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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念遺簪

第五十四章:別來無恙

誰念遺簪 邊溆 2210 2020-03-10 22:59:23

  皇帝的話如同雷霆震響,在天上宮闕的大殿上掀起一片驚濤駭浪,留下久久消弭不去的回音。

  群臣嘩然。

  王靄猛一拍案就要從桌上起身向皇帝“說情”,下一刻,王貴妃森冷凜冽的眸光便投射了過來,將王靄的話生生憋了回去。

  這一刻的情景,大至殿堂上亮如白晝的燭光,小至每一個人或驚詫、或慶幸、或嘲諷的眼神,王始都早已記憶過千百回了。

  重生至今做的那百般的心理鋪設(shè),全是為了此時此刻的從容淡定。

  王始唯獨(dú)放心不下的就是身側(cè)坐著的王嬙。

  她略略側(cè)首,用眼角余光瞥見了王嬙那雙停滯在空中不斷顫抖的手。

  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濃稠的蒼涼感與壯闊感,王始伸手輕輕覆住王嬙的,似在無聲的安慰。

  下一秒,她從席位上款款起身,小小的身姿唐突地站立在人群中,格外的顯眼。

  她環(huán)視了四周的朝臣一圈,又將那道滿是堅毅果決的目光投向御座之上的帝王。

  “前朝有西綏公主和親匈奴,促得中原西境百年安定。今我大晉天朝有王氏兒女,男可上陣殺敵平定四方,女可身赴遠(yuǎn)疆交往邦國,佳話傳天下,不負(fù)陛下隆恩。如此,王氏心有傲榮,謝陛下恩典!”

  不僅是皇帝,幾乎所有人看待王始的神情都有了質(zhì)的變化。

  從先前的觀望與可悲,到現(xiàn)在,王始從他們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一抹驚詫與敬佩。

  那極短暫的沉默間,猶如百年般漫長。

  王始感受到魏琰拋過來的目光,卻并沒有勇氣迎過去,只是下意識地往另一側(cè)的拓跋邕瞥了眼。

  方才還在殿堂中央尷尬候立著的匈奴舞姬此時已經(jīng)提著紗裙款款走向拓跋邕的席位,她跪立在席位一側(cè),十分體貼地替拓跋邕布菜斟酒??上У氖?,拓跋邕對她似乎并沒興趣,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舞姬,那雙灼灼的目光緊緊追蹤著的卻是王始。

  好巧,他也正看著她。

  只是他眼底的意味與旁人不同,是不解,是玩味,是一眼想要望穿她的欲念。

  王始也很是大方,勾起彎彎的嘴角,莞爾展出一個笑來。那笑意里,亦含著幾分“敬請期待”的意味。

  赫連暢順著聲音轉(zhuǎn)過身來,見到王始的一剎那,深眸明顯地狹瞇起來,不一會兒,又恢復(fù)如初。

  在那眼神的變換間,一股尖銳的殺氣直直撲面而來。

  王始冷不防打了個寒戰(zhàn)。

  “赫連大人,”她將王氏祖宗十八代給的底氣都揣足了,這才頷首行禮,道了聲:“別來無恙?!?p>  赫連暢哪能想到王始當(dāng)堂提了這一出,悶笑兩聲,拱手回應(yīng):“王小姐,往后大漠之上,再會一會小姐酒量?!?p>  王始頷首屈膝,算是應(yīng)承下來了。

  “怎么,你們還認(rèn)識?”從開席到剛才,不論多大的陣仗都未有出聲的長公主魏儀對王始似乎很感興趣,突然間開口問了。

  “說來話長,不過也是有緣?!焙者B暢抱拳回應(yīng),似乎并不想深入探討此事。

  司馬玲瓏含了一顆青梅在嘴中,細(xì)細(xì)咀嚼后吞咽下去。細(xì)膩的脖頸兒微微一揚(yáng),用手支著下頷,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別看這位王小姐平日里鮮少露面,這又是燕王又是使臣的,交際范圍倒很是……獵奇呢?!?p>  這是咬死不放,要將上元節(jié)那夜的舊事重新提起的意思。

  好在皇帝及時打斷了話題,朝王始看過來,很是認(rèn)真地打量起這個女孩。

  “王氏有好女,個個叫朕驚喜?!?p>  話音既落,王靄攜夫人王高氏起身敬禮,眾人也隨之杯觥交錯起來。

  王始見事件已經(jīng)過去,這才長長吐了口氣,端端正正地落回了座位上。

  王嬙清冷的嗓音在耳邊忽然響起,那說話的聲調(diào)恰好只有兩人之間能聽得到:“何必這般急迫,是怕我不愿去么?”

  “你舍得去么?”王始端起酒杯同身旁的其他家眷們應(yīng)酬著,借仰面飲酒的功夫,在王嬙耳邊悄聲反問。

  王嬙聽得很是不快,秀眉輕輕一皺:“你在說什么胡話?!?p>  說你有郎情妾意,有拆不散的鴛鴦眷侶。塞外風(fēng)沙太大,還是讓我去吹吧。

  王始只是將心事深深掩藏著,她的犧牲和她的羨慕,王嬙不必知道。

  兩杯酒下肚,王始微微嗆了起來。她掩唇笑笑,拿醉酒裝糊涂:“這果酒好濃,喝了上頭!”

  王嬙沒再搭理她了。

  王始索性耍起性子來,借著酒勁歪歪斜斜倒在王嬙的肩頭,瞇上眼靜靜享受起來。

  這是從前沒有過的親密,難得王始肯靠,王嬙肯讓,喧鬧嘈雜的宴飲之上,卻又仿佛只剩這姐妹二人。

  不知過了多久,王始再度睜開眼時,眸底的渙散天真已經(jīng)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蘊(yùn)含著無限計謀的精光。

  她約莫了一下時間。

  宴飲的樂曲演奏到了最后一曲,可吹笙的樂師忽然滿面尷尬起來;席位另一頭的御史大夫酒意正酣,指著旁坐的御史中丞正要破口大罵;端著供盤的宮娥從王貴妃的席位上退下來后,走下階梯時輕輕絆了一下,盤中的殘羹潑到了前面的宮娥身上……

  這一幕幕的畫面與上一世的宮宴如出一轍,統(tǒng)統(tǒng)都停滯在了某一刻之前。

  王始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皇太后離開天上宮闕時走的那扇殿門,她吞了吞口水,因為她知道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即將來臨。

  三……

  吹笙的樂師出了個虛恭,臭味彌漫開來,周圍的樂師紛紛停下來,那手捏住鼻子。

  二……

  御史中丞被潑了滿面口水,拿手掌一抹,蓄勢待發(fā)準(zhǔn)備回罵。

  一……

  走在前面的小宮娥被潑了滿身的湯羹,怨恨地回頭張望。

  “轟?。 ?p>  只見宮殿西南側(cè)的殿門驟然倒塌,一股殺氣騰騰的濃煙朝殿內(nèi)翻滾而來,一下子便撲得到處都是。緊接著,肆虐的火舌從濃煙深處竄了出來,順著高高的紅柱攀爬而上,正在向四周蔓延。

  “走水啦!”

  “來人,護(hù)駕!”

  幾乎是同一時間,報災(zāi)的士兵沖進(jìn)殿內(nèi),內(nèi)侍太監(jiān)們急得六神無主。

  人們很快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大家逃難的逃難,護(hù)駕的護(hù)駕,方才還盛大豪華的國宴,此時已然亂作一鍋粥。

  王靄征戰(zhàn)沙場多年,面對這番陣仗,迅速冷靜下來。他猛地掀開身前的桌案,一把抓過妻兒,正準(zhǔn)備向外撤出時,忽聽王嬙的驚呼:

  “阿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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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時二刻,天上宮闕走火。原守備三百,盡未響應(yīng)。以致火患大起,頃之崩塌?!?p>  ——《晉史·載記·征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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