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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念遺簪

第三十七章:霞光將去

誰念遺簪 邊溆 2073 2020-02-27 19:00:00

  “阿妹?”

  那男子低低沉吟了片刻,含痛應(yīng)了聲。

  王始原以為是自己恍惚,聽到這句話時,一個激靈,從他的懷里掙脫出來。她橫眉怒視著眼前人,揚(yáng)起手臂朝他猛地一推。

  “誰是你阿妹呀!”

  男子本就在雜物堆里被打得渾身吃痛,好不容易半撐起身,又突如其來受這一推,沒能承得住,整個人塌回雜物堆里。他指著王始一臉無辜:“投懷送抱喊我阿兄的,不是你嗎?”

  王始拍拍身上的塵灰,站了起來。方才在撲懷時那股子濃烈的酸臭味仍舊縈繞在身邊。她頓感惡心,吐著舌頭,原本姣好的臉面緊緊皺作一團(tuán),難看極了。

  “喊你阿兄的你就、你就應(yīng)??!我認(rèn)錯人了不行嗎,你倒好,占人家便宜?!?p>  她心里有些發(fā)怵,眼前的男子身形相貌和她記憶中的兄長王攸真的太像了,若不是剛才他話說出口時那蹩腳的建康口音驚醒了自己,她險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認(rèn)親起來。

  男子倒在雜物堆里嘿嘿一笑,并沒有半點(diǎn)不好意思:“有便宜,為什么不占?”

  見是這般死皮賴臉的欠揍模樣,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無名業(yè)火噌上心頭,怒得她抬腿一踢,將好不容易掙扎起來的男子又踹回了雜物堆中。

  男子在雜物里起起坐坐了好幾趟,這回被她這么輕輕一蹬,軟綿綿塌了回去,“哎喲”一聲再也起不來了。

  王始遭遇此番羞辱,又有一眾家丁睽睽圍觀,臉上早已掛不住了。此際不欲與他糾纏,暗罵一聲倒霉,拍拍衣袖轉(zhuǎn)身就走。

  “阿妹!扶扶我!”

  那王始一聽這聲阿妹,剛壓下去的火又燒了起來,即刻停下步伐,轉(zhuǎn)身恐嚇:“再叫一聲阿妹,我就讓他們打你了。”

  她覺得嫌惡到了極點(diǎn),因?yàn)樵谒男哪恐?,沒有人可以取代自己的兄長,更沒有人可以叫她這聲“阿妹”。

  可她沒再罵下去。雜物堆里的男子是真的起不來了。

  王始方才雖是花拳繡腿般輕輕推搡,與先前那撥粗漢的手腳相比自然不算什么。但就是這巧合的一腳,讓男子撞上了木條被搬開后暴露在外的碎陶片。

  男子從腰間摸了一把,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掌攤給她看,臉上已然在齜牙咧嘴。

  “怪疼的,流了好多血。”

  她自不是什么鐵石心腸,眼下又是因自己受的傷,更不可能置之不理。她急忙招呼家丁們來,三兩下將男子扶出雜物堆,架著他直奔就近的醫(yī)館。

  一行人走出小巷,那男子嗷嗚叫喚著喊了一路的“疼”。王始定睛瞧了眼他腰側(cè)的傷,匆忙慌張的腳步頓時放緩,直到最后停了下來。

  她雙手抱在胸前,沉聲喊了句:“停?!?p>  家丁們因?yàn)榧苤凶优埽鄣蒙蠚獠唤酉職?。聽到叫停聲,腳步都齊刷刷剎下來。

  “讓他自己走!”

  “阿妹萬萬不可,我疼!”男子倔強(qiáng)地將手臂搭在家丁身上,扶著腰處的傷口,看起來確實(shí)虛弱。

  王始不吃他這一套:“你這傷都已經(jīng)不大流血了,可見不是太深的口子,若是自己能走就走,不能走的,那便不必去醫(yī)館了。”

  男子聽罷也不裝了,伸出手來:“不走也可以,給銀兩?!?p>  這話激得王始挑他腰間的荷包,“方才偷了我的錢,以為我沒瞧見呢?不給!”

  那男子也不抵賴,見她一副鐵了心不給便宜占的樣子,竟然細(xì)細(xì)思量起來,然后梗著腰上的傷,一步一拖地往前走。

  眼見其他人沒反應(yīng),他又掉頭回望了眼,招手:“走啊,我能自己走,咱們?nèi)メt(yī)館?!?p>  他這番坑蒙拐騙不成就委屈服軟的態(tài)度,是王始始料未及的。眼睜睜看著他獨(dú)自走出去好遠(yuǎn),周圍的家丁們都等著指示,她不免失笑,讓人跟上了。

  瀧陽里沒有醫(yī)館,他們只能到離此不遠(yuǎn)的藥王鋪中取藥。

  所幸男子只是點(diǎn)皮肉傷,問藥王鋪里的醫(yī)師開幾帖草藥內(nèi)服外用,沒過多久就能見好,不必非要求醫(yī)問診。

  此時已是斜陽墜空,鋪中的客人卻還是絡(luò)繹不絕。

  男子瘸瘸拐拐地走在前頭,率先踏進(jìn)鋪?zhàn)永铮蛇€沒等王始他們跟進(jìn),男子又飛快地掉頭出來了。

  他面色鐵青,原本還是嬉皮笑臉的,這一刻,已經(jīng)是磨牙咬筋,眼眶血紅。那副模樣,就像是見了什么殺父仇人般,恨得牙癢癢。

  王始不解:“怎么了?”

  男子梗著脖子,眼珠子死死瞪向一側(cè),那周身抽動,表明他在極力隱忍。

  她一頭霧水,順勢向內(nèi)張望了眼,也愣住了。

  反應(yīng)了好半晌,她忽然抓上男子的臂膀,眉頭一蹙再蹙。她看了眼男子,又望向鋪?zhàn)永铮K于試探出聲。

  “你……認(rèn)識他?”

  王始沒有叫出那人的名字,是因?yàn)椴蝗?、不敢、不舍得。鋪?zhàn)永飦韥硗目腿酥?,唯?dú)一個頎長傲立的身影最為奪目,那是她眾里相尋千百度的心上人,即便泯藏在眾人之間,也能一眼認(rèn)出。

  是魏琰。

  對待王始的疑問,男子無動于衷,卻也沒有否認(rèn)。她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痛著,昨夜里那些通敵叛國的推測和這幾日來錐心刺骨的情傷交織著涌上她的心頭。

  她心知此時不宜暴露,一把將那隨時可能爆發(fā)的男子拽到角落中,十分認(rèn)真地端詳著他的面容神色。

  劍眉、高鼻、薄瓣唇,那一身襤褸破碎的污衣縱然是特征鮮明的漢服,但向右掩覆的前襟暴露了他的著裝習(xí)慣。加之這一路來雖聽不出何處腔調(diào),卻明顯可聞的口音,無一不令她心中的猜測肯定幾分。

  她抓著男子臂膀的手更緊了。斜陽終于舍得落下遠(yuǎn)山之背,收起最后一束日光,留下滿天霞云。

  巷子里的空氣逐漸凝結(jié),她幾乎要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喉間的口水吞了又吞,帶著滿腔的不可置信,她終于開口試探:

  “你是慕容育的兒子慕容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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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匈奴既敗,欒布多單于敕捕慕容育,于姑衍伏之。其子決叱馬遁亡,尋無果。征和十八年,單于殺慕容育,以為貢,使赫連暢持使節(jié)來朝,議百年之好?!?p>  ——《晉史·匈奴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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