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開完,張靈夕坐下來看著崔甯問:“艮村的情況還好嗎?需不需要我?guī)兔???p> 崔甯抬起眼看著她,“還真有事情找你,不然也不會這么晚還在這兒?!?p> 張靈夕錯愕,“那你不早說?!?p> 崔甯笑了笑,“無妨,反正也不能今晚就過去了。一切明日再辦?!?p> 張靈夕點了點頭,“艮村是不是有異象?”
“嗯,你想到了?”崔甯點點頭,“我也是擔(dān)心那邊折的人比較多,會不會有麻煩,所以親自過去看了。真的有一個游魂回到了艮村,但是他非常膽小,我也想過找他聊幾句,但是招不到他的魂??纱謇锖芏嗳硕颊f見過他。”
張靈夕思考了一會,說:“這個可能性有兩種,被收魂之前逃走的,和被收魂之后逃走的。我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有心人能收住好幾百魂魄,又搞出這么大動靜,肯定不會讓魂魄這么容易就跑掉。應(yīng)該是死時心中意念太大,所以當(dāng)下魂魄就離了身體,反而算事因禍得福了——等收魂的來了,他已經(jīng)不在了。他家里是不是有很讓他放心不下的事?”
“對,他的妻子懷胎九月了?!贝掊负苁请y過,“都怪錦運堂不好,這次不應(yīng)該讓他出船的,他曾表示妻子即將臨產(chǎn),他想要回去陪孩子出生。可那會忙著送年貨去金陵,正是需要人的時候,讓他過幾天再走,工錢也比平日里要高,所以他就留下了。結(jié)果,一去就……”
張靈夕輕輕拍了拍崔甯的手臂,“明天我去看看吧。試試看能不能招他出來,給他超度,也問問他情況。不過,不要抱太大希望,他可能后來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太放心不下妻兒,所以有了巨大的力量,讓他第一時間魂魄離了身,或者游離了所以躲過了收魂。”
崔甯點點頭,道:“那明日用完午膳過去,我們還要去看看其他船工的家人,路途也比較遠(yuǎn)。雖然晚上再招魂,但你得和我們一起去,所以早點睡。”
張靈夕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有正事的時候,我還是爬得起來的啦,沒有那么不靠譜?!?p> 聽到這話,楊祎陰陽怪氣的接話了,“今天應(yīng)該沒人陪你等日出了吧,可以早點睡。”
張靈夕看都懶得看他,“想看日出,改天一起唄,崔甯哥哥,對不對?”
楊祎又是一個白眼,“哎,本來啊,想說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帶你去武當(dāng)山玩玩的??墒牵矣X得你似乎也不是很想去了吧?”
“楊祎哥哥,改天一起看日出吧。聽說武當(dāng)山頂看日出特別美?!睆堨`夕立馬堆起了笑容。
楊祎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笑道:“我就喜歡你這么懂事?!闭f罷,轉(zhuǎn)身離開了。
崔甯也準(zhǔn)備走,只是再微笑著補充了一句,“中午之后再出發(fā),你上午還是可以睡覺的。不過,那樣你就一直吃不到郢州最有名的面條了,因為那個只有早上才有?!?p> 張靈夕拱了拱手,一本正經(jīng)臉道,“謝謝崔甯哥哥友好提醒,我明天卯時準(zhǔn)時起來,我這就睡。再見。”
崔甯笑著搖搖頭走了,沒忘記給她關(guān)好門。
早上坐在“有間面館”里時,張靈夕還在猛打哈欠。
“昨晚又沒好好睡?看你困得那樣?!睏畹t從竹筒里抽了兩支筷子,在手上敲弄著。
張靈夕抬起沉重的眼皮盯著他的筷子,“就,思考了一下人生,再好好運轉(zhuǎn)了一會靈力。我那么勤奮,練功不能懈怠對不對?不知不覺就晚了點。其實我平日里不這樣,這幾天特別困也不知是怎么了。不過無妨,我一會船上睡?!?p> 楊祎沒好氣的掃了她一眼,“那你就不能晚點起來?”
張靈夕也抽出一支筷子,拿在手里轉(zhuǎn)啊轉(zhuǎn),“世間啦,美食和美人都不可辜負(fù)。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會長眠?!?p> 聞言,崔甯眉毛動了動,輕輕一笑道:“這家面館在郢州來了好幾十年了,和金陵的口味很不相同,但很是地道,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
張靈夕嘴唇一翹,“喲,出來吃,就是要吃最有當(dāng)?shù)靥厣臇|西,不一定要是最合自己口味,但是一定要足夠特別。人生的體驗不就是如此。一成不變的風(fēng)景有什么好看的?”
也許是知道了張靈夕有不長命的命運,崔甯聽她說話總有一種看破生死的珍惜,對她更產(chǎn)生了一種道不明的憐惜。但溫潤如他,又會更注意自己的言行,不想讓姑娘感覺出任何“特殊待遇”。
很快,店小二就端了面條上來,張靈夕夸張地睜大了雙眼,“哇,這么大的碗啊?!?p> 楊祎笑道,“很有意思吧,郢州人喜歡喝湯,所以,面條不多,但是湯一定要超大一碗。你先喝幾口湯再吃面?!?p> 張靈夕悶著頭吃了好幾口,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腔,“你們對郢州很熟悉嘛。我第一次來呢。哈哈。我十四歲以前,只去過兩次苗疆。其他時間都沒出過金陵。你倆就好啦,可以四處玩?!?p> 說到這個,楊祎可就來勁了,“就說你和我相見恨晚吧。小時候,我有一個喜歡云游四海的爹,崔甯有一個分舵遍布天下的媽,我們小時候可沒少出來見世面。”
張靈夕道:“是呀。我好不容易放出來跟了養(yǎng)父母,也是在南疆呆的多。不過,大理的陽光真的好美,我以后想去那兒養(yǎng)老?!?p> 楊祎笑出了聲,“你才剛成年,就想著要養(yǎng)老的事啦。會不會考慮得太遠(yuǎn)啦?”
張靈夕低著頭喝湯,呢喃著嘟囔了一句,“不一定是七老八十才是養(yǎng)老嘛。生命的盡頭之前,就是養(yǎng)老呀?!?p> 說罷,又覺得自己有點喪氣了,不自覺得瞄了崔甯一眼,對方也剛好看過來,給了她一個安慰的微笑。
活不過35歲的事,她只給崔甯一個人說過,而且是在當(dāng)天因為王謹(jǐn)?shù)氖抡妥约嘿€氣,一時沖動就說了出來。她覺得,這種事說出來,是給知道的人增加心里負(fù)擔(dān),所以她從未給任何人提起過。
后來她又悄悄找到崔甯,希望他不要告訴別人,包括楊祎。崔甯都沒問原因就答應(yīng)了。
再后來她回想,覺得即使她不說,崔甯也會好好替她保守秘密的。別人沒必要說,只有一個楊祎,而他倆都是最了解楊祎的人。他看起來神經(jīng)大條是最颯爽的少年,其實內(nèi)心最是單純和善良,他倆都不想有任何沉重的事施加給他,都希望他永遠(yuǎn)是金陵城里最飛揚的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