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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西舊事

第十三回 未組軍世堂先拜爵 及成雛子弟初結(jié)義

迤西舊事 尹嘉陸 5865 2020-02-11 22:22:12

  話說祠堂中夜半鼓響鐘鳴,那是從未有過之事,必定有塌天的大禍。男壯們呼兄喚弟,攜刀帶棍,迅速匯聚到祠堂中來。

  來到祠堂,只見一個身著白色西裝,帶個黑色禮帽,鼻梁上架副斯文眼鏡還舞根文明棍的漢子,帶著一群荷槍的大兵早等在大堂。金堂認(rèn)出是白縣長駕到,心中暗想準(zhǔn)是小子們聚眾之事泄了出去,如今闖下天大的禍?zhǔn)聛?,身為族長,難咎其責(zé),涎著臉皮迎了上去。

  對著縣長,金堂先是拱手,再深鞠一躬,說道:“不知縣長大駕光臨,未曾遠(yuǎn)迎,罪過罪過?!?p>  白縣長慌忙還禮,道:“深夜造訪,不及投帖,多擾清夢,見量見量。然而公務(wù)在身,不敢片刻耽擱,還望鄉(xiāng)賢速速招集族中子弟,兄弟有話要說。請楊老爺借一步說話。”

  聽如此說來,金堂等大為寬心,忙對祖宗牌位跪拜再三,請祖宗放心并無兵災(zāi)民變,安排人等殺雞宰羊招待軍士,又派人挨門挨戶的傳說沒有大事兒生發(fā),讓各家安生歇息。

  安排已了,跟白縣長到廂房敘談,并叫來玉堂、世堂、鎮(zhèn)東作陪。白縣長讓金堂主位坐了,自己側(cè)位坐定,說道:“熄了燈吧。黑夜里說話兒更容易入心。”

  原來,小日本自侵占我東北,便視若己地,苦心經(jīng)營,濫使殖民移民之策,妄作永久占有之圖。這還不算,鐵蹄南下,更提狼兵悍卒犯我中原,燒殺搶掠,涂炭生靈,陷億兆百姓于水火。這些個舊聞,飯桌上,火塘邊,茂兒穎兒們述說頗多,宣講無數(shù),但總覺得出自自家孩兒之口,只是黨爭中宣傳的一個手段,民眾教化的必要過程,就如同說書的,話西家前必定先扯些東家的事來,故而有些輕慢。聽的次數(shù)多了,反倒更不以為意了,說者有心聽者卻無意。雖然也是相同內(nèi)容相近話題,出自政府的白縣長之口,分量可就不一般了。

  誰也不說話,沉默如同暗夜,不帶一絲亮閃。

  半晌,玉堂道:“大明時節(jié)倭寇犯我海疆,戚將軍組建戚家軍保家衛(wèi)國。聽縣長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們仿戚家軍例,組一支山民隊伍出滇抗日?”

  白縣長聞言大喜,以杖杵地三五下,大叫掌燈,鎮(zhèn)東趕緊點(diǎn)燈上燭,兵丁們也慌忙送過燈火來,須臾間燈明燭亮,一片光明。

  白縣長道:“兄弟夤夜來到寶地正為此事,你知道來你府上的原因。楊老爺深明大義,演義上你們楊家將舍家衛(wèi)國的故事早已深得人心,貴祖上忠義之事及鄉(xiāng)下的一切我也盡知?,F(xiàn)如今日寇侵占我半壁江山,亡種亡國就在眼下,國共兩黨已經(jīng)拋棄前隙,《中央日報》都說共產(chǎn)黨把軍隊交給政府了。兄弟是縣長兼縣黨部主委,鶴慶境內(nèi)的一切組織都要?dú)w到我白某人手里來。特別是受朱家壁蠱惑的那些人,如果不棄暗投明,兄弟不惜大義滅親,大軍到來,勢必雞犬不留,斬草除根?!?p>  世堂搶過話頭:“就是嘛。國共爭江山就像兄弟間爭家產(chǎn),平日狗咬狗窩里斗,外頭人家欺負(fù)過來了,還不擰成一股繩。娃們已經(jīng)組了······”

  被鎮(zhèn)東腰桿上狠扭一把,世堂慌忙住口。金堂道:“雖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倭禍橫流終究是政府的事,我等鄉(xiāng)野山民還是少摻和的好?!?p>  白縣長冷笑道:“楊老爺差矣。鬧紅和后面宣傳共產(chǎn),鶴慶師范那些女先生可是活躍著呢??h府的寬容忍讓是有限度的,信不信我這就派個人跑步進(jìn)城,太陽升起前,你就在南城門上看見幾個你認(rèn)識的人頭?”

  金堂吃了一驚,想不到多年攀附的交情竟是如此的不堪,其實(shí)本意并非如此,原欲置身事外,卻自陷僵局。話怕說盡,事怕做絕。玉堂世堂連忙滾身離座,對著縣長大人打躬作揖,小心陪話。

  列位看官,國共兩黨在紅區(qū)和白區(qū)間相互搏殺,血雨腥風(fēng),殺紅眼是常有的事,而在極邊之地的鶴慶,大都知道誰是國民黨誰是共產(chǎn)黨,兩邊卻相安無事,佐證了智慧在民間。譬如你到緬北旅游,偶爾會看到緬共和政府軍兵士在街面上各背槍械,交頭接耳相談甚歡。彼時的鶴慶,也現(xiàn)劍影刀光,但少有殺伐攻防,真實(shí)的歷史確實(shí)如此,并非妄語。

  話說當(dāng)夜金堂在低頭暗思,燭影飄搖,看不清臉色。玉堂世堂兄弟一疊聲賠不是。白縣長回頭細(xì)想,這楊家雖世居山鄉(xiāng),大小也是個旺族,和白家尚有通家之誼。況且對自個兒春有年例夏有節(jié),秋有果蔬冬有炭敬,四時八節(jié)沒有斷過。家中偶爾短缺些什么,只需捎個話兒,立時派人送了去。為官之道,重在皮里陽秋,遠(yuǎn)親不招眼,近鄰惹非議。禮輕物賤,但聚沙方能成塔,集腋亦能成裘。

  想到這里,不覺有些汗顏,于是欠身拱手,慌得金堂還理不迭,白縣長輕輕擺手示意金堂靜心安坐,說道:“楊兄息怒。兄弟我奉李宗黃李大人之命而來,李大人正在謀劃YN省主席一職,不日將主理滇事。有些事情拿不到臺面上來,但又不得不說。俗話說,一個籬笆三棵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李大人這次回來正是借著全民抗日的風(fēng)頭,新組一個忠于自己的嫡系部隊。由兄弟我出首,暗里邀約各地鄉(xiāng)紳賢達(dá)幫李大人組織子弟兵。你看兄弟我深夜來訪半夜還得趕緊走,不找保長甲長就找你族長大人我的親哥哥。來得匆忙不曾備禮,無以為敬,這個德國匣子,金堂哥你就留下來把玩把玩?!闭f著解下佩槍遞了過來。

  金堂站起來連說不敢,把匣子掛回白縣長身上,說道:“縣長大人為抗日大計深夜光臨,此地雖是窮鄉(xiāng)僻壤,山野村夫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要你縣長大人開言,我兄弟三人傾合家之力報效你縣長大人?!?p>  白縣長笑道:“哥哥錯矣。兄弟為李大人效力,只為日后李大人回省后有個進(jìn)身之階,對你楊家也好有個照應(yīng)?!?p>  玉堂道:“白縣長不要繞彎子了,有什么就直說吧?!笔捞靡哺胶椭埧h長明示。

  白縣長喝口茶清清嗓子,悠悠說道:“我得到線報說楊康鎮(zhèn)東兩個為首,給共產(chǎn)黨那邊組織了300人的隊伍,單等與那邊接好頭就開始鬧事?,F(xiàn)在上頭也國共合作了,我們下邊的也合作起來。你們也該聽說外頭抓壯丁的事吧?兩丁抽一,三丁抽二。大家兄兄弟弟的不要弄得赤白綠臉,你們造個冊子,讓兄弟帶走這300人?!闭f完笑笑,似乎風(fēng)輕云淡,卻唬得滿座之人心驚肉跳。

  金堂忙上前解釋道:“沒有什么組織之類,也不受什么共產(chǎn)的宣傳,都是些安分守己的山野鄉(xiāng)民,膽小怕事,哪敢輕易妄為。楊康鎮(zhèn)東們小兒輩練武只是在胡鬧,我這就家法處治,請縣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聽信小人的胡說八道?!?p>  白縣長陰測測地冷笑兩聲,直嚇得金堂們汗毛直豎。這時楊康進(jìn)來說飯菜已上來,有請諸位用餐。

  酒飯后,白縣長起身告辭。金堂忙命人將出禮來,送給白縣長的是麂子干、菌干、野蜜、兩個金錁子。隨從諸人各各有禮,無非就每個兵士一塊大洋一點(diǎn)干貨,當(dāng)然,這些都是族中公出。

  臨行,白縣長挽著金堂的手說:“李大人在新屯馮密李府上專侯大哥大駕?!弊屓f萬不可誤了此事。

  送走客人,剩下三兄弟并楊康鎮(zhèn)東,金堂問鎮(zhèn)東300人可是確數(shù)。鎮(zhèn)東點(diǎn)了點(diǎn)頭。

  金堂道:“世堂說的極是。幾黨幾派爭奪天下,不管參與其中哪一方都是為了求得有碗飽飯,從古到今都是這么一個理。家里從來沒有反對你們加入這個黨,或者強(qiáng)行要求你們加入那個派。但你們要記住一點(diǎn),禍起蕭墻,夫妻反目,手足相殘是最掏心窩子的事情,也最讓人瞧不起。你看你們伙起來這么多人,究竟想干什么?要造反???你們不要命我們還要喃?!闭f得脖子上青筋暴起,聲音哽咽道:“你們被縣府盯上了,跟我們要名冊,好照單子請客,不聽話是吧,離滿門抄斬不遠(yuǎn)了,坑你祖宗啊。祖上逃到這里來已經(jīng)不容易,我們還能逃往哪里去?”

  鎮(zhèn)東道:“老茂回來就好了,有他在就有主心骨?!?p>  不提還罷,提起茂兒,玉堂勾連起丟下媳婦一去不返的義山,恨恨地說道:“革命就不要家啦,不顧家的革命不要也罷。”

  東拉西扯大半宿,沒有個結(jié)果,輕易把這么些個子侄輩交給外人折騰,甚至讓別人拿自家子弟的鮮血去染紅頂子,用楊家的白骨砌就他人的高樓,終究心有不忍。況且里面有茂兒滿滿的心血,子侄輩被無端打罵在族中雖然是常有的事,但茂兒背后的后家,那可不能完全無視。一入江湖深似海,從此諸事由不得自己。一動不如一靜,還是靜待茂兒回來再說。

  第二日午后,來了個李宗黃李大人家的長隨,有請三兄弟茶敘??吹藉X罐已是坐吃山空,金堂忍痛取了兩個大洋送給來人,好言相求待處理好家中俗務(wù),兩日后便去登門拜訪。

  一直到第三日掌燈時分,茂兒回來了。同時回來的還有祖培先生和穎兒們,彼時穎兒們早在鶴慶師范做女先生。才回來就和鎮(zhèn)東康兒轉(zhuǎn)往后山議事去了。金堂三兄弟沒有辦法,打個燈去看祖培先生。

  先生正在吃飯,一大個牛角粑粑就著一點(diǎn)咸菜,看見三兄弟進(jìn)來,邊打躬作揖邊迎了過來。知道靈兒們沒有吃飯就出去了,掰下半個粑粑來示意給靈兒留下。

  王姨招呼眾人落座后,撿一星燈,到隔壁屋子看一本先生帶回來的古書去了。先生道:“外頭盛傳的小日本乘著軍閥混戰(zhàn),侵占大半個中國?,F(xiàn)在國共兩黨都和談了,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全民抗戰(zhàn)開始了。你看我,身上半個子也沒有,但凡有點(diǎn)我都全部捐了出去。娃們幾個入了那邊,這個我知道,你們也猜得出來。雖說是全民抗戰(zhàn),但終究還存在著你站在哪一邊的問題,國民政府畢竟代表的是國家,是王道,是掌家的主。譬如你三兄弟,扛旗子是你金堂。白天在路上我跟阿茂也談了這個問題,我們叔侄看法差不多,后面的路就看你們怎么走了。”

  金堂道:“我們此來正為這個焚心事請教先生。”

  接著把最近諸事細(xì)說了一遍,說到李大人回鄉(xiāng)招收子弟兵一事,先生接口道:“達(dá)官貴人或者朝廷武將招收子弟兵,古已有之,當(dāng)官的親隨多是知根知底的家鄉(xiāng)子弟。楚漢相爭時,劉項(xiàng)手下得力的文臣武將還不是一地的子弟,一水兒的連襟,古往今來都一個樣,沒有哪個能免俗?!闭M(jìn)一步深談,門口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先生停下說話,眾人迎了出去。

  是茂兒們進(jìn)來,才進(jìn)門,靈兒就跟母親討吃食。王姨忙盛了半盆白面,兌上水,調(diào)成稀糊狀,穎兒幫著在灶下燒火。鍋燒熱,拿板油茲一圈,倒上稀糊,一聲脆響,一張薄餅出爐。幾姊妹就點(diǎn)咸醬,出鍋一張,搶著撕吃一張,熱鬧勁兒仿佛自己吃的那一口就是人世間最后的一口飯。金堂們癡癡地看著幾姊妹的吃像,心中滿是要用自己的翅膀罩住她們的欲望。王姨刷罷鍋碗,回屋看書去了,天大的事,有先生只手擎天,便只把自己置身局外。

  玉堂蹲在墻角抽著老草煙,看似不經(jīng)意,卻在風(fēng)中辨別著遠(yuǎn)方的花信。屋里黑著燈,人們小聲說著話,外面聽不到半點(diǎn)聲響。

  第二天大早,金堂三兄弟趕頭小毛驢,帶了點(diǎn)土特產(chǎn)到甸北辛屯逢密村李伯英李大人府上拜訪。李府門庭若市,金堂小心地央門人遞上祖培先生的書信。李大人很快出迎,吩咐下人不再接客,令廚房速辦酒席,請三兄弟后堂入座,屏退左右,親奉香茶。三兄弟戰(zhàn)戰(zhàn)兢兢,誠惶誠恐。

  李大人問道:“先生安好?”金堂答道:“好著呢?!苯又萑牒荛L時間的靜默,兄弟仨雖久居山鄉(xiāng),也見過些世面,在李大人面前依舊手足無措。

  李大人道:“三位鄉(xiāng)賢兄弟,來來來,嘗嘗逢密香梨,在外面闖蕩多年還放不下家鄉(xiāng)的這個味道。”

  香梨下肚,來了點(diǎn)底氣,金堂問道:“外頭傳言日本人打進(jìn)來了,到處在抓壯丁,與其被別人抓了丁去,莫如自己組隊入伙。聽說大人回鄉(xiāng)招收子弟兵,我族中一些子弟想投效大人門下,敢問大人肯接納否?”

  李大人聞言大喜:“如今國難當(dāng)頭,全民族掀起抗戰(zhàn)高潮。鄉(xiāng)賢族中健兒有意投軍報效國家,可喜可敬,足見祖培先生平日的教導(dǎo)之功。三位鄉(xiāng)賢兄弟治理族中事務(wù)條清絡(luò)晰,著實(shí)令人敬佩。你族中古來留存的鄉(xiāng)賢治理與我的想法有些不謀而合,我致力的縣政計劃就是從鄉(xiāng)村自治開始,推而及彼?!比值苷?xì)聽端詳,后廚報說酒席擺上來了,有請諸位入座。

  酒飯后,回到后堂,下人送上消食普洱茶湯來,端茶在手,細(xì)細(xì)把玩了一回紫陶茶盞,金堂道:“適才大人所言正合我等兄弟心意。族中子弟久居山野荒村,多數(shù)人沒有出過遠(yuǎn)門,不怕大人笑話,好些人連漢話都說不全,缺少和外人打交道的膽量及經(jīng)驗(yàn),不要把他們打散,都分在一個隊伍里,相互間有個照應(yīng),還請您老煩心關(guān)照一二。”說著三兄弟起身,深鞠一躬。李大人忙還一禮。

  金堂接著說道:“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按說穿上軍裝,相當(dāng)于披了戰(zhàn)袍,披上戰(zhàn)袍就該盡忠報國,但擔(dān)心這些野小子不服外面的人管帶,到時候貽誤軍機(jī),枉費(fèi)了大人的好意。來前面和族中長者們商議,我三兄弟中出一個人跟了去,不為別的,只為給你李大人看好他們?!?p>  李大人大叫一聲:“好!”一聲好倒唬了三兄弟一跳。李大人道:“我也正有此意。有個老成持重的長者帶著這些虎狼之兵,試問天下誰人敢為敵手?但不知道你們能出多少人丁,哪位兄弟肯辛苦這一趟?”

  金堂道:“刨去獨(dú)子獨(dú)女,還有已經(jīng)結(jié)婚的,粗略估算了一下,200個是有的。我們弟兄議了一下,由老三帶了隊去。”

  李大人大喜過望,又道一聲好,轉(zhuǎn)身內(nèi)室取出個公事包來,抽出一張甾色毛邊硬紙,取毛筆,飽蘸墨汁,問道:“臺甫?”沒見回應(yīng),又問:“老三的大號是哪一個?”

  世堂忙回道:“小輩世堂,一生一世的世,家中堂屋的堂?!?p>  只見李大人刷刷幾筆后遞給金堂,卻原來是委任狀,委任楊世堂為第六十軍少校督導(dǎo),鮮艷的猩紅大印尤其顯眼,李大人接著說道:“龍主席給了我?guī)讖垹钭?,但我只能委你為少校,也相?dāng)于古時候的起步爵位了,以后積功累升,論功行賞。前方戰(zhàn)事吃緊,救兵如救火。我也不留宿你幾兄弟,后日午時,給各位壯士在南校場踐行?!比值芑琶ζ鹕砀孓o。

  山丫口,楊茂和兩個陌生人早在三岔路口候著。茂兒把金堂拉到一邊,說這是我們朱同志。說完走開了。

  金堂和朱同志兩人拱拱手,朱同志詳細(xì)詢問了拜會李大人的一些細(xì)節(jié),金堂一一作了回答。朱同志道:“不說你也猜得透我的身份。李宗黃手上有我們同志的鮮血,國難當(dāng)頭,大家同仇敵愾,攜手抵御外侮。我們有些同志暴露了身份,就不在此次出征的人選里面,我們已作另行安排,還請您老多加諒解?!苯鹛玫溃骸耙欢?,一定的?!闭f完匆匆作別。

  幾經(jīng)甄別遴選,出征健兒計有一百八十三員,男丁一百七十三眾,女壯十員。父子從征的有世堂及鎮(zhèn)東五兄弟、姊妹等有秀梅楊梅,兄弟有天壽天祿,其他如叔侄等,門兒輩清,在此不作逐一贅表。

  族中公出買了二十頭豬三十腔羊,五十壇老酒水菜若干,族中長幼,倶來餞行,長桌短凳,從祠堂直擺到村尾,都說從未見過如此陣仗的長街宴。穎兒靈兒只說在大理找到更合適的教師職位,隨軍行至下關(guān),大伙都不以為意。

  出征壯士齊齊跪拜在祠堂,祖宗牌從世堂起逐一傳至尾位的小楊梅,復(fù)又請回到祭壇上,祖宗牌在手,無人不起殺敵報國之情,個個暗生從頭收拾舊山河之念。

  祭拜已了,方欲立身,族中一長者道:“孩兒們這一去,功成在國,必將四方傳頌我楊家威名,兒郎輩舍生取義,合成一雙鐵拳,把倭寇趕回東洋老家。大家出去就是弟兄姐妹,老古話說得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楊家兒女本來就是宗親,上陣了更不是單槍匹馬個人的事,要不分彼此,義先利后,更該結(jié)義,大伙兒何不效仿桃園結(jié)義?”

  這么一提議,大家都說好。有人取出社戲彩頭中一面鑲籃雙繡銀字杏黃旗,蒲然展開來,斗大的楊字在烈烈秋風(fēng)中很是醒眼。擺上關(guān)刀,祖宗牌位前按年齒排定位次,歃血盟誓,楊家弟兄手足相連,有死無生赤膽報國。有道是:權(quán)貴龍驤,英雄虎戰(zhàn)。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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