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蕭潯莫名有些緊張。
張靈夕拉著他踱步向前,緩緩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出生在大山里窮苦少年,父母雙亡后背井離鄉(xiāng),半乞討來到了武陵郡。兵慌馬亂的日子想打個零工都很難,在他快要餓死的時候,一個將軍扔給他一個包裹,里面有件舊棉襖,半袋干糧,還有些碎銀子??恐屈c東西,他熬過了漫長的冬天。春天的某個夜晚,在他棲身的鬧鬼破廟里,他救起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那張臉?biāo)吷粫?,這就是給他包裹的將軍?!?p> 蕭潯手心一緊,“是陛下?”
“嗯?!睆堨`夕輕輕點頭,“少年帶著將軍東躲西藏的養(yǎng)好了傷,又助將軍手刃叛徒。將軍也帶著少年回了軍營,讓連個姓氏都沒有的少年,隨他姓蕭,取名良。意為優(yōu)、善。再后來,南朝軍攻打苗疆,被困山野,白衣少女從天而降,哈哈,我親娘。背著苗王把他們藏在洞里,又給他們治傷,最后還把他們送了出去。”
張靈夕頓了頓,“聽說,期間兩人皆被煙瘴所傷,命在旦夕,圣女只有一顆解藥,將軍把藥給了少年?!?p> 張靈夕看著蕭潯驚訝的臉,笑道,“很意外嗎?陛下身邊能有這么多能人死心塌地的輔佐,自然是有他的原因。高處不勝寒,但和他相濡以沫于微時的人,真的會一輩子記得他的好?!?p> “咳。將軍送出了解藥,但贏得了美人的心呀。哈哈哈哈……美女不但用天賜的靈力給他解了毒,還一路助他打下江山。”張靈夕精神放松了很多,“還是高處不勝寒,最后他倆怎么分道揚(yáng)鑣的不重要了。反正就是,我已經(jīng)在我老娘肚子了,她舍不得不要我,畢竟我這么美麗可愛對吧?”
蕭潯笑了,“你還在肚子里就這么可愛啦?”
“可不是嘛……”張靈夕嘿嘿幾聲,“誰找上誰也不重要。反正就是,武陵王娶了苗疆圣女,名正言順生下了我,連姓氏都是他的蕭。”
蕭潯沉默良久后,停下腳步看著她,“是我想的那樣嗎?”
“是。武陵王的確一往情深,也的確一生只愛一人?!睆堨`夕抬起眸子回視他,“只是,世人猜錯了謎底?!?p> …………
武陵郡的官驛非常大,北上、南下、南疆聯(lián)系金陵,都得經(jīng)過這里。太平年代二十年,茶馬古道得以重獲興盛,更讓武陵郡各類客商南來北往,好不熱鬧。
張靈夕坐在官驛街對面茶樓的二樓廊座,心不在焉地瞅著底下的人來人往。
茶冷了,她沒喝幾口。蕭潯坐到她對面了,也只是側(cè)臉對他淡淡一笑。
“崔甯他們這幾日就會到。和他們一同從金陵出發(fā)的驛官昨夜抵達(dá)的,崔甯和楊祎在岳陽下了船,說是幫甯夫人送個東西?!笔挐√纸衼硇《Q上熱茶,“苗疆的異象出現(xiàn)在距離這半日路程的小鎮(zhèn)平茶,有一段時間了,不是每夜都有情況,而是在鎮(zhèn)上趕集的那夜,才會出現(xiàn)———有一個老婆婆,子時過后,步履蹣跚地來集市買東西?!?p> 張靈夕端起蕭潯滿上的熱茶淺嘗一口,“老婆婆是已經(jīng)去世的人對吧?”。
“對。鎮(zhèn)上的人都認(rèn)識她。都知道她已經(jīng)死去了。她大概在兩個月前第一次出現(xiàn),店主不敢吱聲,讓她拿走了東西。她還放下了銀子,是那種燒給死人的紙銀甸子?!笔挐☆D了頓,繼續(xù)道,“可怕的是,她還如生前一樣,去了幾家常去的鋪子,還留話說下一次趕集時再來,希望能買到哪些東西。”
“后來她真的再來了對吧?平茶幾日趕集一次?”
“十日?!?p> 張靈夕抬了抬眉毛,“那她來了好多次了,鎮(zhèn)上的人怕了,所以報官了。苗疆懂法術(shù)的人很多,對付一個老婆婆應(yīng)該不是難事,為什么不敢收拾?還要上報金陵?老婆婆的身份特殊?”
“如今的苗疆,名義上還是自治,但是首領(lǐng)不稱苗王,而是土司?!?p> 張靈夕多看了一眼街上走過的一個苗族少女,“嗯。二十年前就這樣?,F(xiàn)在的土司據(jù)說是個老色狼,老婆一堆,孩子一堆。忙活他那點家長里短都造不過來,不是有異心或者野心的人?!?p> 蕭潯順著她的視線,也看了一眼,但隨即把目光挪回張靈夕身上,“土司手下是還有不少巫師,但苗疆最強(qiáng)的法師都去了金陵了。”
“可不是嘛。當(dāng)年的我娘,白叔叔。后來好點的苗子,也都走了。”張靈夕笑了起來,“龍辛布和尹久愷就是當(dāng)年那幫孩子里最強(qiáng)的。事實也證明確實強(qiáng),黑白無常啊。哈哈,金陵城誰不怕?!?p> 蕭潯繼續(xù)道:“那位老婆婆,據(jù)說就是留下來的一位巫師?!?p> “噢……”張靈夕終于皺起了眉頭,她凝視著手里的杯子,半晌,才道:“自己是法師,居然死后魂不散?是自己的行為還是被別的東西控制了?慢著,在苗疆死掉的法師,可是都得葬進(jìn)苗嶺禁地的。對,禁地就在平茶鎮(zhèn)的后山。”
蕭潯道:“對。因為老婆婆是巫師,又是從禁地出來的,拿完東西還會回到禁地。所以,土司的人不敢輕易動她,也不敢派人進(jìn)入禁地查看。好在,老婆婆并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只是出來買些吃的用的,土司才有時間千里迢迢上報太常寺?!?p> “苗嶺禁地只有送葬的時候穿上特定的袍子,貼上特定的靈符,才能短暫進(jìn)入?!睆堨`夕想了想,“我估摸著,國師覺得不大好處理苗疆的事,特別是涉及到圣女一族或者苗嶺禁地的,而凈虛行不歸他管,我剛好還不在金陵。他就把皮球踢到了玄天司。趕集日是不是還得幾天才到?”
蕭潯笑,“五日后。”
張靈夕看他笑,心里的煩悶都散了不少,也跟著笑了,“肯定是不急,也沒法急,所以崔甯才沒催我。他們還能下船給夫人跑腿,可見就是得等日子到???,恨他,提前說清楚嘛,非讓我到了這兒才知道。五日,你說我們這時間在洞庭湖上飄幾天多美好……”
“你不著急嗎?”
“我急什么,事兒發(fā)生在土司的地盤上,他都不急,還去金陵搬救兵,我瞎著急什么?!睆堨`夕嘆了口氣,“其實吧,我還是有些擔(dān)心的,據(jù)說,苗嶺禁地挺邪乎,除了送葬的時候,只有苗疆圣女能進(jìn)去。關(guān)鍵我以前沒去過呀,送葬都沒送過。我壓根都不是這兒長大的。有血統(tǒng)就行嗎?可我血統(tǒng)好像又不夠純正,我爹不是苗人。咳,我現(xiàn)在連姓名都和苗疆沒半點關(guān)系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進(jìn)。唉,沉住氣,老婆婆不是還得出來嘛,能在外面解決,何必去招惹禁地是不是?咱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動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