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讓你們活下來,也不是什么難事?!?p> 她話音一轉,輕飄飄的說。
“我說了,你們活著才有趣,我暫時還沒找到其他好玩的東西,讓你們兩個陪我說說話也不是什么難事?!?p> 燕飛秋的手指垂落向下,對著月流煙的胸口輕輕一指,女子只覺胸前一陣扯動,她下意識低頭,瞧見黑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攀附在自己胸上,黑影周遭蜿蜒而出的指爪猙獰纖細,它們攥住小巧的兵符向下縮回,月流煙吞回驚叫聲,死死咬著嘴唇。
她看著自己的影子扭曲變化化作燕飛秋指尖玩物,交出兵符之后縮回自己裙擺之下,又漸漸恢復普通原狀。
砰咚,砰咚,砰咚。
她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緊張地跳動,窒息感扼住了渾身上下的血管,從未覺得呼吸是這么奢侈又困難的事情。
月流煙指尖攥得發(fā)白,嘴唇早已咬出血珠,她卻沒有心思關注疼痛。
其實……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謀算也好,掙扎也好,心機也好,他們所有的努力是否成功,說到底全都在這個女人的一念之間。
他們活下來,并不是因為洛花風贏了,而是因為她不愿意他們死,僅此而已。
燕飛秋沒在注意跪在自己面前兩個人類的情緒,她的手指把玩著小小的兵符,神情喜怒難辨。
她太安靜了,安靜地有些超離了這段時間以來洛花風對她的認知,青年剛剛才被她那句輕描淡寫的話嚇了半死,這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打量著她的神色,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如之前那般放肆,直勾勾的看著燕飛秋的眼睛了。
燕飛秋另一只手從撐著的臉頰旁挪開,細長五指落在空中緩慢收攏,將流淌的血霧重新納回掌心之中。
只是零星幾點并不愿意安靜聽話,繞在她指尖的血霧不再平穩(wěn),而是生出了類似無數細小纖長的紅色指爪,當真是又小又細,比一縷發(fā)絲也差不了太多。細小的紅絲試探性的順著捏著兵符的手腕指尖爬向兵符,燕飛秋垂眼看著,她蒼白伶仃的手指微微一抖,紅絲立刻怯怯縮回紅霧之中,再不敢亂動。
她試試沒有看到這細節(jié),摩挲著兵符,神色漠然,目光專注。
“這倒有些好玩……”燕飛秋喃喃道,嘴角難得沒有掛上一貫的笑弧,“我瞧著東西,倒像是個眼熟的?!?p> 她抬眼看向洛花風,問道:“小公子,這東西最多不過百年,我在原來的鬼地方卻已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個百年……你說說看,我是如何瞧著這個這么眼熟的?”
青年喉結滾動,腦海中掠過萬千思緒,無數俏皮話從舌尖滾過,最終當他對上燕飛秋的眼,滿腔躁動只能化作一聲無奈苦笑:“大抵……是您和這東西前世有緣?”
燕飛秋問他,更多像是隨口逗弄,又像是瘋瘋癲癲的自言自語,她說完便自顧自斂起目光,洛花風的回答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清楚。
“前世……哈?!?p> 她垂下眼皮,一副有氣無力的憔弱模樣,原本就蒼白的臉色似乎又白了三分。
“我哪有什么前世,我連我自己這輩子早些年過成了什么樣子都要記不起了……”
洛花風不敢多言,但是至少這一刻,他和月流煙的性命好歹應當算是保下了。
月流煙雖然滿腔不滿卻也知道這不是置氣的時候,垂眉斂目分外乖巧,只是唇上早已被咬得鮮血淋漓,襯著她被劃毀的面容和這片陰森死寂的天地,有種詭異的艷麗。
這也是洛花風始終沒有搞懂的地方,他于修道一途說到底仍然算是門外漢,全然靠著自己兩世人生比常人多搶了些時間,這才得到了幾分機遇,若要深究其中奧秘,卻又是完全不懂了。
良久的寂靜后,燕飛秋發(fā)出了一聲緩慢悠長的嘆息。
她原本孤零零垂著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胸前,女子閉眼垂頭,眉頭也跟著皺緊了。瞧著竟似乎有些不適之色。
她撫著胸口,身下托著的紅霧緩慢散去重新融回長裙,雙足落上地面,無聲無息。
燕縉在旁靜靜站著,突兀上前一步,扶住了燕飛秋略有些搖晃的身子。
“主人?!?p> 他雙手準確攏住燕飛秋的背脊和另一只無力垂下的手臂,身形從頭到尾始終站得筆直,毫不顧忌地讓她靠在自己胸前,直到燕飛秋的確已經落在他的懷里,他這才垂眸道:“您很久沒有吃過藥了?!?p> 燕飛秋蹙眉,一只手顫巍巍的試圖推開燕縉,口中卻怏怏委屈道:“我心口疼?!?p> 燕縉無奈,騰出一只手去拿她捏在掌心的兵符,卻不料燕飛秋反手收緊兵符,寬大袍袖直接垂下遮住了她的手臂,也就順勢掩住了兵符。
燕縉動作一頓,抬眼瞧著她的側臉。
他不比洛花風,若要看,便直接看,他注視著懷中人的側顏,眼神坦蕩又親密,而女子臉色慘白眸色迷離,的確是他所熟悉的那副疼得要命又不甘心安靜吃藥的委屈樣子。
“您若是真心喜歡這等小物件,”燕縉道,“替您再弄幾個來就是。”他眼尾掃過月流煙,嚇得對方頓時打了個寒噤。“又不是不知道來處,這上面的氣息并不濃厚,可需要我去做兩個新的來?”
當然,材料……自然是特別的。
他就知道枯骨宮之外的世界一點也不美好,不過若是能將這些收攏她注意力的小玩意捏在自己的手里,那么稍稍讓這些劣等種偶爾放肆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垂眉斂目,唇角笑意恭順溫和,倒是瞧不出半分血腥殘忍的殺意。
“縉郎,”燕飛秋的聲音輕飄飄的,她一只手撫著胸口,一只手掩在袖中,腰肢款款眼波流轉,單薄肩膀挨著燕縉的胸口,仿佛下一瞬整個人就能摔進他懷里似的。
燕縉手指收攏,捏著燕飛秋的肩膀,仍是笑得不動聲色。
乍一瞧著一副柔弱無骨嫵媚依人的樣子,可足下卻是站得極穩(wěn),除去燕縉刻意握住的地方,兩人肩膀胸口真正挨到的其實也就只有彼此的衣物而已。
燕飛秋笑著湊到燕縉耳畔,低聲道:“你若是敢就這件事情亂來,我就抽走你所有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