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京城。
皇宮內(nèi)。郭廉正與皇帝楊正散步。
今年,大宋第一場雪下了七天七夜,今日方停歇。
楊正走在花園內(nèi),看著滿園梅花雪香,有些煩悶,“丞相,你為何不去東海?”
郭廉跟在皇帝身邊,正思謀著事。聞言,郭廉笑道,“臣有他事。況且,臣去東海,有些不妥。”
兩人停在一處涼亭中坐下。幾個隨行宮女半拉下風(fēng)簾。還有幾個宮女恭敬擺上茶果。
楊正疑惑,“哪里不妥?朕倒覺得你派鄭克克去,才是不妥!”
郭廉笑道,“陛下是否是覺得那鄭克克武境低,若在那被打了,有損我大宋臉面?”
楊正看著丞相,張了張嘴,不置一詞。
郭廉請皇帝用茶,“陛下,鄭克克此人,武道不行,涵養(yǎng)卻不錯。臣是讓鄭克克去拉攏人,又不是讓鄭克克去打人!”
楊正一笑。
郭廉接著道,“我之所以不去,實在是不想與那范成大起瓜葛。以臣的風(fēng)華絕代,若去了,豈不是惹來一屁股人情債?陛下自知,若想御天下,怎可認(rèn)人情?!”
楊正打量著丞相,竟不知說何好。半餉,皇帝笑道,“丞相倒是自我良好!”
郭廉一笑置之。
楊正想了片刻,“那些北方六國遺留王儲,丞相怎么想著給他們減免賦稅?”
郭廉一笑,“陛下覺得應(yīng)該怎樣?”
楊正蹙著眉,“貶其為奴,令其永世不得翻身還不好?!”
郭廉一拍手掌,笑道,“當(dāng)然好!就是這‘永世不得翻身’!”
看著皇帝疑惑的表情,郭廉接著笑道,“只是要想讓人永不翻身,關(guān)鍵是消磨其斗志。衣食住行不愁,不算窮,也不算富,安安穩(wěn)穩(wěn);再送之于鄉(xiāng)野,加之以勞力。幾代無憂,不聞詩書。如何翻身?是不想翻身!”
“如今減其賦稅。窮不至于餓死,富不至于敵國。幾代以后,龍氣自削。若加以勞役,磨其心神,反而為害。世上千百死,安樂死第一?!?p> 楊正一陣發(fā)寒,盯著丞相看了半天。半餉,皇帝笑道,“丞相之狠,名不虛傳?!?p> 郭廉一笑而過,突然換了個話題,恭敬看著皇帝,“臣有一惑,還請陛下指點。”
楊正挑了挑眉,笑道,“丞相又開始抬舉朕了?!”
郭廉不管,笑著問,“敢問陛下為何給宜陽公主兵權(quán)?公主雖然聰敏,只是,終究不是帝王家人啊?!?p> 楊正也不急著回答,笑道,“丞相覺得我大宋能擔(dān)當(dāng)討伐大任的將軍有幾個?”
郭廉笑道,“現(xiàn)有的,除三位征察使外,就是國尉以及湯硬了。至于潛在的將軍,多不勝數(shù)。光武師堂,就可以挑出不少?!?p> 楊正點頭,“但盡管有這么多將軍,但卻無一人是我皇室子弟啊?!?p> 郭廉眼神平靜。
楊正皺著龍眉,“楊青雖非正統(tǒng)帝王血脈,但至少有個名號在。太子在京,處理政務(wù),走不得。邊境那幾個皇子,雖是朕親生,但朕實在是看不起?!?p> 郭廉補充道,“但幾位皇子戰(zhàn)功確實不錯?!?p> 楊正蹙眉,“戰(zhàn)功雖了得,但心智性格卻都不行。剛的過剛,軟的就像個娘們兒!”
說起那幾個皇子,楊正越想越氣。
見皇帝陰晴不定的眼神,郭廉趕忙道,“陛下,皇帝一人當(dāng)就足夠了!”
楊正聞言,果然吐了口氣,笑道,“確實,要是個個都能當(dāng)皇帝,那還了得!”
兩人一笑。
……
東海鐘靈山。此時萬里烏云,遮天蔽日。
一個老頭兒立在山頭廣場中央,四周圍滿了上三境武修以及劍仙!
老頭兒手負(fù)長劍,白發(fā)飛揚。如虎盯食般環(huán)視眾人,老頭兒笑道,“都準(zhǔn)備好了?李鳳揚,今天出不出劍?!”
眾人看向一個背劍年輕人。
那年輕人正看著無人處,聞言,看向老頭兒,故意譏諷,“我出不出劍與你何干?武仙就了不起了?!”
老頭兒果然氣得鼻子冒煙,砰地一聲拔地而起,筆直沖入云霄。東海之上,一股武仙境的威壓降臨,硬是將東海壓低了三尺!
眾人抬頭望去。老頭兒聲音如驚雷落下,“來戰(zhàn)!”
李鳳揚率先一飛沖天,罵罵咧咧,一拳轟向云層,瞬間將百里云層震得四散!一股金光照下,刺向眾人。
李鳳揚咧嘴。隨著眾人一同拔地而起,巨大的反沖力使鐘靈山山頭瞬間炸裂。
一個青年站在一處高地,抬頭死命瞪著高空,心中波瀾壯闊。
一個姑娘在青年一旁,早就被這些山巔之人嚇得沒了知覺。
東海之巔。有人出劍如星,璀璨奪目,雖是宗師境,卻爆發(fā)出大宗師的劍氣!有人紫衣束發(fā),劍出如龍,翱翔碧海青天九萬里;有人袖里乾坤,劍氣如虹,一揮大袖,便是萬劍齊出;有人一身威壓,劍氣如那東海崖壁,劍身一橫,便擋住武仙凌厲一劍!有人身比奔雷,劍如閃電,一劍斬下,便是浩浩天威!
近百位巔峰之人,竟是全力打壓那一人!
老頭兒長劍一掃,便是長烈劍氣八百里,凌空一拳,便將那劍氣如虹打得節(jié)節(jié)倒退!
唯有一人,背負(fù)長劍卻不用,寧可用那雙拳雙腳,撼起那朗朗乾坤劍意。
年輕人長發(fā)飛揚,眼神狂蕩,全身被劍氣割出了數(shù)條傷痕。老頭兒斗劍時,瞥見年輕人,大怒,“李鳳揚,武仙一怒,你不出劍可承受得起?!”
說罷,老頭兒一聲長嘯,震開眾人,瞬間殺到年輕人面前,一拳砸了下去!
李鳳揚橫眉,還沒來得及閃躲,便被砸中。大叫一聲,年輕人瞬間被砸下云間,轟然落下。東海瞬間巨浪滔天。
鐘靈山一震!
幾個呼吸,李鳳揚就沖出海面,瞬間落在鐘靈山。
自從掌門與眾人大戰(zhàn),鐘靈山眾人,就像打了雞血一般,哇哇大叫!有些人的嗓子,竟都快喊嘶啞了。
李鳳揚落在鐘靈山,頓時引來眾人目光。年輕人挺了挺胸,對眾人揮手,笑眼盈盈。
放下手,李鳳揚重又看向天幕,瞬間來到天頂,狂嘯一聲,重又殺向老頭兒。李鳳揚身后奇形怪狀的劍,錚錚而鳴,竟動彈不得!
玄鳳站在林通久身邊,看著天上,心臟狂跳,“那個人是誰啊?!這么囂張?!打武仙都不出劍?”
青年直楞楞盯著天上,雙拳緊握。半天,青年才回過神,笑道,“那人我們之前在船上見過。我特意問過,他就是那‘不配仙劍佩妖劍,既佩妖劍不出劍’的李鳳揚?!?p> 玄鳳震驚,“他真是天下第一劍客?!誰給他封的名號?”
林通久咽了咽口水,“當(dāng)然是天下了!”
東海之上。神仙打架,天昏地暗。不知打了多少個晝夜!
最終,眾人被老頭兒一個一個踢下了海。老頭好不囂張,獨自立于天頂,笑聲震天。
唯有那李鳳揚,翻了幾個跟頭,負(fù)手翩翩而去。范成大看著年輕人背影,長吐一口氣,咧嘴直笑。
幾天后,宴會結(jié)束。眾人各自回去。范成大獨自坐在最高的山頭,收了劍。大雪天,老頭兒面容通紅,看著四散而去眾人,咧著嘴。
看了眼山門處,老頭兒挑了挑眉。
……
南周風(fēng)正書院。
書院門口,來了一個紅衣女子。
女子鳳簪狼裘,氣勢威嚴(yán),兩道細眉如劍橫。路人看見女子腰間的烏絲龍佩,紛紛行禮,匆忙離去。
守門護衛(wèi)看見女子,如石錘心,猛然驚立,趕緊低頭行禮。
女子不見神色,聲音冰冷如冬雪,“我大周的男兒連女子的臉都不敢看?!”
那守門護衛(wèi)聞言,全身冰冷,嚇得竟片刻沒了意識。等到護衛(wèi)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女子早已進了書院。
女子正是南周女帝郭瑤年。
門口兩根梁柱刻有一幅對聯(lián)。女子看著就氣。
女帝進了書院,剛好有個綠袍男子立在原地等待。男子笑著行禮道,“陛下今日怎么有空來書院?”
郭瑤年自顧自走。男子自覺跟在身邊。女帝隨口道,“一時興起,想來轉(zhuǎn)轉(zhuǎn)?!?p> 說罷,女帝徑直飛起,往藏書樓樓頂飛去。
兩人站在樓頂。郭瑤年看著身下學(xué)生人群,“韓中,這么快就回來了?”
身為書院書主的韓中笑道,“范成大太囂張了。先讓你好吃好喝,再把你打得求饒!然后一腳再把你踹走!美其名曰送客?!?p> 郭瑤年鳳眼含笑,“那豈不是丞相和張孝祥都被踹回來啰?”
韓中請女帝坐下,“那范成大是邀人來戰(zhàn)。丞相未參與打斗,估計正在回來路上。至于張將軍,早就到家了?!?p> 一道嘈雜聲傳來,兩人看向樓下。郭瑤年挑眉。
藏書樓下,聚集著一幫學(xué)生。
一個青年被三個學(xué)生圍住。那三人皆有琉璃境修為。
其中一人捏了捏雙拳,聲音冷冽,“龍初一,今日便讓你哀嚎此地!上!”
未解釋緣由,三人瞬間動手。龍初一本想避而遠之,見此情形,眉頭緊皺。
青年瞬間拔地而起。三人撲了空,冷冷盯著青年。這身法,也太快了些!
三人夾逼緊攻。青年越來越被動。周圍眾人,不知兩人有何恩怨,沒有多言,只是竊竊私語,議論著。
有的人怕惹事,早就遠遠離了藏書樓。
這三人,竟都是宗師境!與宗師拳碰拳,硬碰硬,青年微微有些吃力。
見青年不善功法,三人大喜。三人紛紛祭出兵刃,不顧書院規(guī)矩,打殺向龍初一。
龍初一擰眉,“你們不怕書院責(zé)罰?!”
三人冷哼。
藏書樓頂,女帝看著樓下打斗,好奇道,“韓中,這你都不管?”
名為韓中的綠袍男子點頭,“不管。那青年沒問題。陛下明知故問罷了。”
女帝眼瞳流光溢彩,冷冽一笑。
樓下。三人殺來,龍初一祭出一柄妖刀,一刀橫斬七分意。刀氣如長夜,湮沒世間人。
三人大驚,暴退。刀氣滾滾而來,其中一人沒擋住,瞬間被刀氣割裂氣罡,傷了腹部。
龍初一瞬間閃至三人面前,一腳踏在了那人頭上。冷冷盯著另外兩人,青年逼問,“誰讓你們打壓我的?”
那兩未傷之人立在遠處,握緊兵刃,胸中怒火滔天。兩人正要上前再殺,龍初一腳一用力,受傷那人便哀嚎不已。
兩人眉頭皺如山。半餉,其中一人沉聲道,“放了我們兄弟,我就告訴你!”
龍初一腳不松,盯著兩人,“說了我便放?!?p> 那人還在哀嚎。兩人心中不耐煩,其中一人突然大喝道,“龍初一,我兄弟三人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如此待我兄弟?!莫非你風(fēng)正書院就是這般教養(yǎng)?!”
宗師放話,整個風(fēng)正書院都聽得到!沒過多久,幾人周圍便被圍得水泄不通。
樓頂,韓中挑了挑眉。這三個挑事鬼倒是狠人!
人群圍攏,對那三人罵罵咧咧。
“誰啊你們?!憑什么說我風(fēng)正書院的人?!”
“那不是龍師弟嗎?怎么踩著一個宗師強者?!”
“先別議論,看看再說?!?p> 那兩人看著圍觀群眾,眼神怒急。其中一人大喝道,“就是此人!平白無故地打傷我兄弟!”
人群憤怒。
“龍師弟自從來學(xué)校,雖然張揚,但從不惹事。你一面之詞,我們豈能信?!”
兩個宗師憑著嗓門兒大,吼道,“那你們和此人乃是一伙人,仗著人多勢重,就要欺負(fù)我們兄弟三人了?!我兄弟現(xiàn)在還被此人踩腳下,你們不勸其放了我兄弟,還指責(zé)我們不是?!你們風(fēng)正書院怎么不叫歪風(fēng)書院?!”
圍觀眾人氣得鐵青!
龍初一聞言,踩著腳下人不放,甚至加重了力道!哀嚎刺耳,眾人煩躁。
人群中一個夫子怒道,“那你說說初一為何打你三人?!莫不是你三人打人未遂先告狀?!”
兩個宗師心里咯嘣了一聲!其中一人微微有些慌亂,看見龍初一手上妖刀,頓時喝道,“這還不簡單?!此人用妖刀。妖刀最易亂性!突然暴走打人,有何解釋不通?!”
藏書樓頂,女帝起身。韓中跟著起身。女帝給韓中使了個眼色。
兩人瞬間來到樓下。
人群見到韓中,紛紛行禮,“書主?!?p> 人群中,一人低眉彎腰,看不清神色。
韓中未動容。兩個宗師強者見到韓中,頓時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孟公子不是說此人去東海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眾人中有些眼尖者,看見書主身旁女子,紛紛低頭彎腰。
韓中叫來離自己最近的護衛(wèi),問道,“為何不管?”
護衛(wèi)行禮,“書院規(guī)定,只要未求援,便不必管。這學(xué)生并未催動符印?!?p> 韓中點頭,未理兩個宗師,看向龍初一,“你既不求援,想怎么處理?”
龍初一微微行了禮,“我本不認(rèn)識這三人。想是受人指使打壓我。我正要問三人受誰指使?!?p> 韓中一笑,“問出來了?”
“沒有。”
“那就放了吧。今日是你放人,若下次他們再被你打壓,就是他們的問題了。到時候我親自替你抓出幕后主使?!?p> 龍初一挑眉,思謀片刻,點頭,放了腳下宗師。
那人爬起來,匆忙跑回自己陣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兩個宗師面容漲得通紅。其中一人看著書主,強行說道,“此人妖刀?!莫非我兄弟三人就這么被打了?”
韓中蹙眉,有些發(fā)怒,“那天下第一劍李鳳揚也是用的是妖劍。你怎么不說他亂性殘暴?!兵刃,外物也;豈能定人心,分善惡?!我風(fēng)正書院向來講究一個‘寬’字,你莫囂張?zhí)?!?p> 三個宗師一驚,后背發(fā)寒。自知自己理虧,三人行禮,憤憤離去。
韓中勸散眾人。沒過多時,便只剩三人。
韓中對女帝行禮,“陛下可還有想去之處?臣可陪同?!?p> 郭瑤年鳳簪狼裘,笑道,“罷了,你走罷。孤累了。”
韓中行禮,恭敬告退。
郭瑤年也欲離去,走時瞥了眼青年,笑容玩味。
龍初一看著女子遠去,蹙著眉。
嚴(yán)冬凜冽,青年打了個寒顫,獨自走向竹林小筑。今日看了不少書,還得回去再想想,消化一番。