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過了三個月。
蕭潯讓自己全心投入文課和武課。但也沒有減少了想起那位少年的次數(shù)。他的模樣已經(jīng)刻在了他腦海。
一年一度的皇家中秋圍獵。棲霞山被皇家衛(wèi)隊圍的滴水不漏。金陵城里的世家都派了公子與會。蕭潯饒有興致的在人群中穿梭，和每一個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少年打招呼。
很可惜，轉(zhuǎn)了一大圈，沒有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臉龐。
他沮喪的一個人跑到后山散步。當(dāng)日的圍獵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所有人都在大營里喝酒吃肉呢。
他飛身坐上一棵大樹，靠在那發(fā)呆，自責(zé)自己莫名其妙的思念。那是一個少年啊，他是怎么了。
不遠處有一條小溪，水很清，水聲淅淅瀝瀝。
一個白色的身影蹲在了溪邊，蕭潯定睛看了一眼，噢，武陵王家的蕭靈兒，一座冰山般的苗疆圣女，永遠白紗蒙面，高傲冰冷的坐在一旁。
他懶得看她了。還是繼續(xù)懊惱的看天吧。“咦，她摘下面紗洗臉唉。我看看這神秘的姑娘長什么樣，是不是丑八怪所以得永遠蒙著臉……”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視力那么好，隔著蔥蔥綠葉，也能把人家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他差點摔下大樹。他不敢出聲也不敢動，隱在樹上，看著姑娘洗完臉，整理了衣裙，蒙上面紗，慢悠悠離開。
就說怎么都找不到那個少年。原來，他是少女，還是蒙著臉的少女。
蕭潯摸著一直降不下速度的心跳，回了大營。蕭靈兒已經(jīng)坐在那了，還是冷冰冰的模樣，完全不是巷子里那個調(diào)皮的少年人。
他端了一盤剛烤好的羊肉，走了過去，擺在白衣少女桌上，“剛烤的，特別好吃，你嘗嘗吧?！?p> 少女抬起眼盯著他看了一會，淡淡說道，“謝謝你。”
這簡單三個字，蕭潯好不容易平靜的心臟，又開始超負(fù)荷跳動。
那聲音，真的是她。
他剛想再張口說話，少女已經(jīng)垂下了眼眸，不再看他。他抿了抿嘴，微微一笑，也起身離開了。
蕭潯還是高興的。起碼知道自己心動的是一個姑娘，而且還知道了她是誰。
不過他能見到她的機會不多，得逢年過節(jié)的皇家活動，他從來沒有這么期盼新年快些到來過。以往他挺煩過年的，有去不完的宴會，笑得臉都疼。
可他還沒有等到下一次見面，就傳來護國郡主莫雪去世的消息。他跟著他爹去了靈堂，蕭靈兒還是一身白，還是蒙著面，跪在那兒，給每一位來祭拜的人回禮。
再后來，陛下宣布她成年后入主中宮。
那夜，蕭潯第一次喝醉酒。
一年后，他去了青城山學(xué)道。他父親對他去不去其實持中立態(tài)度，全看他自己，學(xué)得一身道法也好；不想上山三年，就呆在王府打理政務(wù)也行。
他說他想去。
他那會覺得，三年呢，回來時，剛好她成年。
山清水秀的地方，他應(yīng)該能把她完全忘了吧。
本就是，情不知所起，莫名其妙，就一往情深了。
青城山的日子平靜又充實，他練劍練道，閑下來看書彈琴作畫。
他覺得她的面目很快就會模糊了。
直到那一天，他在白云澗又看到了那張臉。那個道法極厲害的美麗女人喚她：“靈夕?！?p> 那張臉已經(jīng)刻在他心里三年多了。即使長大了一些，但他狂熱的心跳提醒著，就是她。
后來，她被帶進了湖里，他渾身是傷，但他奮不顧身的跳了下去，他不想她死。
看著她昏迷的模樣，他想都沒想，就為她渡氣了。雖然那會她很可能身染尸毒的，他這樣也會中毒。但他想著，大不了一起死吧，永遠朝思暮想活著也索然無味。
她沒死，他也沒中毒。她昏迷了七天七夜，他就日夜在旁照顧著，也將那張臉看了又看。
是她，她左臉頰上有一顆小痣。
她醒了，眼神冰冷。他不敢問，也不敢認(rèn)。裝作完全沒有認(rèn)出她來。她的身份出現(xiàn)在這，本身可能就是天大的秘密。他從小跟著他爹處理各種世家事務(wù)，他爹還幫陛下做那么多見不得光的事，他都知道。
蕭靈兒，不，張靈夕，肯定也是帶著什么任務(wù)來的。畢竟，來年就是青城問道了。她從小就以靈力驚人聞名金陵的。
能默默守護在她身邊，他其實挺開心的，起碼每天能見到她。特別是發(fā)現(xiàn)她喜歡呆在靜習(xí)堂的角落里曬太陽看書。他把那鋪上墊子，放上長桌和筆墨紙硯。后來，經(jīng)?？梢院退齼蓚€人呆在一起，雖然只是看書和作畫，甚至有時候一個下午都沒聊上幾句。但他實在喜歡看她在陽光下的樣子。
他不是沒發(fā)覺王謹(jǐn)也喜歡她。但他覺得，都是得不到的，默默欣賞就好。
可過了個年，一切居然就不一樣了。他不會忘記，在楊家清談會上，聽到楊祎笑嘻嘻給崔甯說，王謹(jǐn)回青城山去了，新年那些活動他都不參加了，他那是為愛奔千里啊，真有種，希望他馬到成功。
他震撼了，后悔了。甚至怨恨，自己為什么要知道她是誰，像王謹(jǐn)一樣什么都不知道，也許就勇往直前了呢。
哦，不會。他習(xí)慣了對所有人都好，對所有人都客氣，她也曾半開玩笑的說過：“干嘛對我這么好？哈哈。沒事，我知道你是對所有人都好。只是你這樣累不累？而且，你將來的娘子可能會不大高興哦?！?p> 如果，他在白云澗之后，就和她相認(rèn)呢？如果他也義無反顧的只對她一個人好呢？
沒有如果了。
他親眼見到她吻了他，雖然那只是賭注，但他記得那種心臟被切開的痛感。
后來，他還看到他抱了她，她也抱了他。
那段時間，他每天渾渾噩噩，大腦一片空白。他甚至卑劣的想過，反正他也是得不到的，她是陛下的。
直到今日，他看到她哭紅了雙眼。
他知道，王謹(jǐn)真的得不到。
可他笑不出來。
紅腫的嘴唇，他都看在眼里了。
王謹(jǐn)起碼得到過。
如果他當(dāng)初勇敢一點，在棲霞山中秋圍獵時就和她相認(rèn)，向她表白心意呢。
噢，世界上就是沒有后悔藥吃的。
他飛身上了屋頂，大口大口灌著烈酒。
她現(xiàn)在叫張靈夕，她深夜來到父親別院。他恍然想起了什么，踩著屋頂?shù)搅似T，果然，黑暗里停著一輛圍著黑布的馬車。
他知道，那是陛下的馬車。他有什么見不得光的重要事務(wù)和父親商討時，就會深夜來到這兒。
張靈夕來了，陛下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