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柿霜糖
蘇子期閉目養(yǎng)神,打坐調(diào)息一時,已到中午時分,樓中兄弟敲門,送上飯菜點心,再低首退下。
雖然船上飯菜粗礪,滋味不甚好,但也有魚有肉,葷素齊全。倒是有些容易儲存的蜜餞干果,糖果點心,成色模樣都甚是漂亮,酸甜可口。
常人多在陸上起居,在水上行船一時難以適應(yīng),頭腦昏昏胃口不佳,撿一兩果脯酸甜入口,能更舒適些。
這船上謹(jǐn)慎行事,都是自家開火做飯,金風(fēng)細(xì)雨樓里一幫舞刀弄槍的兒郎做得飯菜,滋味可想而知。
不過他樓中兄弟甚是盡心,生怕虧待了自家樓主,飯食不能精細(xì),就特特送上四干果、四鮮果、四咸酸、四蜜餞,湊了個十六樣,都是些上好干凈的。
只是男子平日也不大愛吃這些零嘴,蘇子期久病在身,身在江湖,酒是很難避,不重口腹之欲,用了飯,只撿幾塊柿霜糖含著。
小圓片的糖,深黃色,是純柿霜。倘是淡黃,那便不是純柿霜。
蘇子期幼時身體要更差,一日不能沒有湯藥,忌口甚多,在相府吃的糖,就是這種柿霜糖,柿霜糖食藥兩用,味道涼甜,是解熱消暑佳品。
相府的柿霜糖是極好,是韓侂胄讓最好的師傅用最好的料制給他的,這糖的滋味雖不如,但也相差無幾了。
這個特殊的時候,嘗到熟悉的味道,蘇子期難免想到相府,既而想到臥病在床的韓侂胄。
其實蘇子期幼時的日子也說不上壞,他并不是韓侂胄的親子,可韓侂胄因為種種原因?qū)λK歸有幾分真心。
所以他活了下來,并且活得很不錯。甚至韓侂胄無意之中,承擔(dān)了他父母的教導(dǎo)之責(zé)。
韓侂胄如今臥病在床,蘇子期是要帶人去救他。
那個能救他的人,就是現(xiàn)在這艘船上唯一的姑娘,也就是程靈素,這個姑娘小小年紀(jì)孤苦伶仃,雖然冷靜聰慧,卻也柔軟善良,更應(yīng)該嘗到人世間細(xì)膩的甜味。
飯畢,有兩個年輕的后生進(jìn)來收了碗筷杯碟。
有一碟玫瑰金橘甚是好看,金黃色的果脯,粘著腌制過得片片玫瑰花,糖霜晶瑩剔透,稍顯靦腆的少年忍不住多看幾眼,喉頭微動咽下口水。
蘇子期隨手端起一碟玫瑰金橘給少年,道:“另外的糖霜桃條也一并拿去分了吧,順便把這碟糖給船上的那位姑娘?!?p> 少年頓時面紅耳赤,不好意思正要小心拒絕,卻見那人輕輕一笑,其中好像有種莫名的力量,讓人覺得十分溫雅和悅,不能再抗拒了。
靦腆的少年郎只感覺全身都是微熱的,和同伴一起暈乎乎得去給船上唯一的姑娘送零嘴。
這是一種信任的表現(xiàn),蘇子期對自己的兄弟總是信任的,他自信能掌控,而他的兄弟也很可愛。像互贈吃食并非所有江湖人都肯的,蘇子期敢吃程靈素做的飯菜,所以他被照顧得很好,而路仲遠(yuǎn)莫名其妙沉睡了一夜。
再打坐一會兒,他便靠在榻上睡了,等到醒來,已是傍晚時分,睡到這時略微覺得氣悶,蘇子期整理一下儀容,才走出船艙。
有個瘦瘦怯怯的人影已先站在甲板上,面朝江心。
天色向晚,夕陽西下,朱紅的晚霞映瀉了一江春水,江中旖旎的水光又將霞光反射到了她的容顏上,衣袂間,光影微微顫動,小小的人煢煢孑立。
她稚氣未脫的容貌,雖不甚美,僅是清秀,頭發(fā)也少了滋養(yǎng),可眼角眉梢間淡淡的笑意,江水流霞都將她發(fā)間身上鍍上了一層光華,嘴上咬著的一塊小方糖也顯得可愛了,滿身秀氣。
那白衣公子也站在甲板上,負(fù)手而立,離程靈素約莫三四步的距離,既守禮而不生分。
夕陽西下,溫度還沒有散去,江心的風(fēng)乍寒還暖。
空氣中寂靜無聲,江水中一股子清新滋潤的味道越發(fā)顯得清冽,蘇子期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江畔的景色,沅水清麗。
偶一偏頭,卻恰恰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瞳仁,明凈柔和,含著輕淺動人的笑。
一如洞庭湖畔的初見,抬眸之間,無意之中,四目相視,這第一眼時,誰也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天,能這樣接近,說巧不巧,其實又巧得很。
蘇子期沒有轉(zhuǎn)過身去,他的眸中透不出什么情緒,古波不興,溫和深邃的光華內(nèi)斂,透著一種淡淡的冷然與鋒銳之氣,泛著攝人心魄的奇異魅力。
這樣的眸子凝視著程靈素的眼睛,似想要看到她的心底。
偌大江湖有多少人承受不住蘇樓主的目光,這個其貌不揚(yáng)的少女卻直直對上坦然自若。
但其實,她真正對上那雙鳳眸,其實她只看見,其中英銳堅定的生命力,溫和也好,涼薄也罷,均沒有這處動人。
蘇子期第一次從這個角度,在別人的目光里看著自己。
面色蒼白,眉目冷郁,算不得是多討喜的樣子,程靈素卻不懼他的眼光,甚至能在其中印上輕淺的笑意。
那病弱公子輕輕笑了一下,他不笑時,斯文優(yōu)雅,卻讓人心悸,眸中看不出絲毫的波瀾心緒。
但他一笑時又盡顯溫和、舒朗,孤傲森寒,凌厲冷然盡化成了從容溫文。
白衣墨發(fā),衣袂當(dāng)風(fēng)。心有猛虎,輕嗅薔薇。他看著程靈素,道:“我吃柿霜糖或許比你久,但其藥用了解斷斷是不如你的,看來它也不枉給姑娘一嘗?!?p> 程靈素微笑道:“柿霜其功長于清肅上焦火邪,兼能益脾開胃,我只找來入藥,治肺熱燥咳,咽干喉痛的的病癥?!?p> “集來柿子上的一層凝霜做成糖,確是又珍貴又風(fēng)雅,我這個山野丫頭只見師父做過一次,嘗了一回,就再未吃過?!?p> 無嗔大師在世時有個毒手藥王的名頭,在世時卻最是良善之人,半點不肯用這身本事謀利,日子雖過得清貧些,也能安貧樂道,操心得無非是這些徒弟,他最是疼愛幼徒,但大夫多半懂得養(yǎng)生,點心還吃得,小孩子糖還是不要多吃得好,柿霜難得繁瑣,除了受人之托制了一次柿霜糖,再沒制過。
白衣公子淡淡笑道:“所以,糖還是給女孩子吃得好?!?p> 瘦小的女孩轉(zhuǎn)頭問道:“為什么?女孩子不一定喜歡,男子也不一定不愛。”
那公子看著她,道:“女子天性大多柔和弱質(zhì),不比男子,更應(yīng)該吃些甜的吧?!?p> 紅霞的光艷落在程靈素的發(fā)上,枯黃的發(fā)質(zhì)少了滋養(yǎng),卻蒙上一層朦朧的光輝,也不難看,聽得她幽幽說道:“那……女子要是不柔弱也不好看,也該嘗到甜味嗎?!?p> 說著,程靈素遞給蘇子期一塊糖,圓圓的小薄片,黃棕色,正是他給的柿霜糖。
蘇子期雖然不敢說將她想法猜得一清二楚,六七分總是有的。
程靈素長得瘦弱,頗似稚弱幼女,她自傷容貌不美,平素獨居山中,自己現(xiàn)下或許就是最熟悉的人,以程靈素的性格,可以對旁人的議論猜測漠不關(guān)心,但對熟悉的人,或許有些自卑。
蘇子期伸手接過那塊糖,道:“自是應(yīng)該的,容貌美丑與天性本不相干,性情也非以柔弱為好?!蹦侵皇衷谝股造F中還曾握住他的手,和她的人一樣,也是小小軟軟的,透著清秀的稚氣。
他的聲音平靜,古井無波,透不出絲毫的情緒,仿佛是在說一個最明顯不過的事實,要人信服,更由不得人不信。
蘇子期沒有經(jīng)歷過,也只想過了解一個女子,所以他不知道女為悅己者容是什么樣子。他只在心底起了一種憐愛,像是對憐惜疼愛,親近的小妹妹。
青冥衣冷
蘇大佬吸收父母的優(yōu)點長處,還是長得很好看的,像快穿大佬五分,就是像神仙姐姐那種級別的美人五分。 大概就是八~九分的顏值加上十二分的風(fēng)采氣質(zhì),美姿儀的那種。 至于為何覺得自己不好看,也是很正常的,某位夜神還覺得自己真身丑呢,其實還不是坐擁幾千萬的天妃。 求評論!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