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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破夜

晚晴十七

撕破夜 此山而 2341 2020-02-15 23:26:54

  顧玢在他爹不善的目光下,把藥單遞給了老管家。

  顧父把他逐出家門的心都有了。

  一年不著家,真是要反了天了他。

  顧玢連日奔波,實在是不想再打起精神來應付他爹,一張嘴先把他爹的嘴堵上了,“爹,聽說您又娶了一房?”

  “程家人,程玫,亡夫是北平檢察院的委員長。還有一個女兒,若是我沒記錯,好像是在南京政府任職?!?p>  “爹,公平起見,我不問你,你也別問我,成不?”

  其實顧玢本人其實并不在意這些事兒。

  他這轉(zhuǎn)眼翻年就十六,要真是在秦朝,早到了撐門立戶的年齡了,所以別說他爹娶了哪家的,就是嫁給哪家的,顧玢也沒有什么想法。

  顧向平沉默了一下,沒有絲毫的窘迫,像是在說一件外人之事一樣平靜,“為了生意。”

  顧玢一梗,決定裝傻,“潘家園?!?p>  顧父知道他想就這樣渾水摸魚過去,但顧父不想,“里面?”

  “世有真鬼市,但聽過幾場戲就該知道,世亦有假……”

  顧玢嚇得大逆不道地一把捂住了他爹的嘴:“爹,親爹,快收了神通吧,我真不能說?!?p>  顧向平:“你在夜家小子手底下做事兒?”

  顧玢遲疑了一下,表情略微有點兒不自在,“嗯,以前在?!?p>  顧向平早有預料似的:“散了好,你倆,不是一路人。行,歇著去吧。那什么,能在家過年嗎?”

  顧玢愧疚之心立起。

  顧向平拍了一下他的肩,“成,爹知道你忙。忙你的吧,剛才我看你給的藥單里,有白牛虱,還有些種痘的家伙事兒?發(fā)天花了?”

  這么嚴峻的事兒用拉家常的語氣說出來,感覺倒是微妙。

  顧玢:“你可以猜,我不能說。”

  “小子長進了,”顧父笑道,“跟著諸位前輩,怕是沒少學東西。我給你介紹個人,你可以去認識一下?!?p>  顧玢在請求指示無果后,終于選擇了碰碰運氣。

  那人不在北平,在天津。

  姓余,諢號“余三塊”,專治跌打損傷。

  一種解釋,手快腳快好得快。

  另一種解釋,來找他的,管是擦破了個皮兒,還是半身不遂,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路途離人,一視平人,三塊大洋沒商量。

  那人也是奇,管你怎么進去,過一個月保準又蹦又跳。

  屋內(nèi)陳設(shè)極為簡單,一桌一椅一簾一床一匾,匾上題著“地官赦罪”四個大字兒。

  顧玢失笑,雖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連在一起,但說實在見過掛“天官賜?!钡模娺^掛“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的。

  還真沒見過誰明晃晃地把“地官赧罪”四個字放在醫(yī)館的。

  余三塊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敲了敲桌子,示意給錢。

  顧玢從懷里摸出三塊大洋,拍在桌上。

  余三塊笑瞇瞇地數(shù)了一遍,珍惜地放進懷里:“承蒙惠顧,謝謝顧爺?!?p>  然后心情甚好地解釋道:“這匾是家傳,接個骨都敢收人三塊大洋,自當掛塊匾在這兒消消罪,討個心安?!?p>  感情,這習慣還家傳?。?p>  顧玢:“這一趟,還勞駕余先生出診了。我這朋友不在此間?!?p>  見他不語,顧玢補充道:“錢不是問題,出診費可以另加。”

  余三塊神色一下子冷淡下來,“三塊就是三塊,少不得,怕你虧心;多不得,怕我虧心。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不自己出診,就在這間屋里,地官赧罪,四個字兒看著,心里踏實?!?p>  顧玢尷尬了一下,“若是起不來床呢?”

  “抬過來?!?p>  “余先生還請見諒,這朋友骨頭碎完了,搬不得。而且,此行遙遠,怕是受不起顛簸?!?p>  “抬,抬碎了,我給你接?!?p>  余三塊吹了一口茶杯上的茶葉沫子,多輕狂的一句話在他嘴里竟顯得自然無比。

  顧玢是個君子,但是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他問:“先生接骨都用哪幾味藥?”

  余三塊隨手指了一下地上的瓶瓶罐罐。

  顧玢又問:“先生說,這四個字兒,看著心安,是吧?”

  余三塊不解,“是?!?p>  顧玢又接著問:“先生當真不自己出診?”

  余三塊收人錢財,耐性好的很,“是?!?p>  話音剛落,頸肩一酥,就軟倒在桌上,被顧玢一把撈起來。

  顧玢開門,一亮默壇令,不知跟誰說:“出來。”

  不怒自威的架勢,七八個人從各處出來,其中一個接過令牌,看了一眼,“奉宗主令?!?p>  顧玢指揮幾人打包了余三塊的各種瓶瓶罐罐,抬走了他的大匾,劫走了他本人。

  旁邊街坊鄰居還以為他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紛紛嚇得緊閉門戶不敢出門。

  顧玢十分貼心地派遣人專門買了一把鎖,替他鎖上了鋪門。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抄著行當又回到了東寧。

  顧玢繞道回了一趟顧府,留了兩行字兒,誰都沒驚動。卷起藥材衣物又開始奔命。

  雖然顧玢針上的藥勁兒給的不小,但一路顛簸,以防萬一,默者還是盡職盡責地給余三塊的眼上綁了厚厚幾層黑布。

  余三塊悠悠轉(zhuǎn)醒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東寧王府了。

  但他本人并不知情。

  這間房已經(jīng)被布置成了典型的現(xiàn)世醫(yī)館的模樣,在顧玢的刻意布置下,已經(jīng)和余三塊原先的鋪子撲朔迷離了。

  顧玢十分入戲地笑道:“余先生,這一覺睡了好久,讓我等的好苦。人,已經(jīng)抬來了,還請先生費心?!?p>  余三塊揉了下眼睛,一邊納悶兒,一邊敲了敲桌子:“請吧,顧爺。”

  顧玢:“不是得給過了嗎?”

  余三塊:“一碼歸一碼,進一次鋪子給一次錢。”

  顧玢認命地又拍了三塊大洋。

  余三塊也不含糊,收起來就往簾子后面走。

  光頭和尚和顧玢就在旁邊看著。

  先是抹了層藥膏,摸著李冰的碎骨就開始往一塊兒挼,一手捏,一手攏,碎骨在他的手里就像是一灘爛泥,一堆積木,想是什么樣是什么樣。

  疼的李冰渾身直冒冷汗,慘叫聲隔著半座東寧王府都聽得見。

  那和尚搖了搖頭,雙手合十,楠楠誦經(jīng),祈禱我佛慈悲減輕他的痛苦。

  余三塊一臉的輕松寫意,語氣也平常的很“疼嗎?人生來有罪,多念叨幾遍,地官赧罪,給自己修修福報?!?p>  骨頭歸了位,余三塊手法熟練地抹了藥膏,固定了碎骨,拍了拍手,“行,走吧。三天之后來換藥。”

  顧玢問道:“大概多久能好?”

  余三塊嗤道:“三塊,三快,手快腳快好得快。這點爺放心,以這位爺?shù)膫麆?,不出半個月,保證能跑回跳,但是他的老寒腿實在太嚴重了,三塊無能為力,只能靠他自己靜養(yǎng)?!?p>  顧玢:“那就有勞先生在這兒呆半個月了。”

  余三塊:“醫(yī)館小,不留宿。”

  顧玢好整以暇地推開房門:“地兒夠大,先生放心?!?p>  和尚看著余先生風輕云淡的臉上起了一層一層的波瀾,合十一拜,像是要把祈來的福氣硬加在這位背井離鄉(xiāng)的客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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