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玄字茶樓
東陵老叟和李君菡這兩個頂級高手都不知道,他們兩個方才所有的對話,都被躲在暗處的藤原俊乂聽得一清二楚。
藤原俊乂這樣的高手,他若是使用忍術(shù),除非比是他身手更高的人,否則是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
他觀察了許久兩人的打斗,雖然看不出章法,但那個戴著面具的年輕人的風(fēng)格卻總讓他早晨對決的那個天眼。但藤原也知道,這個人是個女人。
藤原從袖子中拈出一只白色透明的蝴蝶,蝴蝶的翅膀方綻開,便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這是他們藤原家族的冰蝴蝶,蝴蝶只生長在東瀛雪山里,不為世人所知。藤原家族起源于山澗的藤蔓之中,故而家族姓氏為藤原。
藤原靜靜看著這只冰蝴蝶,很少有場合需要他拿出這種極為隱秘的武器。今日萬國朝拜的時候,他在朝堂上灑了蝶戀花的迷蝶香,這種香人很難為人所發(fā)覺,卻逃不過這冰蝴蝶的嗅覺。
冰蝴蝶放飛之后,便飛向李君菡離開的方向。
四周偶爾有雪壓斷樹枝的聲音,騰袁俊乂從暗處走出來。他身影如風(fēng),跟著冰蝴蝶,疾飛向皇宮方向。
李君菡并沒有發(fā)現(xiàn)被人跟蹤,更沒有發(fā)現(xiàn)這冰天雪地里的冰蝴蝶。
藤原只和冰蝴蝶保持著一段距離,冰蝴蝶也和李君菡保持著一段距離。
眼看著就快要到皇城,騰袁俊乂被一封飛書攔了下來。他遠(yuǎn)遠(yuǎn)看著遠(yuǎn)去的白影,不覺暗暗思量,這個人和早上那個天眼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早上的天眼又和韶皇李君晟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又或者,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可她為何飛向皇宮方向?難道,是宮中的人?
如果是宮中的女子,那只有一個可能,是宮澤的人。“沒想到你離開中原十二年了,手抓還能伸向這千古第一明君的身邊?”
藤原俊乂收回了望向皇宮的視線,落在了一條無人的小巷之中,進(jìn)了一家掛著玄字號的茶樓。藤原進(jìn)去之后,茶樓的招牌便被人收了進(jìn)去。
藤原被一個蒙著面的人請上了二樓,已經(jīng)有人在酒樓的二樓等著他了。他取下了面具,接過對方手中第來的茶水來。
“這萬國論戰(zhàn),你作為東瀛的主使,竟中途離席,也不怕我天朝對你們不滿,去收了你們?”
“韶皇李君晟現(xiàn)在都自顧不暇,他哪里有心思顧及東瀛。況且你們天朝這么多年如此強(qiáng)盛,也并未見侵吞鄰國的跡象?!碧僭Z氣不緊不慢,他那平靜如水的臉上,沒有任何情感。
“哈哈哈哈,天朝的強(qiáng)盛只是表面的,你以為是真正的強(qiáng)大嗎?再說,我們這位皇上,可并不喜歡你們東瀛。”
“睿王殿下,這話可不是你該說的,難道他不喜歡東瀛,你就喜歡了嗎?”藤原言辭犀利,絲毫不給對面坐的睿王殿下留情面。
睿王手凝了一下,他那一團(tuán)和氣的臉還是勉強(qiáng)拉開一個笑容。
藤原道:“自唐以來,我東瀛對中原可是敬重有加,宋亡之后,我們舉國哀悼,也算是盡了這么多年的地緣之誼。如今動亂一百多年的天朝歸復(fù)統(tǒng)一,我們東瀛卻分散成二十五個小國。只不過為了面子,還是裝出統(tǒng)一的樣子,如今我東瀛也是統(tǒng)一大業(yè)的緊要關(guān)頭,只要那李君晟不對我東瀛形成威脅,我們東瀛自然視天朝為朋友。”
“藤原,你怕是忘了,你們東瀛若想再統(tǒng)一,就必然得中原助力,而你們最想的,不就是看見中原的內(nèi)亂然后舉全國之力攻打中原,不管到時侯你們是成是敗,只要合力一旦形成,再出現(xiàn)一位強(qiáng)有力的君主,統(tǒng)一便指日可待了。你們現(xiàn)在是萬事俱備,就差我們這一把東風(fēng)了?!鳖M跣Φ?。
藤原垂下眸子,實在不想搭話,他生平最恨這種賣國求榮之輩。中原前朝的敗亡也是因為內(nèi)訌。在天朝四周,都稱天朝為中國,名曰天地之心。中國人對于東瀛人而言,總是有著師宜在的。東瀛人既羨慕中國人,有嫉妒中國人,更鄙視中國人。所謂羨慕,因為中國地大物博,人杰地靈,為東瀛所不及。所謂嫉妒,因為東瀛從古至今,無不是跟隨著天朝的步伐進(jìn)行的,千年文脈政治經(jīng)濟(jì)都源于中國。至于鄙視,那便是中國人心無定法,不似東瀛講究萬世一系。中國人能創(chuàng)造許多在整個天下都讓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文明,可他們自己似乎并不珍惜。就如,眼前的睿王。他要的,是天朝的王位。很多和睿王一樣的人,他們不在乎自己的國家是否發(fā)達(dá),不在乎文明是否延續(xù),他們要的,只有自己的權(quán)利和無上的尊榮。
藤原那如敷粉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情感表露,他從小被當(dāng)成殺手培養(yǎng)長大的,從小練著忍術(shù)長大的,他確實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沒有感情,卻不代表沒有心,不代表不明善惡。
睿王見藤原面無表情,雖然他早就聽宮澤說過藤原是一張死人臉,除了眼睛能動嘴巴能動勉強(qiáng)看出是個活物,否則只要他閉上眼睛,便和死尸一般無二。睿王先前只是聽聞,之前見面也不過寒暄兩句,可此時他是十分隆重的接待藤原的。
睿王又陪著笑道:“如今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不管如何……”
“并不是?!碧僭苯哟驍囝M醯脑挕?p> 睿王按在桌子上的手用力抓住桌子角,以釋放自己的憤怒。
藤原雖然感受到睿王的憤怒,卻視而不見。他繼續(xù)道:“宮澤暗算我的事你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你的盟友是宮澤,而不是我?!?p> “難道你敢違逆你的主子不成?”
“李君晟不也是你的主子,你對李君晟與我對宮澤,怕是要相形見絀了吧?”
睿王抓在桌子角的手拿了下來,掩在袖中緊緊握成拳頭。他面色卻依舊和藹,似是十分關(guān)切道:“你既然聽從宮澤的命令,你又如此中心耿耿,既然不打算背叛東瀛,那你的終極目標(biāo)還是殺李君晟?!?p> “并不是,我的目標(biāo)是幫她試探天眼的身手,這件事她已經(jīng)目睹了整個過程,在中原我也沒有其他的事情了,所以,她雖然是我的上級,并不代表我事事要聽她的。”藤原語氣冰冷。
“藤原,你就真的敢不聽我的命令嗎?”藏在屏風(fēng)背后的宮澤捂著胸口出來,她語氣中帶著狠戾,道:“我就知道來中原你會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來推辭,你要看看這是什么?”
宮澤說著,便從袖中拿出一枚金鈴,走到藤原身邊,放在他與睿王共坐的茶幾上。
藤原俊乂眸子暗沉,冷冷道:“你已經(jīng)要挾我十二年了?!?p> “可依舊十分有用,對嗎?”面具下的宮澤嘴角彎起十分滿意的弧度。
藤原并不言語,隔著茶幾的睿王似乎感到一陣寒冷的氣勢壓迫過來。
宮澤冷笑道:“怎么,千年冷血的人還是有生氣的時候。其實你大可不必受我的威脅的,畢竟如此冰冷的你,就算冷血無情,也沒人會說你。何故要裝出一副有情有義的模樣來。再說了,你殺的人還少嗎?比起那幾口人來說,又算得了什么?”
咻……
藤原手中的杯子飛過宮澤的臉,宮澤迅速轉(zhuǎn)身,接著哈哈哈大笑起來。她走近藤原,道:“其實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比這樣板著臉更有魅力呢。就你這張臉,長安城哪家的姑娘不是投懷送抱呢?”
“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嗎?”藤原語氣中透露著憤怒。
藤原一句話,睿王和宮澤的臉都沉下來。
宮澤輕哼了一聲,譏諷道:“你不過也是個殺手,在東瀛,殺手是個什么貨色,你自己難道心里沒一點數(shù)嗎?”
藤原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方才的憤怒本不該是他該有的,說到底,他還是受制于宮澤。藤原從椅子上站起來,道:“我該回宮了?!?p> “方才皇宮來的消息,李君晟中毒了,而且十分嚴(yán)重,都請了周行之進(jìn)宮了?!睂m澤得意道?!疤僭?,早上跟你對決的那個人,你說到底是不是李君晟呢?”
“不是。”
“哦?何以這般肯定?”
“早上朝拜的時候,我在寢殿中放了一種香料,凡是在場的人,衣衫上都會沾染香料。早上與我對決的那人,身上并沒有香料的味道。”藤原道。
宮澤很是得意,她說出這個消息并不是為了問出什么,因為她也得到宮里的消息,已經(jīng)確定,早上雪地和藤原對決的人并不是李君晟。李君晟一直在皇宮中不曾離開過,至于被人下毒,那就不是她該關(guān)心的事了。她關(guān)心的,便是藤原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還是得受制于她。她要看到的,是藤原這種與殺她而又不得不聽命于她的情狀,這種感覺,實在令藤原心情舒暢,哪怕早上挨了一枚暗器,她此時心情卻頗好。
藤原見宮澤沒說話,便準(zhǔn)備離開。
宮澤又喊道:“藤原,我其實挺欣賞你的。早上那枚暗標(biāo)是要對付那個天眼,并不是你。我為早上的失誤道歉。”
一旁的睿王看著宮澤,心頭還是佩服這個女人的狠氣,睿王又道:“既然確定天眼不是李君晟,那要不要繼續(xù)查天眼的身份呢?”
“當(dāng)然要?!睂m澤絲毫沒有猶豫,她轉(zhuǎn)身過來對睿王道:“這件事就交給睿王殿下了,最近誰也沒有你們睿王府有閑工夫查這事了?!?p> 睿王陰了陰眼睛,宮澤為了討好藤原,難得姿態(tài)放低,卻不想踩著他的臉給自己臺階下。
藤原等了片刻,見二人沒有其他的話,便負(fù)手出去了,留下宮澤和睿王面面相覷。
見藤原離開,睿王才向?qū)m澤冷嘲道:“宮澤,你那枚暗標(biāo),真的是無意的嗎?”
“故意如何,無心又如何,只要是我給的暗標(biāo),他不受也得受著?!睂m澤恢復(fù)了方才的狠戾。
“那你又何必在他面前如此放低姿態(tài),還要拉踩本王一把。你這就可不厚道了?!?p> “我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跟他什么關(guān)系,能一樣嗎?”宮澤放狠了語氣。
睿王正欲伸手拉宮澤的手,宮澤眼神一凜,睿王悻悻地收回來。他心道,不過也是個殘花敗柳,還當(dāng)自己是女王呢?
宮澤卻在心底冷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貨色?
宮澤撩袍轉(zhuǎn)身,道:“天眼不管是什么人,一定要查出真實身份?!?p> 睿王看著宮澤的背影,嘴角浮現(xiàn)的笑容漸漸消失,頃刻將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也憤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