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本郡主就是要進(jìn)去,穎哥哥肯定在里面?!比趄哑愫貌柽^來書房就見一女子和若蝶、元兆他們在推搡,女子身著緋衣,楊柳細(xì)腰,金色流云紋綢帶腰間一系,一頭青絲一半挽起,插一對珍珠步搖,一半青絲散下隨風(fēng)舞動,看背影不可知是哪位,不過聽著任性囂張的語氣,自稱“郡主”,應(yīng)該就是五侯之一穆侯的掌上明珠穆輕裳小郡主了。
洛陽城內(nèi)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穆小郡主今年芳齡十五,單戀離王齊治穎,揚言非離王不嫁,絲毫不覺羞恥,整日追在離王后面,聽聞離王奔赴戰(zhàn)場平息北啟之時,穆小郡主攜自己的長鞭,化著男裝追去,卻在營地上就被離王認(rèn)出,離王直接將其揪出送至穆侯府,穆侯大怒,將小郡主關(guān)在府中半年面壁思過,這才消停。
如今離王戰(zhàn)場歸來,穆小郡主好不容易趁穆侯不在,逃出來見離王,卻被一個婢女堵在書房門口,直接開嗓教訓(xùn),屋內(nèi)齊治穎聽到外面穆小郡主的大喊大叫滿不在乎,只吩咐盧懷義繼續(xù)說該稟報的事情。
“小郡主,離王不在?!比趄炎呦蚯埃ЧЬ淳?、耐著性子地回答。
“胡說,我聽到穎哥哥在里面說話的聲音了?!?p> “小郡主,離王真的不在,您莫要在這邊耗著了。”若蝶也開口勸道,畢竟一個堂堂穆侯府的小郡主,在離王府大鬧,說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嘛,可穆輕裳哪里在乎,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穆輕裳氣勢洶洶地推開擋在前面的若蝶,一點不留情,把若蝶推倒在地,元兆、依清又不敢動手,只能單純地?fù)踉跁块T口。
“你怎么這么不經(jīng)推,不能怪我?!蹦魏芜@小郡主傲慢至極,推倒了人不認(rèn)錯不負(fù)責(zé)。
面對元兆、依清,穆輕裳直接從腰后拿出鞭子,出言威脅,“再不讓開,我就打你了?!?p> 若蜓將手中茶具放下,將自己姐姐扶起,若蝶再三勸解,“小郡主,離王殿下真的不在?!?p> 穆輕裳知道,齊治穎總是騙自己不在,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在書房,又派人攔著,肯定是在的,也別著性子,非要見到離王,不斷推搡,再將若蝶推倒在地,被幾個人攔著,阻攔這么久,穆輕裳也不樂意了,鞭子也就這么揮下去了。
若蜓見鞭子要打在姐姐身上,來不及多想,用胳膊險險擋下了,整個胳膊一下子麻了,而后方感覺到挨了鞭子的位置火辣辣地疼。
“讓開?!蹦螺p裳并不準(zhǔn)備收手,眼看接二連三地又要揮下幾鞭,懷王來的正是時候,若蜓、若蝶、元兆、依清是下人,不便與穆小郡主起沖突,但齊治睿是皇室,完全不怕,直接握住了穆輕裳揮下的鞭子。
正好盧懷義要匯報的事情說完了,離王開門,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懷王放下手中的鞭子,“七哥,你要再不出來,小郡主怕是要掀了你的書房了?!?p> “哪有,穎哥哥,我就知道你在里面。”穆輕裳收起手中的鞭子,別在腰后,換了一副面孔,笑瞇瞇的,齊治穎沒有看穆輕裳,掃視一圈:若蝶摔倒在地,若蜓扶若蝶起來,元兆、依清靠邊站著,邊上地面還有幾道鞭子揮過的痕跡。
見齊治穎露出不悅的臉色,穆輕裳笑著向前,挽住齊治穎,“他們騙我說,穎哥哥不在,我就小小的教訓(xùn)了一下?!?p> “都使鞭子了,只是教訓(xùn)?”齊治睿笑著,沒什么情緒。
齊治穎撥開穆輕裳的手,“本王有要事要議,不便人打擾,小郡主這番作為,是想穆侯再關(guān)半年嗎?”
穆輕裳一聽,著實急了,她可不想再被關(guān)在屋子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人看著做女紅,手都扎流血了,趕緊撒嬌:“穎哥哥,我下次不會了,你別告訴我爹爹?!?p> “那本王就不留小郡主吃飯了,穆侯找不到郡主,怕是要著急了?!?p> 離王都如此下逐客令了,穆輕裳怎么說都不好再堅持待下去,只好依依不舍地和齊治穎說再見。
“你們兩個有事嗎?傷到?jīng)]有?”待穆輕裳離開,齊治穎轉(zhuǎn)身問若蜓、若蝶,兩人都回?zé)o事,又專門又問了若蝶手有沒有擦傷。
若蝶說沒有,離王才放心,可是若蝶有些膈應(yīng),離王時不時的關(guān)注讓她受寵若驚亦承受不起,若蜓也有所察覺,總覺得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
可齊治睿不放心,他眼睜睜看著若蜓替她姐姐擋了一鞭,反正他來找離王也沒什么要緊事,純粹自己一個人悶得慌,來離王府轉(zhuǎn)悠轉(zhuǎn)悠,看若蜓端起茶盞似是準(zhǔn)備重新?lián)Q茶,就跟齊治穎隨便掰扯了幾句,說要去看若太妃,急匆匆去追若蜓。
盧懷義匯報完營中事務(wù),也沒有其他事,也隨懷王腳步之后離開王府。
懷王跟著若蜓來到伙房重新取茶,若蜓知道懷王跟過來了,但做奴才的本性讓她不管不問,倒是齊治睿直接,在若蜓取茶的時候就站在她旁邊,看她端茶盞的時候有些費力,直接按下茶盞攔著了,“胳膊不疼?”
“不疼?!?p> “不疼才怪?!饼R治睿拉過若蜓的手腕,擼起袖子瞧了瞧,不出所料,一道鞭子印,“穆輕裳那個小丫頭,跟個小辣椒似的,下手從來不管輕重,本王被甩一鞭子都嫌疼,你一個姑娘家能不疼?”
伙房人來人往,若蜓也不知道懷王殿下這么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也這么不分場合,急忙收回了自己的手,齊治睿也不介意,見若蜓收的這么快,就出言威脅伙房的人不準(zhǔn)出去亂說,伙房的人只能遵從,哪敢有反駁,頂多也就嘴碎私下議論罷了。
“茶還未燒好,好了讓其他人送到七哥那就好了,你跟我去個地方?!?p> 若蜓先是拒絕,但齊治睿一瞬間變臉,捂著自己的手,說被鞭子抽疼了,動不了了怎么的,這種情況若蜓哪還有拒絕的機(jī)會只好答應(yīng),誰知懷王又高高興興地指了一個婢女送茶,帶著若蜓去府醫(yī)那里。
待黎穆站在自己面前,若蜓才反應(yīng)過來,她只是以為懷王是在耍無賴,謊稱自己手被傷著了,等懷王來府醫(yī)這里找藥,黎穆將藥遞到懷王手上,懷王在院子里坐下來開始往自己手背上涂抹,若蜓才意識到,懷王是真的被鞭子傷著了。
若蜓也坐下來,從懷王手中拿過藥瓶,用手指取出些藥,細(xì)細(xì)地涂在懷王的右手手背,懷王笑了笑,“本王又不是七哥那種金剛不壞之身,細(xì)皮嫩肉的,被一鞭子抽傷,覺得疼也不奇怪?!贝趄褜⑵涫稚系膫亢盟?,齊治睿拿過傷藥,挽過若蜓的袖子,給她涂藥,沒看懂懷王操作的若蜓急忙將手從懷王手中收回。
齊治睿看了眼自己空著的手,再度抓過若蜓的手,一邊涂藥一邊解釋,“你可以不用這么緊張,我這人在酒肆、茶樓、樂坊混的久了,比較隨性,向來不注重什么禮節(jié),換言之,你可以不把我當(dāng)作懷王,當(dāng)成你的朋友就好?!?p> “殿下在說什么,奴婢不懂?!比趄蜒b作不懂,只想安安分分地做個丫鬟,供人差使就行。
“真不懂?那我再說一遍,你可以把我當(dāng)成朋友?!币娙趄堰€想回避,齊治睿沒有給其機(jī)會,接著自己的話說,“我知道你在介懷什么,不過我想跟誰做朋友就跟誰做朋友,無論你是奴才也好,王侯也罷,我可不在乎?!?p> 說不感動是假的,在王府這么久,稱得上朋友的除了姐姐和青柳再無他人,姐姐事事為若蜓考慮,若蜓也有壓力;青柳人單純善良,性子也有些懦弱,很多時候還需要自己護(hù)著她。突然之間,懷王跟自己說,要和自己做朋友,感動之余還有很多的顧忌,自己只是一個卑微到塵埃的婢女,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傳出去不知道被人說成什么樣子呢,所以若蜓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回絕,“殿下說笑了,奴婢怎可與殿下并肩做朋友呢?!?p> “我承認(rèn),最初看七哥突然收了你們這兩個丫頭,出于好奇對你關(guān)注較多,不過今日看到你為你姐姐那么執(zhí)拗,挺打動本王,也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你呢,不必有太多顧慮。先和你說好,本王的意中人可不是你這般清清冷冷的,雖然現(xiàn)在覺得你也沒那么冰冷,但你可不要想太多?!弊詈笠痪潺R治睿是調(diào)笑著說出來的,最重要還是不想若蜓心中有太多包袱,涂好傷藥將藥瓶塞進(jìn)若蜓手中,讓她拿好。
“殿下,你拿去吧,你的手不是也……”后面的話被齊治睿一句“我府上什么都有”給堵回去了,若蜓只得收好藥膏。
“我去看看太妃,你就回七哥那吧,不用跟著我了?!币呀?jīng)和齊治穎說了去看太妃,齊治睿自然是要做夠排面的,若蜓向懷王行了一禮而后回松苑。
寧安宮內(nèi),一婢女送來幾身剪裁好的宮裝華服,說是皇上專門安排人為寧妃和四殿下剪裁的中秋節(jié)宮裝,寧妃穆輕華剛派人接下,皇上就踏進(jìn)了寧安宮,“寧妃覺得這幾件衣服如何?”寧妃身側(cè)的婢女雁兒招呼皇帝坐下,斟上了燙好的茶水。
“做工極好,繡花精美,絲綢上等?!睂庡屑?xì)瞧了瞧幾身宮裝,說著坐在了皇帝對面。
“朕這些年,虧欠的三人:你、軒兒和七弟,最多的就是你了?!?p> “陛下說的哪的話,妾身從陛下還是親王的時候就跟在陛下身側(cè)了,從側(cè)妃到寧妃,如今也有了凝兒和軒兒,妾身知足了?!蹦螺p華說這話的時候目若秋水,眼中都是對皇帝的溫柔愛意。
“唉,只可惜軒兒如今都十一有余了,身子還是弱,太醫(yī)幾番調(diào)理還是無用。”齊治彥語氣中都是自責(zé)。
穆輕華拉過齊治彥的手,安慰道:“這怨不得陛下,這些年陛下對凝兒和軒兒的寵愛一點沒少,軒兒身子骨雖然不好,但是陛下已經(jīng)廣尋天下名醫(yī)為其醫(yī)治了,凝兒如今都十三了,不著急嫁人,只愛跟著譽(yù)王舞刀弄槍,陛下也不多做要求,就任她玩,還能如何不知足呢?!?p> “寧妃總是能從心底寬慰朕?!饼R治彥回握住穆輕華的手,這些年,幸有寧妃在身旁陪著,才不覺這皇位坐的太累。
一后四妃,皇后沈玉鈴心毒多疑,靜妃陳燕過于軟弱,慧妃葉晚清心思太多,淑妃徐善唯愛書畫,能夠開解齊治彥的只余寧妃穆輕華一人。
“對了,團(tuán)圓節(jié)之時,蓉兒也要歸來,她傳信于我,會在洛陽城停留半個月,陛下準(zhǔn)備如何安排?”
“朕已經(jīng)安排凝兒收拾公主府了,到時蓉兒住在凝兒的公主府即可?!?p> “蓉兒自出嫁西疆,已有三年未回了,蓉兒是陛下唯一的妹妹了,此番回來陛下可要多多親近才是?!?p> “知道了,怕是蓉兒回來只親近你這嫂嫂全然不顧朕這位皇兄了。”齊治彥喝了一口茶,與穆輕華開起了玩笑話。
“陛下又取笑妾身。”穆輕華佯裝生氣,抽回了自己的手。
雁兒看皇帝與自家娘娘聊的開心,給幾個婢女使了眼神,帶著眾人退下,留兩人好好地聊個天。
歲月靜好,不過是惦記的人兒在身旁,知己心思、慰己情緒,齊治彥與穆輕華攜手十六載,未有相看兩厭的時候,始終相互體諒,不讓對方為難,日子也是平平淡淡地過著,不多風(fēng)波、不多辛苦。
這邊吟秋宮內(nèi),慧妃葉晚清聽聞皇帝又留宿在寧安宮,氣的摔了手中的杯碟,幾個婢女慌張跪下求饒。
“這么害怕干嘛!本宮又不會吃了你們?!比~晚清開口就滿是火氣。
“娘娘切莫動怒,”貼身侍女淺兒先安撫了自家娘娘,又是捏肩又是捶背,見慧妃有些消氣,而后招呼幾個婢女,“行了,你們幾個先下去吧。”
“等等,”淺兒又叫住幾個婢女,嚇得婢女們都不敢回頭,“換一副干凈的茶盞過來?!?p> “寧妃這個老女人,都人老珠黃了,還惦記陛下?!比~晚清憤憤開口。
見自家娘娘已經(jīng)有些口不擇言了,淺兒趕緊相勸,“娘娘,莫要如此,小心隔墻有耳?!钡玫教嵝眩~晚清雖氣還是收斂了怒火。
后宮里面,她最漂亮最年輕,雖然都說她受皇帝寵愛,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使小手段換來的:皇帝賞后宮絲綢,賞她的是冰藍(lán)色,她討厭極了藍(lán)色,因為是大姐葉晚迎喜歡的顏色,可她命丫鬟四處傳言——皇帝知道她最喜歡這個顏色,所以專門給自己挑的;皇帝賞后宮珠寶,賞她的是珍珠——珍珠項鏈、珍珠手鏈、珍珠額飾……她討厭珍珠,因為是老女人才佩戴的東西,可她又命人散播——皇帝知道她喜這類簡單的珠寶,所以專門給自己選的……
她裝得什么都不在乎,謊稱:皇帝足夠在意她,這就夠了。其實她在乎極了,她喜歡跟人比,因為整個后宮只有她是庶出且親娘早死,受盡冷眼,所以她在長姐葉晚迎成婚之日設(shè)計皇帝,終于入宮,可皇帝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每月也僅僅來吟秋宮兩三次,若不是要給太尉府面子,怕是皇上根本不愿意來。
她心里惱怒,卻無力改變,想要母憑子貴,卻無所出。
淺兒心地不壞,跟著葉晚清也有兩年了,知道她的脾氣,總能恰到好處地安撫,從而救下這些無錯卻被葉晚清遷怒的奴才。
幾經(jīng)勸慰,葉晚清終于收了怒火,任淺兒寬衣入塌,吟秋宮的風(fēng)波終于過去,一切也平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