的就抄起掃帚,“還有完沒完了!我們殿下都說了等幾日等幾日!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叁子一臉的懵,“這位姑娘,我是來宣旨的,還請你家殿下出來接旨。”打量著萱白,叁子心里有了猜測。想來這位還是無什么變化,依舊是那樣囂張。不然怎么一個婢子而已,何來這么大的膽子呢?
不待萱白跑回屋子里,許念自己出來了。
洋洋灑灑的落雪下,她身著一素白衣衫款款而來。步伐間不再有之前的歡脫,而是一如旁的世家小姐一般步步生蓮,體態(tài)端莊。
“圣旨呢?”許念認(rèn)出這人就是當(dāng)年在奴市見過的。果真那女帝的消息還是那么靈通,所以絆倒她依舊還是那么難。想來她還是得靠著林毓罷了。
叁子摸摸自己的后腦勺,尷尬笑笑?!翱趥鞯闹家饬T了。這樣的啊,陛下叫你隨我回去……”
“好?!痹S念聽了這句之后,就直接應(yīng)了下來。
“不是,我還沒有說完呢!”叁子嚷著。
但是這話沒有人理會。許念吩咐萱白把大肥帶來,剩下的都不必理會。
“你這沒什么要帶的嗎?”叁子疑惑著。這主仆二人就直接帶了一只大肥貓?這收拾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一只貓,足矣。”許念說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萱白跟著,只是路過叁子的時候撂下了一句,“這上面哪件東西值得帶呀!真是!”
“咳咳,還真是。”叁子環(huán)顧了一下她們所住的庭院,搖頭說了這話也忙跟著離開了。
山間一處小庭院,雖是不比都城內(nèi)許多府苑的美麗端正,可是卻給人無比的安心。如果可以的話,她想等著一切結(jié)束之后,再回到這里。真正的青燈伴古佛,不理會這世事的浮華。
煌雎,這個地方是鳳凰都與比目的邊境城。之前提到的邊城也是,只不過那個地方是由南而入,煌雎則是由北而入。不知道比目國在想什么,明明邊城這道防線已經(jīng)攻破卻又放棄轉(zhuǎn)而從南邊開始攻掠。
此刻距離煌雎五百里處是比目扎下的營地。他們在這里已經(jīng)足足待了十五日了。
央熾趕跑了又來倒苦水的一些個副將,搖著頭進(jìn)入大營內(nèi)??吹阶谀抢镎J(rèn)真看書的斛觴容,心生感慨。
這人,短短兩年內(nèi)變了不少,倒是處事不似以往那么優(yōu)柔寡斷,只是較之前更加的冷了。不過想來也是可以理解,娘親遭遇不測,且被他那位哥哥將尸體掛在城墻之上,說什么除去妖物之說。而那個最早給他希望的自己的師父,不見了人影。導(dǎo)致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夢境一場,迷霧般般,再也看不清。
“你倒是還有閑心,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說你呢!放著輕松大道不選,偏要挑這獨(dú)木橋。挑了也就挑了罷,現(xiàn)在又什么也不做。你啊你!我是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央熾將他的書伸手拿掉,撇著嘴說道。
斛觴容沒法子,稍稍拂袖回答著他的話?!翱煲獎邮至??!?p> “呵!你這說的是什么屁話??!什么叫快要動手了?你當(dāng)我傻呢?我那幾日來問你的時候,你也是這么說的!真是不知道了,您這‘快’還不知是幾何?”央熾毫不留情地回應(yīng)。倒是他徒自落得個清閑,一切憂心煩惱的事都由他去為他受了,怎的就被這位吃得死死的。央熾自己也時常反省。
“拿去!”斛觴容從一旁拿出一長形木盒。待央熾打開的時候,又說道“這下可還有怨言了?”
央熾打開瞧到里面是什么后,瞬間瞪大了眼睛。“哇!沒想到??!你這個家伙,還記得我呀!我還以為你就只會給那丫頭做這等好事呢!沒曾想我也有這等好事。”
央熾在那里巴巴說著,全然不知斛觴容的微妙變化。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緊,怎么辦,兩年了,還是沒有忘記。明明那個人對他沒有半點(diǎn)心意,且,巴不得他早早死去……
“喂!不是吧,你還想著她呢?這可別了!前些日子,林毓給她下聘禮了。而且就算沒有聘禮,你們也是不可能的。你這在人家心中可是殺父仇人呢!而且當(dāng)年你還沒有受夠傷?。课业奶靺?!獄間司所有的刑罰,還有那什么花樓的羞辱……要不是我們當(dāng)年帶你走,你還不知道會怎樣呢!還想她?可算了吧!”央熾摸著自己剛到手的長劍,叨叨不絕地勸說。
斛觴容瞟了他一眼,“是不是手里顏枕做的劍不夠好,不然怎么堵不住你那張?zhí)咸喜唤^的嘴?!?p> “誒!不是吧!你還想著她呢!一聽這話準(zhǔn)是!看來,我得趕緊精進(jìn)一下我的醫(yī)術(shù)了,早早做出那傳說中的忘情水,也好叫你斷了這個念頭!”央熾自認(rèn)為找到解決之法,欣欣然道。
“我們明晚開始攻城,這次一舉拿下,好將之前我父皇失去的東西奪回來?!滨x容直接轉(zhuǎn)了話題。
“行啊!叫這鳳凰都也好好長長眼!”央熾說著,走出了營帳。
剩下他一人之后,斛觴容輕輕撫了撫自己左眼角,那里有一道細(xì)小的刀疤……
“嘿!這小子眼角這里是什么???還會動呢!”
“是嗎?讓我來看看!”
“果然是啊!這,這,不會是什么妖怪吧?”
“說不準(zhǔn)呢!比目那地方本來就邪的不行?!?p> ……
一番談?wù)撝?,這幾人就借著上刑,將他的眼角給傷了。
而那以后,他的淚痣,也就消失了……
說是明晚動手,便也絕不失言。不過話說那之前對斛觴容有過懷疑的眾將士在這一刻心中仍舊有些不服。認(rèn)為這人在這時不過也是戲耍他們而已。
“好了,這就是我要與諸位說的這些了。若有不懂,詢問你們的這些副將即可。”最后囑咐一聲之后,斛觴容就準(zhǔn)備從這露天的演練場離開了。
央熾在他身后跟著。
一只箭矢不知從何處射來,目標(biāo)對準(zhǔn)的是斛觴容。央熾趕忙擋下,看著那射箭之人大喊一聲“拿下!”斛觴容這時自也是停下了要離開的步子。他有想過那些人要動手,但是沒有想到動手的速度這么快。
“他就是在胡亂地指揮!目的是要我們的性命都丟在此處!”
“你們想!他之前為什么不動手?明明在邊城已經(jīng)有所突破,現(xiàn)在卻又跑到這邊來!是干什么?舍近求遠(yuǎn)也不必如此吧!”
“他就是想要我們都死!以此來報復(fù)王上!”
在擒住那人的時候,沒有堵住他的嘴。因此這些話,有的沒的全部都從他的嘴巴里面跑了出來。讓本來心就不在一處的將士們,霎時變得嘈亂起來。就這對陣,開始左左右右地相互交談了起來。
斛觴容見到這個場面,嘴角微勾。問央熾借了他手中由顏枕剛鍛煉好的劍,朝著還準(zhǔn)備說什么的那人身上一扔?!耙鈭D傷害皇親,理應(yīng)一死。擾亂軍心,理應(yīng)一死。不聽上言,意圖造反,理應(yīng)一死。其余將士可還有疑惑?一并說出來。想來不必到了戰(zhàn)場上,現(xiàn)在這戰(zhàn)就輸了?!?p> 頓時,周邊安靜了下來。交頭接耳的將士們紛紛握緊自己手里的長矛,低著個腦袋,一言不發(fā)。偶爾聽見些支支吾吾想說不敢吭聲的嗚咽聲,那自是不必理。因是央熾在心疼自己的新劍。
“你就不能隨便找一把劍嗎?刀也行。怎么就非得跟我的這把新劍杠上了呢?你可是知道的我這把劍我可是還沒有讓它沾血呢!”央熾回到營帳中委屈地道。
“我不知道?!滨x容揉著自己被吵疼的腦殼,不耐煩道。
“你!真是!”央熾指著斛觴容,顫抖的食指,表現(xiàn)地極為生動。
“進(jìn)到城里之后。幫我看著點(diǎn)。除了那些頑強(qiáng)抵抗的,其余一概不得下殺手。”斛觴容再次叮囑著。
央熾瞅著他那滿是映著不放心的眼睛,應(yīng)道“呵!倒是難為了,你這種時候還能保持良善之心?!?p> 久久不語,斛觴容垂著眼眸。他哪里保持著良善啊,說到底不過是步步為營,一種假象罷了。真正的良善是什么,他早就不知道了。
“報——”
鳳凰都的早朝上傳來急報。這一日的早朝是鳳攬月時隔多日一來的第一次上朝。不比往日里刻意裝出的慵懶,她現(xiàn)在是真的沒有力氣去做那種維護(hù)自己面容體態(tài)的樣子了。一張被很多脂粉涂抹才見光彩的臉,一雙越發(fā)如柴的手,她現(xiàn)在每一日都是在強(qiáng)撐罷了。
“何事慌張?”鳳攬月詢問的時候,邊上已經(jīng)有人替這報信兵解下了盔甲之類的重負(fù),身邊還備著一杯水。時刻等待著給他送上。
“陛下!陛下!煌雎和邊城雙雙失手……現(xiàn)在一南一北,都被比目奪去了一城……”忐忑地說完這話之后,報信兵直接身手一抹脖子了解了自己。
在場的大臣們,早早就慌了神,四處張望互問著。對他們而言,這簡直是比屈辱還要屈辱的事情。怎么好好的鳳凰都會變成這個樣子,怎么可能會連一個比目都打不贏。
林毓不念旁人,他一心盯著殿上的那位女皇帝。透過有些距離的隔梯,他看到那位平日里淡然的皇帝,眼里有了慌亂了。盡管對那個比目的小皇子沒有半點(diǎn)喜歡,但不得不承認(rèn)他這件事做的是極好的。
“閉嘴!”鳳攬月大聲地呵斥著。想要讓這個大殿里安靜些,但是并沒有什么效果,只是寥寥幾個大臣聽了話。
“大家都停下吧!陛下說話了?!绷重箍粗P攬月怒極的臉說了這話。
大殿里安靜了下來,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
“都有什么想說的?”鳳攬月閉了閉眼,開口問著。
“陛下!我們一定要反擊呀!怎么能任由這樣的小國站在我們的頭上!”
“沒錯!殺回去!不顧一切地殺回去!我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將我們的煌雎和邊城重新拿回來!”
“陛下,我們還是適當(dāng)?shù)氖救醢?!這玄幽大陸上只有一都也盡顯得有些空了些,如今有了一國,倒是還能進(jìn)中和之道,為百姓謀得安定?!?p> “是啊!這樣的話,只會毀了百姓老的安居樂業(yè)。”
……
“你們說得都是些什么屁話!”鳳攬月氣急,大罵著起身。“武將言和,文將要?dú)?。怎么了,你們是不是兩邊的人都想去死?想讓朕送你們上黃泉?你們可還有半點(diǎn)骨頭!”
林毓搖著自己的無字扇,輕嘆“陛下,切記不要動怒,各位大臣不過是各抒己見罷了?!?p> 方柯在這時也附和著道“望陛下不要動怒,且看比目那邊是準(zhǔn)備如何?!?p> “報——戰(zhàn)報來!”
“說!比目現(xiàn)下如何說?”鳳攬月急切地張口。
“回陛下。比目要求和談。兩方面議?!?p> 念安殿內(nèi)。
“那來傳話的人可真是這樣說的?”許念往嘴里放下一瓣橘子,感受著嘴里一下子迸發(fā)出來的酸澀。
“是呀。就是這么說的,還說什么要是陛下不能親自來的話,比目直接準(zhǔn)備迎戰(zhàn),不介意再到鳳凰都城里來一次相會。”萱白說著也從許念的手里拿過一瓣橘子,放到嘴里,一瞬小臉?biāo)岬枚及櫰饋砹恕?p> “倒真是夠丟臉的。比以前的話,真是可惜?!痹S念嫌棄地說著。
“可不是,聽說陛下的臉當(dāng)場氣的青了。”萱白扇呼著嘴里的酸氣說著。
“對了,你以后莫要打聽這些事了。最起碼這些日子不要這樣打聽了?!痹S念關(guān)切地對萱白說著?!拔遗履銜齺懑偣??!?p> 萱白愣了愣,開始大笑。“殿下,您這嘴可真是毒呢!”
“說什么呢?笑的這么歡樂?”林毓得了機(jī)會來看望許念,誰知還沒進(jìn)門就聽見主仆二人笑的銀鈴般的聲音。
看清來人之后,萱白立馬收起了笑。悄無聲息地移到許念的身前,將人給擋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丞相可是有事?”
許念開口讓萱白退下了?!皼]事當(dāng)然沒有必要來這里了。只是如果是你的話,沒事來看看又有何妨呢?總歸你又不會傷了我呀?!闭f完,俏皮地對林毓笑了笑。
走近伸手捏捏許念的臉,林毓笑應(yīng)著“調(diào)皮~”
只是說得這話里面有些叫人承受不住。什么叫做不會傷了她,他傷了可不止一次了……
“那你來這里不會真是來瞧我的罷?想在國廟后山之時,你可是沒有來得這么勤。讓我來猜猜,你怕不是擔(dān)憂我不同意罷?”許念伸手在林毓胸口的衣襟上輕劃。邊劃著還邊抬眼去瞧他,成功地看到林毓的脖頸變得通紅。
“是,有些怕。所以小念兒,忘掉那些芥蒂好不好?我說過的話不會反悔的,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你知道能讓我歡喜的向來只有你一個!”林毓緊緊抱著許念,他是真的怕了。自那日從國廟后山回來之后,心里就一直很慌。他知道那些事情對于許念來說是瞞不住的了。他對許念來說,是徹底的變了。所以他很怕,怕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去讓許念對自己歡喜,怕自己到頭獲得一切之后許念不在身邊。那樣的話,他怕是真的會魔怔吧。
許念心里猶豫了。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林毓對她現(xiàn)在表示出來的這種真情厚誼。她知曉這種情感是真摯的,是她不忍心去這樣欺騙的。即使她對林毓的那種情感已經(jīng)不是愛慕,但是要她去傷害也是斷斷不可能的。這種感覺很矛盾,但是卻又只有這樣一種選擇。她沒有法子只能選擇這樣一條路。
“好。我答應(yīng)你就是了?!痹S念說完之后,伸手回抱住了他。
“真的嗎?”林毓驚訝地張口問著,伸手扶著許念?!澳阏娴拇饝?yīng)我嗎?”他現(xiàn)在有些激動了,或者更多的是歡喜,是難以言喻的歡喜。
“真的。我可是不會說謊的,也未曾欺騙過你?!痹S念笑看著他,她承認(rèn)這句話有些旁的意味。也懷揣著希望林毓他能夠發(fā)覺的愿景。
但是,林毓現(xiàn)在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拔艺娴奶_心了,小念兒,你放心,我這就再等等,等幾日,等幾日我就安排好了,到時候我就來迎娶你……會叫你成為這世間最美麗的新娘!”
“好?!痹S念眼里的淚水在打轉(zhuǎn),她現(xiàn)在只能不停地說著好,對什么也答著好。
原來這才方知曉,愧疚是這么的難受。
這世間最難以把握的便是無奈流走的時光了。鳳攬月再多的不愿到頭來還是要去到煌雎進(jìn)行一場遠(yuǎn)距離的和談。
煌雎城內(nèi)。
斛觴容問著央熾,“是不是快來了?”
“對呀。都這個時辰了,自是要來的。不過你當(dāng)真要用你那哥哥給的無理?xiàng)l件?他那招可是真夠狠毒,怕是直往你的心上戳刀子罷?!毖霟胂氲角靶┤兆诱f要和談之時收到的那封信……簡直了!
不知道斛觴煬從哪里得到的消息,說什么斛觴容在鳳凰都有一心愛之人,那人就是許念。呵呵,這下當(dāng)即做了決定,只要鳳凰都肯將許念作為和親公主送來就可以換取比目的退兵。美名其曰,圓了當(dāng)時的屈辱。
這算的上哪門子的圓?這分明就是要斛觴容去死?。∠炔徽f這人要是記恨于許念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從未放下過。
央熾正在憂心的時候,忽聞一陣琴聲響起。只見斛觴容直接席地開始撫琴,一眼望去好不悠閑?!斑@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去彈琴?”
“一會的和談由你出面,我不想看到鳳凰都的任何一個人。”
央熾嘴角微抽,“你這不是不想見到鳳凰都的任何一個人,你是不想見到林毓吧?真是奇怪,這種當(dāng)場給情敵插刀子的機(jī)會多難得啊,你竟然要逃?!?p> 斛觴容不理會他,心里只道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倒不如不用。
“你們比目小國未免也太囂張了罷!不過就是打贏一場戰(zhàn)而已,就敢如此懈怠于我們鳳凰都,也不怕我們?nèi)蘸笾苯訉⒛銈冞@小國吞入腹中!”一同前來協(xié)商的臣子忍不住張口呵斥著。
“怎么著了!我們比目就是這樣囂張!難不成要事事都被你們鳳凰都得了上風(fēng)不成?什么道理!”比目這方不甘落后。
“哈哈哈,不好意思呀!我們這位副將不太懂這些規(guī)矩,得罪之處還望見諒?!毖霟肼朴频貜暮蠓节s來,笑說著。
林毓見他穿著一身道袍,頓時心里起了輕慢之意?!霸趺??比目的軍營里是可以有修道之人出現(xiàn)嗎?一個道士如何殺得了敵?不對,是敢殺嗎?”
咳。果然這個人是夠討厭的。管不得斛觴容不愿意出來面對這人呢。嘴巴這么毒……
“哈哈哈,這不重要。央熾不過是替我們殿下傳話罷了?!币琅f當(dāng)著一個笑呵呵的和事佬。
“欺人太甚!要朕過來就是看你們?nèi)绱诵呷栌陔薜镍P凰都嗎?若是如此的話,朕寧可不惜一切代價帶兵滅了你們!”鳳攬月終是開了口。
“是嗎?陛下當(dāng)真是好勇氣。不愧為之一都之君王。只是若是真的要滅了我們比目小國,陛下答應(yīng),您的臣子答應(yīng)嗎?你的子民答應(yīng)嗎?他們可是早就受夠了這種虐戰(zhàn)之苦!若是陛下再逞強(qiáng),怕是到時只會由你一人在戰(zhàn)罷?!毖霟胝f完之后,嘴角一彎?!皼r且,陛下,我們比目現(xiàn)在可不是兩年前那般。一南一北的界限我們都控制著。除非鳳凰都想要整體縮小一下國土面積。不然的話,可是要吃大虧的?!?p> “噗——”鳳攬月聽了這話之后直接吐了一口血,那血的顏色黑的很……
見狀,林毓連忙吩咐人叫把鳳攬月帶下去。
央熾瞧著那背影遲遲不語。怎么覺得鳳凰都很快就有大事發(fā)生了呢?難得他師父說的話,還做著數(shù)不成?
游離其間,又聽林毓道“怕是今日實(shí)在不能再將和談進(jìn)行下去了,還望見諒!”
央熾心中竊喜,但是面上并無甚過分之處。
“和談如何了?”一進(jìn)屋內(nèi)便被詢問著,出聲之人好久不曾見過了。
“魏清風(fēng)?你來作甚?”倒是跑得夠遠(yuǎn)的。這么長時間了,不知道殿下見到他的心情依舊是復(fù)雜過多么?還偏就跑到跟前來!真是越活越?jīng)]的知趣性子了。
“比目國內(nèi)一切可以金銀之交盡歸于我手,殿下此番回去必定可以得志?!蔽呵屣L(fēng)并不想理會他這位師弟。知道要去和談,代表的還是殿下,卻還是穿著道袍!像什么樣子!
總歸是兩人不對付。央熾徒自走到斛觴容的對面盤腿而坐,瞅著他那雙手輕撫著琴弦。真不知道這個家伙什么時候這么愛彈琴了。“你就不想知道今日發(fā)生何事了么?”
“聽見一些聲音了。鳳凰都那位怕是要不行了,這里要變天了。”
央熾歪倒身子,翻個白眼?!昂?,無趣!”
“殿下,你可是心里已有決斷?”
斛觴容沒有抬眼去瞧他,垂著眼眸,“你現(xiàn)下還是早早回去罷,這里不需要你。記得照顧好顏公子。”
魏清風(fēng)笑了笑,“顏公子很是自在,殿下自是不必多憂。我來此不過是因一些貨物需要運(yùn)至此,恰得消息告知殿下而已。若無事的話,我明日便走了?!?p> “路上小心?!?p> “多謝殿下?!?p> 央熾見魏清風(fēng)離開之后,立馬竄到斛觴容跟前,仔細(xì)瞅著他的表情?!澳惝?dāng)真是要答應(yīng)么?”
斛觴容不再裝模作樣地?fù)芘傧?,他心里聽見這話是想要干脆地說一聲當(dāng)然不樂意。可是不可以。
“那我又能如何呢?”
終是說了實(shí)話。對于央熾他是信任極了的。時光飛逝,這些年來他可以依賴不也就只有他了呢。
“害!自古情之一字?jǐn)_人呢!也不知道老頭說的那位天命之人是誰……不對!那許念現(xiàn)在不就是一位公主么?念安公主!她若真嫁給你哥哥,按照比目習(xí)俗……她莫不是就是你的天命之人吧!”
斛觴容一驚,手指微微顫抖,輕握兩下,就連眼眸也泛起了些淚。可是轉(zhuǎn)瞬間,他又猛地閉上了眼,握緊拳頭?!安豢赡苁撬?,也不會是她?!?p> “為什么啊?”
為什么?他也想知道為什么。大概是他知道就算真是什么天命之人,許念也不愿再與他有任何聯(lián)系了。所以有所期望倒不如直接沒有半點(diǎn)希望。
第二日的和談依舊被推遲著。
原因是風(fēng)攬月的身體還是無法出席。接著的幾日,一如既往。這場和談足足推遲到第六日才結(jié)束。
“沒曾想鳳凰都這般可以推遲!不愧是大都風(fēng)范!”央熾一瞥風(fēng)攬月,見到她那慘白的臉色,心里悄悄一喜。嘴上更是不饒人地開始諷言。畢竟比起參與這么無聊的和談,他更喜歡趕緊結(jié)束這些,游暢在比目國的小小天地里。而且那個時候,想來可以看到斛觴容笑了叭。那個人過得當(dāng)真是太苦了?!岸椅铱带P凰都的陛下也不是那么柔弱,這身體還是硬朗得很呀!”
“你這是說得什么話!我們鳳凰都何曾有這般言而無信之狀!你這小兒莫要無理!”原正清在昨日剛剛到達(dá)這里。與此一同到達(dá)的還有方柯也跟著來了。
想來如今的都城里,剩下的不過也就只一個太子了。縱使有所輔助不過也是些新秀罷了。斛觴容進(jìn)來時恰好聽到原正清說的這番話。當(dāng)下快行幾步,坐在比目主位的凳子上。那個凳子正對著的是風(fēng)攬月。
眾人就這樣瞧著他大搖大擺地穿著一身白衣悄然而坐。
一瞬吵吵鬧鬧起來,紛紛竊竊私語地討論他是何人。
“咳咳,果然比目的小皇子還是那樣美,想來我早些年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鳳攬月緊緊盯著斛觴容,不肯放棄他臉上一絲惱怒的表情。但是可惜,在他臉上瞧不見分毫。
那張淡然的臉像是在場這一切都與他毫無關(guān)系。
“比目的男兒再美也比不得鳳凰都的姑娘。一個個都如陛下這般,芳齡永駐?!滨x容開口。話說的倒不是那般噎人,可是總覺哪里不對勁,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
林毓大笑幾聲,掩嘴歉意開口,“不好意思啊,諸位我只是想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p> “可是何事?”鳳凰都那邊一位大臣開口問著。
“這位比目的小皇子可還有一個名字呢!他名叫鳳宣!”說罷,又捂著嘴笑笑,“可不是個女兒家的名字么!”
“哈哈哈哈哈哈”
“可不是么!”
“誰說不是呢!”
……
央熾聽了這話,怒氣上揚(yáng),當(dāng)即把手伸向茶杯想要將其摔出去。斛觴容瞅見了,趕忙制止。心里暗呼一聲。當(dāng)真是攔住了。隨后嘴角上揚(yáng),笑附和著,“可不是,我還記得曾經(jīng)有座鳳宣殿。到有所懷念。只是如今怕是沒了罷?!?p> “物是人非。殿下想要懷念可還是可以回去的?!绷重共[著眼道。
斛觴容搖了搖頭,“我只是想那里住得念安公主可還好?總歸也算個舊友了。況且她將要成為我的嫂嫂?!?p> 林毓聽了這話忙將話題引開,“總歸殿下可是還想著我們的好呢!”
“并無!”斛觴容直接回絕了他的話。正言道,“只她一人,比目不再繼續(xù)前進(jìn)。只她一人,鳳凰都便可安穩(wěn)。”
林毓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他轉(zhuǎn)頭去看鳳攬月,見她這幾日蒼白的臉,突然一瞬煥發(fā)光彩?!半蘅梢源饝?yīng)你!還請比目國不要食言!”
這件事情很快傳變了整個鳳凰都。那次和談也被史官記下來,記載的語錄是:攬月之際,念安公主和親比目,以換兩國友好。
“殿下,你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出來了,萱白害怕……”萱白拍打著門,一聲一聲哀求著,兩只眼睛紅彤彤的。比小兔子的眼睛看著還要可憐。
許念聽見她的聲音,想要張嘴說點(diǎn)什么卻發(fā)覺嗓子干澀擠不出一個字來。動了動跪在地上麻痹的雙腿,許念苦澀地笑了笑。
和親……
這種事情原是與她八竿子打不著吧??墒乾F(xiàn)在一步到底,無奈至極。
抿了抿嘴唇,咽下喉間沒有的水分,許念張嘴,“萱白,我想吃面條了,多放醋,多放辣椒。”
萱白敲門的手頓了下,隨即大聲道“好!”
好。
從來這個“好”字到不了她的一生之中了。
亂江山,女兒淚。
戎馬戈里,無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